摘要:吳地多水鄉(xiāng)澤國,千百年來吳地人民不斷治理水患,逐漸使之變成了“財賦”之地,也因此形成了以“水”為基礎的時空觀。吳地音樂的“綿延徐逝”,正是“水文化”特性的體現,也正是在吳地經濟發(fā)達、文化昌明的明清時期逐漸建構、確立起來的。明清時期借助大運河的完善,水運交通開始形成全國性網絡。由此,以“水”為基礎的時空觀開始成為主流時空觀,吳地音樂品種彌散流布全國,吳地音樂文化的諸方面特征也漸漸成為了流行一時的全國性特征,并有力促進了音樂藝術的發(fā)展。
關鍵詞:吳地音樂;舒緩;柔美;時空觀;大運河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444X(2022)01-0090-10
國際DOI編碼:10.15958/j.cnki.gdxbysb.2022.01.013
音樂是時空的藝術。“音樂本質上是在一定時間過程中和一定空間范圍內得以展現和存在;人在接收音樂時除了感受音樂的時間過程外還會產生音樂的空間意象。”[1]445“如果說,‘地域分布規(guī)律’、‘歷史演化過程’、和‘地域傳播途徑’是音樂地理學應面對的三個重點研究方向,那么,探討‘人—音—地三者的相互關系就應該成為音樂地理學研究的主要研究方法’”[1]448。
人們談起吳地音樂,多喜歡用與水鄉(xiāng)生活密切相關的詞語或者事物來形容之。如唐代趙耶利:“吳聲清婉,若長江廣流,綿延徐逝,有國士之風”;唐代詩人白居易《登閶門閑望》形容蘇州:“處處樓前飄管吹,家家門外泊舟航”,宋代孫應時:“長嘯虞山迥,天開風氣清。南窺五湖近,北覽大江橫?!彼未跻埃骸扒搴惋L日好,畫舫向江濱。山色延詞客,波光寫麗人。吳歈黃鳥聽,楚服白云親。薄暮情難盡,金卮入手頻。”明代沈海:“煙雨冥蒙晝景昏,農歌四野競紛紛。東村群唱西村和,南隴余音北隴聞”,明代馮夢龍:“朝天湖畔水連天,不唱漁歌即采蓮?!薄?/p>
藝術是現實生活的反映?!八幕迸c吳地音樂之間有著一種互生消長、密不可分的關系。
水是生命之源。人類文明的起源階段稱為“大河文明”,不管是游牧還是農耕,都缺不了水??梢哉f文明起源階段的第一要務就是處理“水”與“人”的關系問題。[2]中華大地遠古以來有關華夏先民與水的關系的記載比比皆是。吳地人稱“江南水鄉(xiāng)”,水文化特點在全國境內各種地域文化中更加凸顯。吳地“水文化”有什么特質?與吳地音樂的生成與發(fā)展之間有什么互生消長的關系?這正是本文關注的研究焦點。
一、空間:吳地“江南水鄉(xiāng)”的地理特征勾勒
吳地中心城市蘇州的地理環(huán)境是這樣的:蘇州古城境內河港交錯,湖蕩密布,最著名的湖泊有位于西隅的太湖和漕湖;東有淀山湖、澄湖;北有昆承湖;中有陽澄湖、金雞湖、獨墅湖;長江及京杭運河貫穿市區(qū)之北。太湖水量北泄入江和東進淀泖后,經黃浦江入江;運河水量由西入望亭,南出盛澤;原出海的“三江”,今由黃浦江東泄入江,由此形成蘇州市的三大水系。
由于蘇州城內河道縱橫,又稱為水都、水城、水鄉(xiāng),十三世紀的《馬可·波羅游記》將蘇州贊譽為東方威尼斯。蘇州古城被法國啟蒙思想家孟德斯鳩稱贊為“鬼斧神工”。百度百科“蘇州”詞條,https://baike.baidu.com/item/%E8%8B%8F%E5%B7%9E/122945?fr=aladdin。
這是蘇州古城區(qū)的“水鄉(xiāng)”風貌,讓我們再看看蘇州下轄地常熟白茆和蘇州工業(yè)園區(qū)勝浦街道這兩個“吳歌”傳唱地的情況。
據《白茆鎮(zhèn)志》記載,白茆鎮(zhèn)于1995年12月對全鎮(zhèn)水土面積做了全面調查,結果為:全鎮(zhèn)總面積47.98平方公里,合71970畝,其中耕地面積44637.8畝,水域17669.4畝。水域面積約占總面積的四分之一?!栋总怄?zhèn)志》詳細記載了境內大大小小的“湖”“蕩”“塘”“面”“圩”“潭”“溇”等共計9頁,有300多處,可見水域面積之廣。[3]
