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志華50
在農(nóng)村,家家戶戶的院里都會有一片菜地,種些蔬菜,當(dāng)然都少不了種一畦韭菜,因為北方人平時都愛吃的一道菜就是韭菜炒雞蛋。韭菜好養(yǎng)活,撒把種子就能生根發(fā)芽,只種一次就可一茬茬地收割,年年不斷,像雜草一樣榮旺不敗。
到了秋季,韭菜就開始抽梗開花。韭菜花搗碎加鹽,既可作為調(diào)味品,也可摻入些黃瓜段、青辣椒,撒點鹽巴,腌制成清爽可口的咸菜。
韭菜花被剪去后,剩下長長的韭梗在風(fēng)中孤立。有人只待割韭菜時,將梗剔掉,一扔了之。多數(shù)人卻將韭梗當(dāng)成了“寶兒”,其實韭梗也是菜,將其切成三厘米左右的長段,用于炒肉絲或炒雞蛋,實乃色味俱佳的下酒菜。
但是并非所有的韭梗都能吃,用指甲一掐,能夠掐汁出水的韭梗能夠做菜。反之,指甲掐不動的韭梗,既便在鍋里用再大的火,燒出的菜也嚼不爛。
不能當(dāng)菜吃的韭梗就拿來玩兒。由于韭梗柔韌性較強,所以可以像柳條一樣用來編一些玩具。
中秋時節(jié),綿綿細雨的日子較多,母親就會趁著雨天割韭菜包餃子改善生活。母親披著雨衣,在院中的菜畦里割半簸箕韭菜,然后呼兒喚女讓都出來擇菜。我們姐弟四人都團坐在光線稍好的門口旁。母親拿一個竹編的筐子放到旁邊,用于存放擇好的韭菜。我們爭先恐后地每人抓一小把兒,用左手抓著,右手先抽梗,再擇去爛葉,最后掐去枯尖。我們干活兒都圖快不要好,一把韭菜擇過后往往還有許多的爛葉枯尖裹于其中。母親需要二次“加工”,韭菜才能用。當(dāng)然,母親邊擇“二手”秋韭,邊評判誰擇得干凈、誰擇得認真、誰擇得速度快,對表現(xiàn)好的孩子會口頭表揚,對擇得“臟、亂、差”的孩子會提出批評,對調(diào)皮搗蛋的甚至還要懲罰——讓做飯燒火或者刷鍋等等。
擇韭菜的同時,我們就開始集攢韭梗。母親擇下來的韭梗,早就被我們“瓜分一空”。我甚至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去偷他們的韭梗。弟弟是家中最小的一個,甭看他擇韭菜不行,他卻靠著鬧、賴、搶的本領(lǐng),積攢了不少的韭梗,都整整齊齊地放到他的小凳子旁。他的小眼睛滴溜溜地亂轉(zhuǎn),心里總想著去爭奪別人的韭梗,還防備著自己的韭梗被別人偷去一兩根。
韭菜終于擇完了,大家就開始玩韭梗。韭??梢跃幊纱⑺?、房子等玩具。
此時,母親是指導(dǎo)老師。她先用一些最長的梗條編成船頭、塔尖、房頂?shù)?,然后再由孩子們分別續(xù)梗去編。當(dāng)孩子們編得歪了、斜了、癟了,母親隨即就會再親自下手,或拆除一些梗條,或再次幫助我們校正。這時候,大家把精力聚集到手中,都希望自己的作品是最好的。
編東西往往都是開頭容易結(jié)尾難。因為開編的時候,母親給起頭,自己順著編就行了,可是編來編去,就沒有耐心了。兒時的我們做事都虎頭蛇尾,缺乏善始善終的堅持和韌勁。另外,韭梗畢竟有限,管“了”不管“飽”,總是滿足不了孩子們的“野心”。所以,這項游戲也就會草草收場。
此時,臨近中午了,母親先是幫著孩子們將“作品”補充完整,然后再次點評,還給大家重新分配一份任務(wù),無非是打掃“戰(zhàn)場”、洗韭菜、支案板等等零碎的小活兒,她則去和面、切韭菜、煉食油、調(diào)餡子,準(zhǔn)備包餃子的事項。
韭梗編的玩具要玩好些天,直到玩得發(fā)黃也舍不得丟。有時,由于連日陰雨天,這樣的玩具就會腐爛,發(fā)出惡臭氣味,難免又被父親叫嚷一番,我們才依依不舍地扔進垃圾堆。
在我的記憶里,編韭梗的歲月有好幾年,約是上世紀80年代的中期,等我上了中學(xué)后,這個游戲就離我而去。
沒有人能夠留住歲月,沒有人能夠阻擋衰老,能夠留下的只有過往時光里的點滴記憶和串串美好。
(秋樹摘自《牛城晚報》2021年10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