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棵樹，戀一座山

□ 李易農

樹在山里，是山的一個符號。在山的胸襟里，它扶搖直上，品味著漫長歲月里的風雨和靜謐時光。山里有樹，山成了我心向往的圣地，久居小城的我，和山相思，與樹相交。

這棵樹是一位隱者。它不為山外的繁華所引誘，一開始就將根扎在了窮鄉(xiāng)僻壤的寂寥里。不管城里的人煙多么稠密，不管城里的燈火多么嫵媚，它就是它，靜享著山間的一縷清風，一輪明月，守著自己的初心。

這棵樹，是我居住的小城——欒川縣耕莘街道陳家社區(qū)一座叫黑溝里的一棵樹。從陳家門紡車溝進去，行進三四千米的上坡路，再穿越一條長達400 余米的人工涵洞——愚公洞，就到了黑溝的地盤。這個周邊被山環(huán)繞的溝里，散落著10 余戶的村民，他們用勞動構建的村落，儼然成了世外桃源。有這樣的一處供樹修行的山坳，實在是讓人驚嘆。

樹是有靈性的，它知道一處山水的敦厚，知曉一片土地的仁愛，所以，它在這里依照樹的模樣，守著樹的本性，它把根往石頭縫里扎，把身板往藍天白云上挺，吮吸著山雨和清露，日復一日，茁壯成長。你站在彎曲的公路上，隨便地向山溝間那么一望，充滿綠色的視野里，它的身影顯得尤為獨特。

它是偉岸的樹，像個巨人般高高矗立著。山中有眾多的黃連樹，唯有它穿越500 余年的時光來到了我的面前。它那5 個人拉手才能合抱的樹圍，讓人覺得它沒有愧對時間的賦予。順著樹干向上望，目光要一寸寸移動40余米，它的樹冠撐起的綠蔭足有近百平方米，可謂山中樹王。

在偏僻的山溝里，它有著一棵樹的擔當。它知曉四季風的溫度，它熟悉鳥雀熱鬧的脾性，它能在空中眾多香味中，辨別花草。它看慣了黑溝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行蹤，聽懂了黑溝人簡單直白的問候和歌唱。對于黑溝人的喜樂安康，它也是明了于心的。所以，風雨來了，它展開臂膀，為人遮風擋雨；陽光來了，它又為人們送來陰涼。春天，它發(fā)芽最早；秋天，它落葉最晚；夏天，它的枝葉最為繁茂；冬天，它的枝丫最多。雞、犬、牛、羊都喜歡來到樹下，和樹親昵。樹把影子印到它們身上，給予它們祝福。

這棵樹，是一棵傳奇的樹。500年前的一顆種子，執(zhí)意要將生命的光束，落在這樣的一處山間。從弱小處聚集力量，從淡薄處強大自己，在平凡的日子里，書寫著自己的履歷。有苦難，有坎坷，有奮發(fā)，有永恒，有失去，也有收獲……世間有的，它都有，山外沒有的，它也有。它像極了飽經(jīng)風霜的老者，足智多謀的圣人，懂得身外的人情世故。它不像其他的老樹，要么歪曲著身子，要么殘缺著肢體，要么縮了骨頭匍匐著……它抗拒著環(huán)境和外界叨擾，挺著腰桿，不枝不蔓，不傾不斜，威風凜凜地站在那里。

它真是一棵傳奇的樹。它的每一片樹葉，每一個枝丫都有一個故事。曾經(jīng)，有人在樹的指引下，逃得一場山洪；有人用樹的種子榨油，榨出的油清香彌漫。曾經(jīng)，有人要舉起斧頭砍掉它，砍樹的聲音飄蕩在整個山坳，震得砍樹人耳朵發(fā)聾，數(shù)年后才得以恢復；曾經(jīng)，有猛烈的山火燒樹下不澆而滅……歲月留下的痕跡，猶如身上的紋理，讓樹有了靈氣讓它多年立于不敗之地，巍然聳立。

它是一棵性情平和的樹。來到樹下，它會把胸襟袒露給你，讓你依靠時身心愉悅，拍打時，樹身發(fā)出砰砰之聲，和你的節(jié)奏與力度吻合；撫摸時，它會用粗糙的質感告訴你，你的所在和未來，讓你清醒而勉勵自己。讓你不忘過去的跋涉，不畏眼前艱難險阻，從而實現(xiàn)你人生抱負。

這是你近旁的一棵樹，平凡中又透著人的品性，它長在你的心里，縈繞在你的夢里，猶如一座山的口碑和方向標，讓你平淡的生活，有了某種情感的寄托，讓你從日子的縫隙里，抽身前往，和一棵樹對視交談，和一棵樹相知相惜。去得多了，它周身的山，也成了你的最愛。

因為這里的山，是樹的家，是樹的靈魂歸納處和一張紙，它為你展開了畫軸，讓你深陷其間，成了另一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