據《勝浦鎮(zhèn)志》記載,勝浦鎮(zhèn)總面積為35.8平方公里,其中陸地面積占86.5%,水域面積占13.5%。[4]但是歷史上的勝浦,水域面積應該更大。據清乾隆年間刊印的《吳郡甫里志》(圖1)及清道光年間刊印的《元和唯亭志》(圖2),當時的勝浦陸地均為水中一塊一塊的小洲,尚未連成一片。因此,歷史上的勝浦,是真正的水鄉(xiāng)地貌?,F今的勝浦,境內仍是河道縱橫密布,主要河道有吳淞江、界浦、尖浦、新浦、沽浦、青秋浦、鳳里浦、友誼河,全境有大小河道、溇浜百余條。
另據《勝浦鎮(zhèn)志》記載,勝浦境內河浜眾多,曲折縈繞又彼此相連,鳳里浦、青秋浦、新浦、尖浦、界浦與吳淞江、友誼河相交,把勝浦全境切割為四大塊,稱之為四大聯圩。[4]69-70,72因勝浦河道眾多,因此,“居民多為臨河傍水”[4]82,“古無驛道。鄉(xiāng)間多半利用堤岸或田埂形成的小道互相聯系。與外界溝通素賴舟楫?!盵4]170“勝浦境內河港交叉,渡口眾多,歷來有農民搖船擺渡的習慣,偏僻渡口設有纖渡,自由拉纖過河?!盵4]171
鄭土有在分析吳地山歌盛行的原因時這樣寫道:
吳語地區(qū)農村農民的生存環(huán)境具有兩個顯著特點:一是地理條件優(yōu)越,物產豐富,在舊時與其他地區(qū)相比,是相對比較富庶的,即使一般的窮苦人家,也能過上維持溫飽的生活;二是水網密布,縱橫交錯的河網和星羅棋布的湖泊把人們局限于極小的范圍內活動。在沒有汽車、火車以及機械動力的情況下,靠手搖船,出行極為不便,很少與近在咫尺的城鎮(zhèn)有溝通。閉塞造成與外界交流極為貧乏,大多數農村幾乎生活在與世隔絕的狀態(tài)之中。[8]
勝浦鎮(zhèn)過去的生存狀況確如鄭土有所形容的那樣。勝浦鎮(zhèn)當地人也對傳統(tǒng)的生存狀況作如下形容:
蘇州東部水鄉(xiāng),河港密布,水網交織。在我童年時代,村鎮(zhèn)之間并無公路更無車馬等陸上交通工具。村民出行,賴以舟楫;積肥運糧,全仗農船;進城上鎮(zhèn),就靠航船。正是“不可一日無舟楫”。[9]
古老的吳淞江繞南端折北而過,境內南北向的五浦(即界浦、尖浦、沽浦、青丘浦、鳳里浦)與東西向的友誼河等其它河道相互貫通,構成了極具代表性的江南水網地區(qū)。[10]
可以說前不巴鎮(zhèn),后不巴店,信息不暢,百姓出門,舟楫代步。[11]
以前和外界不通公路,從蘇州城里前來搖船要搖上大半天。[12]
我是領教過勝浦的閉塞的?!咽?0世紀70年代了,我一家四口人去阿舅家吃喜酒。去勝浦只有從唯亭往南的一條不寬的土路。早上從跨塘乘火車到唯亭,阿舅的兒子搖了一只船到唯亭鎮(zhèn)上來接我們。傍晚回家,因西北風大,搖船太吃力了,我們一家四人只能步行到唯亭。天上下起了雪珠,我馱著小兒子,妻子攜著大兒子,頂風冒雪,踉踉蹌蹌地走了頭兩個鐘頭才到唯亭,已是筋疲力盡,兩手凍僵,臉上發(fā)麻,話也不會說了。妻子發(fā)誓:再也不去勝浦了![13]
水鄉(xiāng)閉塞的地理環(huán)境造就了勝浦地區(qū)獨特的鄉(xiāng)風民俗。
白茆、勝浦是這樣,江南水鄉(xiāng)的其他地方也大致如此。水,是江南人民生產、生活繞不開的話題,如果說山區(qū)人民是“抬頭見山”的話,江南水鄉(xiāng)可稱之為“邁步見水”。這也就是“江南水鄉(xiāng)”共通的地理特征。
反映民眾生活的江南山歌中,與水鄉(xiāng)生活場景相關的內容時有出現,如搖船、張魚拖蝦等。情歌中與水鄉(xiāng)場景相關的則更多,比如“姐在河灘汰白菜”“小姐妮洗腳下河灘”“結識私情隔條浜”等,數量眾多,不勝枚舉。
四川山歌《槐花幾時開》:“高高山上一樹槐,手把欄桿望郎來。娘問你女兒你望啥?我望槐花幾時開”是世界聞名的一首山歌,它由“高山”上的“槐樹”起唱,而江南是水鄉(xiāng),勝浦山歌以“河灘”邊的“楊樹”起唱。一內陸,一水鄉(xiāng),兩種不同的地理環(huán)境,兩個不同地理環(huán)境下成長起來的姑娘,一樣深情地盼望。
二、時間:吳地人民治理水患的環(huán)境改造史
“魚米之鄉(xiāng)”的形成,并非一日之功。
