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莉,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著有《中國現(xiàn)代女性寫作的發(fā)生》《姐妹鏡像》《持微火者》《遠行人必有故事》等。2019年3月向127位當代中國作家發(fā)起“我們時代的性別觀調查”,引起廣泛社會影響。主編《2019/2020年中國女性文學作品選》《2019/2020年短篇小說二十家》《2019/2020年中國散文二十家》《新女性寫作專輯:美發(fā)生著變化》《京味浮沉與北京文學的發(fā)展》等。中國作家協(xié)會理論委員會委員,茅盾文學獎評委。
作為小說家,林森越來越受到矚目了。這多半由于他所構建的文學圖景。從《島》到《海里岸上》,林森的文字正在悄然建設著關于我們對海島、漁民生活的想象。閱讀林森,對于諸多文學讀者來說,意味著閱讀“海島”——意味著閱讀海島的潮濕、海島的炎熱、海島的陽光,海島的風浪和海島的四季蔥綠……海島的歷史、海島的日常和海島的力量都開始聚攏在這位八零后作家的筆端。某種意義上,林森已經成為新的海島文學風景的奠基人。
本次專欄,我邀請了三位優(yōu)秀批評家一起關注林森的寫作。徐晨亮在《小鎮(zhèn)之心與大海之身,相互對稱》中認為,與當代文學已有的海洋書寫相比,林森的小說很大程度上卸下了那些浪漫的想象與過載的象征。這位作家筆下的大海,令人恐懼又充滿誘惑,廣闊壯美又艷異迷人,狂暴危險又給人溫暖,而這些復雜的感受都是借由感官體驗與討海人的現(xiàn)實生計加以呈現(xiàn)的。于是,“在林森那里,大海已不是遙望的風景,而是被賦予了血肉的‘具身之?!辛松眢w的大海,自然也會沾染人間煙火、喜怒哀樂,與岸邊的生活世界彼此交織,同樣經受著時光的磨損與重塑?!?/p>
作為同代人,趙坤和陳華積關于林森小說的理解各有路徑。在《海霧與流光》,趙坤指出,“作為曾經的流放之地、蠻荒之地、現(xiàn)代性過程中的被劫掠之地,在航海時代終結以后,卻收獲了寶貴的先民財富,《更路經》與羅盤,這些舊時代的海上經書,是幾代人與海洋達成的生死契約,因為集結了先民們的生命智慧和生存哲學,在新時代的開海儀仗中被傳承下來,成為世代海島人的守護符。正是在這樣的美學表述中,寫作者林森表達了他基本的情感認同和美學選擇,即使困于海霧,也可以期待流光?!标惾A積在《重建精神家園》中則找到了“精神家園”的意象:“在林森作品中現(xiàn)實家園意義上衍生出的精神家園同時也具有了一種雙重向度:既是差異化、地方性的精神家園,同時也是具有高度同一性的、地域性的精神家園。這種雙重性精神家園意義上的同一與疊加,使得林森作品中的精神家園主題更顯突出和集中,在眾多的家園題材作品中不但具有較強的辨識度,同時還廣受讀者好評?!?/p>
我尤其喜歡《海里岸上》。這部作品使人深刻認識到,林森的寫作從生活經驗中誕生,但也超越了狹窄的自我經驗,他看到了中國文學中關于海島風景書寫的某種單一和匱乏并有意重新建設。這部作品里,關于海島生活的刻板印象煙消云散了,他還原了漁民生活的質樸,還原了漁民生活的在地感、切膚感,他所寫下的不只是文學故事發(fā)生的風景,也是漁民們念茲在茲的生存。漁船、《更路經》、羅盤,是一代代漁民智慧的象征。某種意義上,林森在重塑新一代漁民生存圖景時,也將中國文學風景的維度進一步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