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盼
(西南政法大學,重慶 401120)
現代信息通信技術和互聯(lián)網的發(fā)展在為人們生活提供便利的同時,也給各類傳統(tǒng)犯罪活動提供了新的工具和空間。電信網絡詐騙犯罪是傳統(tǒng)詐騙犯罪在網絡通信時代的升級演化,主要指利用通信信息技術和手段實施詐騙的違法犯罪行為。[1]近年來,我國的電信網絡詐騙犯罪處于高發(fā)態(tài)勢。中國信通院2020年發(fā)布的《新形勢下電信網絡詐騙治理研究報告》顯示,2020年1月至10月期間信息通信行業(yè)累計處置涉詐網絡資源15.3億次,受理電信網絡詐騙用戶舉報15.2萬件次。犯罪分子在低成本、高效率的誘惑下持續(xù)擴大詐騙對象范圍,不斷翻新詐騙手法、更迭技術和細化分工,詐騙實施手段日趨隱蔽和智能,給人民財產安全和社會穩(wěn)定帶來了巨大的負面影響。近幾年,電信網絡詐騙的運作模式更趨專業(yè)化、智能化,犯罪活動區(qū)域跨境化趨勢明顯,尤其是該類犯罪的非接觸性給案件的偵破帶來了較大障礙。除了涉案的DNA、痕跡或文書類等實物證據在偵查過程中難以獲取外,案件中較常涉及的電子證據在取證方面也存在跨境取證難、易滅失等諸多問題。[2]在此背景下,涉案的語音材料可能成為偵破案件的關鍵證據,從而使司法語音技術在該類案件偵破和訴訟中發(fā)揮重大作用。
司法語音技術,又稱法庭語音技術,是語音技術在司法領域中的應用。目前,司法語音技術在鑒定工作中的運用已相對成熟[3][4],但是其在偵查中的應用,尤其是在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偵查工作中的應用同樣值得關注。本文從司法語音技術的基本內容和應用場景出發(fā),結合當前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新形勢和新特點,探討了司法語音技術在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偵查中的適用性和優(yōu)勢,并針對應用過程中的挑戰(zhàn)提出了相應解決對策,以期促進司法語音技術在偵查工作中應用和發(fā)展,為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等案件的偵查工作提供新的技術手段和方法策略。
司法語音技術主要依托于司法語音學,是將語音學知識應用在司法領域,從而為司法實踐提供線索或證據的一門技術方法。司法語音學的研究內容較為廣泛,言語鏈中的任何一環(huán),從說話人聲音的產生、傳播、感知到記錄、分析都屬于其研究范疇。[5]對應而言,司法語音技術就是司法語音學實踐應用的具象化手段。目前,主流的司法語音技術主要包含以下五個方面的內容。
1.話者語音比較。話者語音比較是司法語音技術的核心內容,主要用于案件中罪犯語音與嫌疑人語音的比較分析,進而確定二者是否來自同一說話人,或判斷二者來自同一說話人的可能性有多大。話者語音比較不僅需要語言學、應用語言學和語音學知識體系的支撐,統(tǒng)計學、心理學、信號處理技術和通信技術等多學科知識的綜合運用同樣必不可少。在涉語音案件中,話者語音比較不僅可以幫助偵查人員迅速縮小偵查范圍,鎖定犯罪嫌疑人,還將為后期的訴訟庭審提供重要參考依據。
2.錄音真實性檢驗。錄音的真實性檢驗是司法語音技術的重要組成部分,該技術主要通過聽覺分析、圖譜分析、元數據檢驗和數字信號分析等技術手段對錄音資料的原始性、連續(xù)性和完整性進行檢驗,以判斷錄音資料是否經過編輯加工處理。[6]常見的錄音編輯加工方法有添加、剪切、拼接、抹除和替換等。一般來講,編輯加工操作會在錄音文件中留下相應痕跡,例如抹除操作會導致域波形出現空白段,剪切操作可能會留下剪切錯位信息等,這些遺留痕跡是判斷錄音資料是否具備真實性和完整性的重要依據。但是,現代計算機技術的發(fā)展進一步降低了錄音后期處理的難度,為錄音的真實性檢驗帶來了新的挑戰(zhàn)。