近日,筆者閱讀江南地區(qū)方志的時候,發(fā)現里面所記載的治水時文策論非常多,有《吳中水利全書》《吳中水利通志》《東吳水利考》《吳江水考》《常熟水論》《三吳水利條議》《白茆河水利考略》《新瀏河志》《百城煙水》等,還有像《蘇州山水志》這樣的今人著作。這些文章從一個方面說明了古人乃至今人對江南地區(qū)水利事業(yè)的重視。江南水鄉(xiāng)的形成,是靠千百萬人民歷經千百年的改造才得以實現的,是一部波瀾壯闊、氣壯山河的“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奮斗史。
比如《重修常昭合志》“水利志”記載,從梁中大通二年“漕大瀆”開始,治理常熟周邊水利工程的事業(yè)就一直沒有斷過。像著名的白茆塘,就分別在宋景祐時由范仲淹疏浚、隆興二年由陳彌作、沈度疏浚,當時還設有“開江兵卒”。明代,永樂七年,況鐘疏浚,弘治八年,徐貫疏浚,正德七年,俞諫請浚,十六年李充嗣、林文沛開白茆塘,清代,康熙二十年,慕天顏開浚白茆港,四十八年,于準又開浚白茆、福山二港,兼修白茆二閘;乾隆十九年,開浚白茆塘,二十八年,建白茆滾壩,三十五年,浚白茆塘,四十三年,支塘民力,自浚白茆河一段;道光十四年,浚白茆河,三十年,浚白茆諸河。共近20處疏浚白茆塘的記載。這些記載還只是對于太湖入江重要河道“白茆塘”一條水系的記載,而且筆者的轉錄還只是部分,由此可以看到歷代政府官員、水利專家和民眾對于河道的疏浚、養(yǎng)護之勤。
這其中,民眾對于水利改造工程的付出是非常巨大的。比如明正德十六年巡撫兼提督水利、工部尚書李充嗣分督水利,工部郎中林文沛開白茆塘,此工程“費銀十萬兩,米十四萬石”。有文人編“白茆夫歌”(陸之裘)以描述當時的工程細節(jié):
海風飄,干雪揚,民何役,白茆塘。荷鍤別爺娘,喚夫與阿郎。我行爾莫憂,官府須有錢與糧。出門行雪中,手足皺欲紅。塘上千夫長,日夜催作工。不畏見司空,但畏見郎中。郎中不愛錢,小杖大杖愁殺儂。人回寄聲語我妻,莫使爺娘知。官府自有糧,我腹常忍饑。妻聞大哥去,寄聲語我夫。西家無閑丁,雇人東鑿河。日費五十錢,淚下機頭梭。少壯有余力,莫怨開河役。若使吳田肥,何妨一人瘠。請看西方征戍兒,天寒月黑邊風吹。[14]171
古代的水利工程,往往是在農閑的冬季進行,此時天寒地凍,又有官府的催逼,可以說更多民眾是被迫參與的。而且那時勞動保障也非常貧弱,為了參加白茆塘疏浚,連家里的田都要雇人去干活。該詩形象地道出了開河役時民眾的付出與深明大義。
歷代吳地還誕生了眾多著名的治水專家。如宋代郟亶、郟僑父子。郟亶是宋代著名水利專家,認為治田乃治水之本,他通過考察認識到,蘇州一帶的農田特性是“環(huán)湖之地常有水患,沿海之地常有旱災”[14]194,因此他提出了“水田則做岸防水以固田,高田則浚塘引水以灌田”[14]195的治理原則(《治田利害書》),并具體提出了“辨地形高下之殊,求古人蓄泄之跡,治田有先后之宜,興役順貧富之便,取浩博大之利,舍姑息之小恩”[14]193的“六得”治水觀點(《奏水利六失六得議》)。再如明代中后期常熟縣令耿橘,在常熟做縣令只不過三年,卻在常熟治水史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他“職以暇日遍歷川原,進諸父老講求水利之故。凡地形高下之宜,水勢通塞之便,疏淪障排之方,大小緩急之序,夫田力役之規(guī),官帑補助之則,經營度量之法,催督考驗之術,一一條畫著為圖說。以至區(qū)里利害之殊,土性肥瘠之異,錢糧輕重之等,田野荒熟之故,風俗淳澆之由,形勢險夷之辨,無不具備”[14]201,留給后人一部重要的《常熟水利全書》十卷附二卷(藏于國家圖書館),成為后世治理水利的重要參考書。2018年出版的“江蘇水文化叢書”之一冊《水利名賢》水文化叢書編委會編《江蘇水文化叢書 水利名賢》,河海大學出版社2018年7月。,載有江蘇歷代治水名賢150多人,其中絕大部分是吳地名賢。
進入江南水鄉(xiāng),你會看到這里的植被,多楊柳、蘆葦。歷代文人墨客歌詠楊柳、蘆花的詩詞,也多與江南有關聯。這其實也是水患治理后的地理景觀。因為楊柳、蘆葦有固沙、凈水的效果,是水面綠化、河道管理、凈化水質,沼澤濕地置景工程、護土固堤、改良土壤的首選。這些都是歷代人民治理水患、興修水利的物證。
由于千百代人的艱苦卓絕的努力,江南的圩田最終成為旱澇保收的肥美之地,也成為經濟發(fā)達、文化昌明的宜人之地。
