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棉的詩 [組詩]

石棉

陳芳說，秋天在石河子

一陣風刮來，頭頂

會飄滿各種顏色的樹葉，密集地

沒有間隙地墜落

有時，一排大樹就這樣一口氣

把葉子掉光了

那種嚴酷的美，只有深秋

住在石河子的人

才能夠遇見：當你

還在斑斕的秋風中漫步

嚴冬，卻在須臾之間布滿了枝頭

昆蟲在這時停住鳴叫

鳥群飛走了

人類的城池里

遍地都是落葉啊，發(fā)出

被匆匆踩過的聲音

不能寫詩的日子

更加敞亮

開窗看海，猛然想起

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

澎湃的涌浪了

在北緯25度，大西洋中心

澎湃對于寫詩

有什么用處呢？太陽躍起

照亮天神的庭院

細雨樣的風

刮在湖泊樣的大海上

微波漣漣……

這景致跟書桌前

囚牢般的枯坐

截然不同，置身其中

世間仿佛沒有憂愁

也沒有風浪

也沒有詩……也沒有

地球

典型的壞天氣是

一大塊風暴，阻斷了大海的前進

海洋被冬季

嚴嚴實實地覆蓋，天空壓迫著波浪

如果遠眺

就會發(fā)現(xiàn)宇宙是一只灰色的陶罐

冷，不足以概括

它鋪天蓋地的陰暗

典型的無助是機器發(fā)出

巨型的轟鳴，外面永遠是一望無際的

壞天氣

杏樹灑下一團陰影

綠色的葉子間，藏著綠色的

果實。母親

坐在木頭椅子里

她摸我的頭，原諒我，跟往常一樣沉默

跟往常一樣，我們沒有太多話要說

天上刮著微風，云層簡潔

地上的椅子里

坐著我的羞怯的母親

她暮年的影子，那么小

雨落在臉上

觸覺的深秋倏然取代了視覺的

盛夏

站在雨中，視野陷入困境

看那高樓如同

迷霧。雨落在樹冠

雨落在草叢

發(fā)出大風吹過的響聲

雨落在河岸

澆灌柳樹，同時澆灌著冰涼的河流

雨落在冷雨中

落在黃昏上

雨，落在

我跟人類之間的空地

不在黑夜中

黑夜便不存在

我堅信，看不見的物體

都回到了

各自的房間

敲一敲門

外面無人應答

應答不是必須的

翻開掛歷

回想曾在那些數(shù)字里

輾轉難眠

竟是一張紙

保存了我

這個發(fā)現(xiàn)令我驚奇

口渴時，喝幾口水

我就在那個

透明的塑料瓶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