3.話者人身分析。也稱話者畫像,即根據話者自身的語音特點,對說話人的身份特征進行分析刻畫。一般來講,每位說話人都有自己的發(fā)音特點、言語風格、用語習慣以及方言口音。根據個人的發(fā)音,可以推斷出發(fā)音人的一些身份特征,例如性別、年齡、職業(yè)、所屬方言地域、教育程度、身體狀況、情緒狀態(tài)以及特殊言語習慣或言語障礙等?;谠捳呷松矸治龅玫降纳矸萏卣餍畔⒉粌H對偵查方向的確定具有重要作用,對偵查策略的有效制定也有積極影響。
4.語音降噪和增強。語音降噪主要用于消減目標語音外的無關噪聲,以提高目標語音的信噪比。語音增強主要用于目標語音信號較弱時的能量增強,以提升目標語音的信號強度和可辨性。實踐中,錄音設備、錄音場景或環(huán)境等都會對錄音質量造成一定影響,從而影響對語音內容的聽辨。語音的降噪和增強能夠有效降低背景噪聲的干擾,提升語音信息的可懂性,因此在實踐中具有較高的應用價值。
5.語音內容辨識。語音內容辨識是通過對目標語音的反復辨聽,將錄音中包含的言語對話內容以書面形式進行轉寫記錄。這一過程通常需要多種語音處理方法的配合使用,例如當需要辨聽的目標語音中存在較大的背景噪聲或語音信號較弱時,可對該段語音進行降噪或增強處理后再對語音內容進行辨識。此外,在語音轉寫時,需要如實還原所有錄音內容(包括非人語聲的辨聽),以充分研判全部信息。
1.犯罪嫌疑人身份的確定。確定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對案件偵查工作的推進具有重要意義。通過綜合運用語音內容辨識、話者人身分析和話者語音比較等技術,可以對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特征信息進行分析與刻畫,確定涉案人員語音與犯罪嫌疑人語音的相似度,從而縮小偵查對象范圍,查明犯罪嫌疑人的真實身份。在現實案件中,司法語音技術在明確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方面發(fā)揮著重要作用。
2.案件線索的提供。司法語音技術可以為案件的偵破提供線索。目前,非接觸性犯罪案件頻發(fā),犯罪分子多以通信技術和網絡技術作為犯罪工具手段,給傳統(tǒng)的偵查工作帶來了較大挑戰(zhàn)。涉案語音獲取途經的多樣化通常代表語音質量無法得到保證,從而影響偵查人員對錄音內容的正常聽辨。運用語音降噪和增強、語音內容辨識、話者人身分析等方法,有助于幫助偵查人員快速了解案情,確定案件性質,查清罪犯身份,從而為案件的偵破提供更多有價值的線索。
3.輔助查明案情。涉案語音內容是還原案件真實情況的重要參考依據,因此對查清案件事實具有重要的輔助作用。一方面,語音材料可以更為直觀、生動地反映案件事實,另一方面語音材料中客觀記錄著說話人在音質特征、發(fā)音方法、發(fā)音習慣、語氣語調和語音情感等方面的特征,有助于法庭語音檢驗專家結合案件具體情況對犯罪嫌疑人開展語言學、心理學等方面的分析,以便了解犯罪嫌疑人的具體情況,為偵破案件提供更多線索,輔助查清案件事實。
4.犯罪行為預警。某些類型的犯罪行為在實施過程中具有明顯特征,利用司法語音技術可以對該類犯罪行為進行有效監(jiān)測與預警。例如在電信網絡詐騙犯罪中,犯罪行為的跨區(qū)跨境特征明顯,犯罪分子通常使用偽裝成電信運營商的號碼對潛在受害人進行循環(huán)“轟炸”,且會利用數十種特定的“劇本”對受害人實施詐騙?;谠擃惙缸铩巴ㄔ捥卣?通話行為”的特點,可以利用語音關鍵詞識別和大數據分析等技術對疑似詐騙號碼進行監(jiān)測和預警,從而在源頭上阻斷該類犯罪活動的演化升級。