太湖水系是江南水資源的核心,歷史上出現在太湖中下游平原的湖泊沼澤有250多處。受到季風氣候的影響,這些低洼地帶的河流湖泊經常泛濫,再加上東海海潮倒灌,江南的土地可利用價值非常有限。從春秋戰(zhàn)國到隋唐,經過一千多年的興修水利工程,江南的水網系統(tǒng)日臻完善。據《雍正浙江通志·水利》記載,有唐一代,今浙江境內規(guī)模較大的工程就有30多處;另據《新唐書》等記載,太湖地區(qū)的大型水利活動也有28次。特別是隋代江南運河的開鑿,唐代中后期捍海塘的修筑和太湖流域的整治,對江南經濟的發(fā)展影響尤大。到五代時,吳越政權還設立了“都水營田司”,專門負責水利建設與日常管理。對于江南水鄉(xiāng)來說,水利事業(yè)的發(fā)展是農業(yè)發(fā)展的前提和基礎。[15]唐代中葉以后,吳地的經濟得以快速發(fā)展。農業(yè)、交通、制造業(yè)開始占據全國的領先地位。由于水道是古代社會最好的大宗貨物運輸渠道,靠近河道和湖岸的城鎮(zhèn)如蘇州、湖州、嘉興等成長速度也大大加快。而在這些城市周邊,一些以河流為核心的水鄉(xiāng)村鎮(zhèn)也出現了。這些村鎮(zhèn)的共同特點,是房屋圍繞河流而興建,有條件的村莊還會人為修正河道,使其呈正“十”字形或者“丁”字形。村民以船為車,以河為路,沿河房屋不僅是住宅,也可以是家庭手工作坊和貨棧。船只靠近河邊樓梯,承運作坊出產的棉麻絲綢制品,隨之沿河道進入太湖、大運河、長江等大型水道,在大城市出售。
水鄉(xiāng)村鎮(zhèn)既是周邊經濟田的勞動力來源,又是初步加工的工業(yè)中心,還是地方上的小型集散中心。多重身份的疊加,使得水鄉(xiāng)村鎮(zhèn)能截留大量紡織產業(yè)鏈中的利潤,收入極為豐厚。
傳統(tǒng)社會的城市化氛圍不濃,這些富裕的村民往往選擇留在故鄉(xiāng),他們的收入則變成了水鄉(xiāng)特有的文化遺產。一座富裕的水鄉(xiāng)有自己的茶館、戲臺、旅店、商業(yè)街、城隍廟,可謂一村一世界。[16]
從唐代開始,江南崇文尚教的傳統(tǒng)開始發(fā)端,宋代以后,逐漸涌現了越來越多的讀書人,他們以考舉為業(yè),逐漸在上層社會占據了一席之地,并開始成為鄉(xiāng)黨,致仕以后則成為地方名紳,為南方經濟文化的發(fā)展、乃至地方秩序的穩(wěn)定都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這也就是江南水鄉(xiāng)為什么現在有那么多“歷史文化名鎮(zhèn)”的原因。
歷經幾千年數百代人的多方努力,才使得江南成為“天下之地,膏腴莫美于水田”的魚米之鄉(xiāng),又因明清后,江南文化昌明,連“狀元”也成了“蘇州特產”,“狀元蘇州半”,使得江南水鄉(xiāng)文化在全國文化中逐步占先,呈全面發(fā)達之勢,并占據了主導的地位,人稱“東南財賦地,江浙文人藪”。所以,明歸有光感嘆:天下之事,其在人為之耶?[17]
三、吳地人民“以水為基礎”的時空觀
長期在水上生活,特別是以舟船作為交通工具的情況下,古人時空觀與今人有很大不同。
據相關資料顯示,“水的密度約是空氣的830倍,這種高黏滯性會在運動中產生阻力。這種阻力是水分子的黏滯性造成的,要通過這些水分子,身體必須施加更大的力量,比空氣中移動時所需力量大12-15倍?!薄叭绻麆幼魉俣认嗤?,完成同一套動作,水中與陸地相比,至少要多用六倍以上的力量”。[18]舟船航行的速度,不比陸地速度,如果順風順水,速度則快一些,逆風逆水,則比步行還慢,甚至要人拉纖、搖櫓、劃槳。一般是日行200里左右,如果是逆風逆水,大約只有40里。明代馮夢龍話本《警世通言》中有《宋小官團圓破氈笠》形容船行速度快,“趕出北門下船。趁著順風,不勾半日,七十里之程,等閑到了”[19]201。也就是說順風順水快速度的情況下每小時大約只有10公里。一位現代游客講到,他從杭州到張家港,在運河航行用了一天一夜,杭州到張家港大約是230多公里。見《運河二十四小時》,https://www.xzbu.com/7/view-4398310.htm,該博文講到航船要燒油。小轎車在高速上一小時就到達的路程,航行卻需要不止一天!
但是舟航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運載量大,耗費小,而“陸路腳力之費,數倍于舟,且又勞碌”[19]133,因此《紅樓夢》中,林如海去世后,賈璉就是用船把林家的遺產運到榮國府來的。這也就是古人的“迫不得已”的慢生活。而且,依靠著這種慢速度,可以悠閑地欣賞沿途的好風光,從而形成了時代特有的觀景模式。
明代“虞山琴派”一代宗師嚴天池有一首詩這樣寫道:
我行駕舟航,迂回歷南北。嶺嶇陟昆峰,涬溟泛震澤。夭桃及秾李,被路競春色。綿延璠玙界,錯落錦繡陌。好鳥逐珍木,間關鳴振翼。疏雨躡屐柔,輕風掛帆反。修梁亙虎山,搖蕩日月魄。命酒陶芳襟,彈琴寫沖臆。對此念予美,行藏殊未測。想像濡素毫,題詩瓊柯 側。[20]
該詩的名字叫《春日出游懷社友》。詩人說他是乘船出游的,南北都游玩到了,北到昆峰(可能是山西昆侖山),南到太湖(震澤)。一路看到剛開花苞的桃花、李花,一派春色,好像來到了錦繡仙境一般。又能聽到清脆的鳥叫,還能看到他們振翅高飛的模樣。經過安徽蕭縣時,能感到航行時連日月都在搖蕩。于是詩人飲酒、彈琴,以抒發(fā)自己高遠的心境,還想象著同道好友如果聚在一起,一定會揮毫題詩,相互贊美。
這首詩可以說是典型的以水為背景的時空觀下的真實寫照。觀景是細細品賞的,聽音也是寥遠空曠的,由于行船時間久,作為文人又有一顆不安份的心,身體也不能閑著,所以,喝酒、彈琴、作詩,成了文人們在舟航旅途中首選的出游活動。我們經常說“慢工出細活”。因時間慢,就會仔細推敲,從而產生精工細作的工藝、細膩的情感。這就是為什么我們看到蘇州園林為什么那么精致,它是想把沿途看到的美景凝聚、濃縮在自家一個花園里的緣故?。?/p>
因水鄉(xiāng)時空的特定,就會產生特定的審美口味,如形容吳地的音樂風格,往往作如下表述:
宋蘇東坡在杭州聽當地人唱民歌:“吳人其用語為歌,含思婉轉,聽之凄然?!闭Z見蘇軾詩作《陌上花三首》序引。
明魏良輔《曲律》:“北曲以遒勁為主,南曲以婉轉為主,各有不同?!鼻侄喽{促,促處見筋,故詞情多而聲情少。南曲字少而調緩,緩處見眼,故詞情少而聲情多。北力在弦索,宜和歌,故氣易粗。南力在磨調,宜獨奏,故氣易弱。”[21]
明沈寵綏《度曲須知》:“嘉隆間有豫章魏良輔者,流寓婁東鹿城之間,生而審音,憤南曲之訛陋也,盡洗乖聲,別開堂奧,調用水磨,拍捱冷板,聲則平上去入之婉協(xié),字則頭腹尾音之畢勻,功深熔琢,氣無煙火,啟口輕圓,收音純細?!盵22]
清人黃協(xié)塤評俞調:“俞調系嘉道間俞秀山所創(chuàng)也。婉轉抑揚,如小兒女綠窗私語,喁喁可聽?!盵23]
徐珂《清稗類鈔》:“北方之音剛以殺,南方之音柔以佻?!盵24]
蔣菁:“最具濃郁“江南風格”的各種題材中曼麗婉約的民歌小調,甜糯潤澤的蘇州彈詞,流麗悠遠的昆腔南曲,小輕細雅的江南絲竹等最為典型?!盵25]
近期筆者初步接觸昆曲發(fā)音吐字規(guī)律時,發(fā)現它的發(fā)力方式與水上作業(yè)原理相近。字頭要“一點鋒芒”:“字頭要用勁,如針頭刺入皮肉的爆發(fā)力”[26]14“一點鋒芒”為明代沈寵綏《度曲須知》論曲用語。,這跟水上搖櫓劃槳道理相同,先要沖破水的阻力。而字腹,需要“作音”:凡作音者,在齊齒為/i/音,合口為/u/音,撮口為/ü/音。于字頭一點鋒芒之后,即緊接以/i/音、/u/音或/ü/音,而/i//u//ü/音必須保持至最終一腔歸結本韻,方得移易。[26]25這也類似于水中劃槳,因阻力的原因,動作發(fā)生變異,形成慢而圓潤的劃槳方式。這說明,昆曲的發(fā)音吐字規(guī)律,其實是水上作業(yè)的用力規(guī)律在藝術語言上的遷移。
后人形容虞山琴派的風格為“清微淡遠”,第一個字為什么是“清”?清即“純”,清水不含雜質,就與渾濁、雜處的“俗流”區(qū)別了開來。而徐上瀛《溪山琴況》中的“二十四況”,“和靜清遠古淡、恬逸雅麗亮采、潔潤圓尖宏細、溜健輕重遲速”幾乎是水鄉(xiāng)審美文化的集大成。之所以有“遲速”“宏細”之類境界博大的對比性詞語,一是因為師友嚴天池提出的主張乃是“博雅”,二也是明清之交運河文化發(fā)達,海洋文明、大江大河文明漸入中土,人們的視野更為開闊所致。
吳地一些音樂品種特點的形容,與水的基本特性緊相關聯。如江南絲竹的“嵌檔讓路”,不就是水的滲透性的一種鮮活形容嗎?
水鄉(xiāng)音樂形成的獨特風格,需要水鄉(xiāng)獨特的環(huán)境才能演繹好?!都t樓夢》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金鴛鴦三宣牙牌令》:“賈母便笑道:‘既是他們演,何不叫他們進來演習。他們也逛一逛,咱們可又樂了?!P姐聽說,忙命人出去叫來,又一面吩咐擺下條桌,鋪上紅氈子。賈母道:‘就鋪排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借著水音更好聽?;貋碓蹅兙驮诰Y錦閣底下吃酒,又寬闊,又聽的近。’”[27]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鋪排昆曲,借著“水音兒”,更好聽!這是深諳聽曲之道的賈母道出的至理名言,也說明了吳地音樂唱奏時地域環(huán)境、表演場合等“背景”因素的重要作用。
吳地水鄉(xiāng)音樂總體特點是:
旋律:連貫平穩(wěn);節(jié)奏:常含切分,三拍子(正暗合“圓潤”之道);句法:藕斷絲連,句法不清(“拖泥帶水”);演唱演奏技法:氣息綿長,阻力大,后發(fā)力;音色需求:水靈,明亮,軟糯,所以曲笛、二胡(南胡)是主奏樂器。結構上精雕細琢,放慢加花(昆曲贈板)。整體是慢生活的體現,呈現出細膩、精致的特點。
這種特點的形成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吳地歷史上,吳人“輕死易發(fā)”的記載時有所見,到魏晉后才“禮讓謙謹”。江南吳歌(當地人稱之為“山歌”)也是比較粗獷豪放的,并非一味的吳儂軟語,委婉秀麗。明清后,工商業(yè)發(fā)達,文人輩出,水鄉(xiāng)柔婉的特征得以強化。江南音樂的慢性子、含蓄品格也是在吳地經濟逐漸發(fā)展、文化不斷昌明后才逐漸建構并確立起來的。代表性的例子就是魏良輔改革昆腔,成為流行一時的“水磨腔”。
劉芳芳在其碩士論文《明清通俗小說中的民間樂人》中,引用鄭振鐸的話認為,自嘉靖到崇禎后,明清講史小說“由俗而雅”。明清音樂的消費者,大多是江南城鎮(zhèn)和鄉(xiāng)村因手工業(yè)發(fā)達而首先“富裕起來”的人們,“富貴人家愛聽唱風花雪月、富貴榮華、世情炎涼的篇子”,“閑適、多情、典雅的風格也適合那些閨閣女子的口味”。[28]徐蕊的論文《明清秦淮青樓樂妓的音樂活動》則以大量材料說明,秦淮樂伎選擇了昆曲、小曲、器樂等音樂品種作為主要的音樂活動品種,并且有意識地學習彈奏古琴,以適應和迎合文人雅化的情趣。[29]這些均說明,至明清時期,因水鄉(xiāng)地理環(huán)境和崇文重舉的文化環(huán)境的多重作用,柔美清麗的江南風格逐漸成為表演者和聽賞者的“共謀活動”,從而得以確認。
四、大運河對于傳播吳地音樂文化的作用
隋唐以后,大運河在國家(官府)漕運、鹽運的功能上日趨突出,使得南北經濟文化的交流變得常態(tài)化。以吳地文化為代表的南方文化開始向北輸送。元代詩人傅若金《直沽口》詩寫道:“遠漕通諸島,深流會兩河。鳥依沙樹少,魚傍海潮多。轉粟春秋入,行舟日夜過。兵民雜居久,一半解吳歌?!盵30]
此詩形象地寫出了元代天津在漕運上的功能和繁忙景象。當時押解漕運船的官兵幾乎都是吳人,上岸后與天津人交道日久,所以說天津兵民“一半解吳歌”。
明清以降,大運河水道日趨完備,由此,經由大運河,將吳地音樂品種傳播到了全國。
以昆曲為例,大運河成了連接北京蘇州昆曲藝人的主要通道。陳森《品花寶鑒》第二回寫道:
京里有個什么四大名班,請了一個教師到蘇州買了十個孩子,都不過十四、五歲,還有十二、三歲的,用兩個太平船,由水路進京。我從家鄉(xiāng)起身時,先搭了個客貨船,到了揚州,在一個店里遇見了這位李世兄,說起來也是到這里來的,就結了伴同走。本來要起旱,因車價過貴,想趁個便船從水路來,遂遇見了這兩個戲子船在揚州。那個教師姓葉,叫茂林,是蘇州人,從前在過秦淮河卞家河房里教過曲子,我認得他,承他好意,就叫我們搭他的船進京。在運河里糧船擁擠,就走了四個多月,見他們天天的學戲,倒也聽會了許多。[31]這說明,大運河是南方向北方輸送戲曲人才,特別是昆曲人才的重要通道。
筆者就讀博士期間,為了研究揚州清曲,曾經在揚州做過一段時間的調研,發(fā)現這里有條街叫“蘇唱街”。蘇唱,唱什么呢?顯而易見是昆曲。這從李斗的《揚州畫舫錄》里也能得到佐證,蘇唱街中的演員絕大部分是蘇州人:
城內蘇唱街老郎堂,梨園總局也?!徉l(xiāng)地卑濕,易患癬疥,吳人至此,易于沾染,班中人謂之“老郎瘡”。梨園以副末開場,為領班;副末以下老生、正生、老外、大面、二面、三面七人,謂之男腳色;老旦、正旦、小旦、貼旦四人,謂之女腳色;打諢一人,謂之雜。此江湖十二腳色,元院本舊制也。蘇州腳色優(yōu)劣,以戲錢多寡為差,有七兩三錢、六兩四錢、五兩二錢、四兩八錢、三兩六錢之分,內班腳色皆七兩三錢。人數之多,至百數十人,此一時之勝也。[32]122-123
徐班副末余維琛,本蘇州石塔頭串客,落魄入班中。面黑多須,善飲,能讀經史,解九宮譜,性情慷慨,任俠自喜。嘗于小東門羊肉肆見吳下乞兒,脫狐裘贈之。其時王九皋為副末副席。[32]123
徐班以外,則有黃、張、汪、程諸內班……小旦楊二觀,上海人,美姿容;上海產水蜜桃,時人以比其貌,呼之為“水蜜桃”。家殷富,好串小旦,后由程班入江班,成老名工?!钗囊尕S姿綽約,冰雪聰明,演《西樓記》于叔夜,宛似大家子弟。后在蘇州集秀班,與小旦王喜增串《紫釵記》陽關、折柳,情致纏綿,令人欲泣,沈明遠師張維尚,舉止酷肖,聲音不類,后入江班。[32]125-126
老旦費坤元,本蘇州織造班海府串客,頤上一痣,生毛數莖,人呼為“一撮毛”,喉歌清腴,腳步無法。[32]127上引均為吳地藝人,吳地演藝,足見蘇唱,即昆曲在揚州的普及。連同業(yè)余昆曲“串客”也是蘇州老藝人。蘇州張九思為韋蘭谷之徒,精熟九宮,三弦為第一手,小喉嚨最佳。江鶴亭延之于家,佐以鄒文元鼓板、高昆一笛,為一局。朱五呆師事九思,得其傳。王克昌唱口與九思抗衡,其串戲為吳大有弟子。蘇州大喉嚨之在揚州者,則有二面鄒在科,次之王炳文。炳文小名天麻子,兼工弦詞,善相法,為高相國門客。按清唱鼓板與戲曲異,戲曲緊,清唱緩;戲曲以打身段下金鑼為難,清唱無是苦而有生熟口之別。此技蘇州顧以恭為最。先在程端友家,繼在馬秋玉家,與教師張仲芳同譜《五香球傳奇》。次之周仲昭、許東陽二人,與文元并駕。揚州以莊氏龍生,道士兄弟鼓板、三弦合手成名工。次之湯殿一人。蘇州葉云升笛,與昆一齊名,兼能點竄工尺,從其新譜。次之邱御高,能點新曲,兼識古器,皆云升流亞。今大喉嚨之效蔣、沈二派者,戴翔翎、孫務恭二人,皆蘇州人,而揚州絕響矣。串客本于蘇州海府串班,如費坤元、陳應如出其中,次之石塔頭串班,余蔚村出其中。[32]270-271這些材料均說明昆曲在揚州之盛況。在胡忌、劉致中所著《昆曲發(fā)展史》中,還詳細描述了昆曲發(fā)展全盛時,遠播至廣州、揚州、北京、江北、西北等地的盛況,以及形成“浙昆”“徽昆”“贛昆”“湘昆”“川昆”“北昆”等支脈的過程。胡忌、劉致中《昆劇發(fā)展史》,中華書局,2012年。其第五章“昆劇創(chuàng)作的由盛而衰和演出的繁盛”,詳細描述了昆劇在大江南北的演出盛況及其后的影響。因為昆曲是“萬戲之祖”,昆曲的特性滲透到全國各地,從而把吳地音樂的細膩婉轉的特質帶到大江南北,以影響全國文藝的結局就在意料之中了。
筆者在研究運河江蘇段牌子曲類曲種時還發(fā)現,運河流域的“清曲”“宮曲”“牌子曲”類說唱形式,其實是利用昆曲“贈板”,將地方曲調(民間小調的主旋律)進行放慢加花后所形成的各種地方曲藝。換言之,昆曲創(chuàng)作手法對運河江蘇段說唱音樂產生了全面影響。這說明,明清以降,大運河成為都城供給主要通道,南方的先進生產工藝成為時尚,音樂也成為時尚的一部分,吳地音樂的品種以及音樂風格特點直至音樂創(chuàng)作手法等,均有可能得以經由運河沿線,向全國彌散。
結語
以上分析不免粗疏,但也據此可知,吳地人民千百年來,身處水鄉(xiāng)澤國的地理環(huán)境,逐漸養(yǎng)成了隱忍、謙謹的地方性格。他們不斷地利用自然、改造自然,成功地將原本易發(fā)旱澇之災的水鄉(xiāng)澤國,改造成土肥水美的“魚米之鄉(xiāng)”,也造就了有別于華夏其他地區(qū)的、清麗委婉的吳地音樂,成為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音樂文化光彩照人的組成部分。
明清后,借助大運河水道,以舒緩、婉轉的風格為主的吳地音樂傳播到全國各地,一度成為中華大地主流音樂風格之一,并與北方豪放粗獷的音樂相結合,有力地促進了華夏音樂的交融發(fā)展。
筆者認為,以“水”為地理背景、審美基礎產生的音樂文化在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音樂文化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分量。水文化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于2019年度印發(fā)了《大運河文化保護傳承利用規(guī)劃綱要》,可以說為學界對運河沿線水上音樂品種的關注、對水的背景下產生的音樂文化的研究提供了難得的契機。筆者也希望以《綱要》的發(fā)布為標志,更加深入地開展對我國“水文化”背景下音樂品種、音樂特性以及它們與傳統(tǒng)歷史文化相關聯的系列探討,以利于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全面弘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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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1-08-31
基金項目:
作者簡介:
王小龍,文學博士,常熟理工學院師范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國傳統(tǒng)音樂理論。A Discussion on the Features of Water Culture in Wu Music
WANG Xiaolong/Department of Music, Normal College, Changsh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Changshu, Jiangsu, 215500, China
Abstract:For thousands of years, people in Wu area have been battling with floods and gradually have turned the area into a place of “wealth and commodities”, thus there has formed a spatio-temporal view based on “water”. The features of “stretching-beyond and fading-away” in Wu music are the embodiments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water culture”, which was gradually constructed and established in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when Wu area was economically developed and culturally prosperous. With the improvement of the Grand Canal in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water transportation began to function as a national network. Therefore, a spatio-temporal view based on “water” became the mainstream meanwhile the varieties of music in Wu area spread all over the country. The features of music culture in Wu area gradually became a popular national characteristics, and effectively promoted the development of music art.
Key words:Wu music; soothing; tenderness; the spatio-temporal view; the Grand Can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