5.涉詐重點人員的發(fā)現與監(jiān)督。司法語音技術在涉詐重點人員的監(jiān)督管控方面也可以發(fā)揮較大作用。例如,基于當前全國建立的涉詐重點人員語音樣本數據庫,可以使用話者語音比較技術對案件中的犯罪嫌疑人語音和涉詐重點人員語音庫的說話人語音進行分析,通過自動系統(tǒng)的相似度比分對犯罪嫌疑人是否涉及在庫重點人員進行初步判斷,實現對在庫涉詐重點人員犯罪情況的動態(tài)掌控,并可以利用串并案研判分析獲得犯罪嫌疑人同伙等相關線索,及時掌握更多涉詐重點人員的相關信息,加速案件的偵破進程。
1.法律層面的適用性。
2012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下稱《刑事訴訟法》)將“視聽資料、電子數據”確定為法定證據形式之一,明確了語音材料作為證明案件事實依據的證據效力。2018年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同樣延續(xù)此規(guī)定,“視聽資料、電子數據”形式的證據仍然屬于證據的法定類型之一。一般來講,語音材料在案件中的使用有以下兩種情況:一是語音材料本身具有證據能力和證明力的雙重屬性,能夠證明案件事實,可直接作為視聽資料類證據使用;二是涉案語音材料經過檢驗鑒定后,作為鑒定意見類證據使用,涉案語音材料經過話者語音比較和語音真實性(完整性)檢驗后,可能成為定罪量刑的重要依據。
2016年“兩高一部”共同出臺的《關于辦理電信網絡詐騙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在證據的收集和審查判斷部分明確表示,通話記錄、電子數據等證據可用于認定犯罪事實,并對技術偵查措施獲得的相關證據在該類案件中的適用條件進行了規(guī)定,為司法語音技術在電信網絡詐騙案件中的應用提供了充分依據。
2018年最高人民檢察院印發(fā)的《檢察機關辦理電信網絡詐騙案件指引》在審查證據的基本要求中規(guī)定檢察機關可依據“QQ、微信、Skype等即時通訊工具聊天記錄、CDR電話清單、短信記錄、電話錄音、電子郵件……以及其他有關證據”判斷是否達到追訴標準,進而證明電信網絡詐騙行為的危害結果。在該文件中,電話錄音被視為證明發(fā)生了電信網絡詐騙犯罪事實的重要證據。實際辦案時,電話錄音證據的適用離不開司法語音技術的檢驗分析,因此該規(guī)定從側面對司法語音技術在電信網絡詐騙案件中的適用給予了肯定。
2.實踐層面的適用性。
(1)涉案語音材料不斷增加。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非接觸性和智能化特點導致語音材料在該類犯罪中出現的頻率不斷升高。無論是在犯罪過程中留下的電話通話錄音還是在即時通訊軟件中產生的短語音,都可能包含有助于查明案件事實的重要信息,這些涉案語音材料的獲取正隨著移動通信設備的普及和計算機技術的發(fā)展變得更加簡單和快捷,這也導致獲取涉案語音材料的途徑更加靈活多樣,從而為司法語音技術在電信網絡詐騙犯罪案件偵查實踐中的適用提供了基本條件。
(2)公安語音數據庫建設已成規(guī)模。近年來,公安語音數據庫的建設工作已逐漸形成一定的規(guī)模體系。[7]語音數據庫作為語音自動檢索與識別技術適用的基礎,可以存儲大量個人語音特征信息,是案件偵破過程中的重要戰(zhàn)略資源。目前,全國大部分省、市的基層公安部門已配備專業(yè)語音采集終端,公安部也基于各省語音數據庫建立了全國聯(lián)網的公安語音數據庫采集及管理系統(tǒng),隨著系統(tǒng)功能的完善和相關語音采集、管理規(guī)則的健全,基層單位錄入的檢材語音和樣本語音數量正在快速增加。當前,依托于公安語音數據庫,針對涉詐重點人員的語音采集和錄入工作已經有序展開。涉詐重點人員語音數據庫的建立為電信網絡詐騙犯罪案件中的涉案語音材料提供了充足的語音比較樣本,有助于為案件的偵破提供線索。綜合而言,公安語音數據庫的規(guī)?;ㄔO為司法語音技術在涉詐案件偵查中的適用提供了數據支持,是偵查實踐中有效應用司法語音技術的必要條件。
(3)智能化語音技術的發(fā)展。智能化語音技術是指基于人工智能原理與方法的語音技術總稱,其發(fā)展極大提升了司法語音技術的實踐應用效能。由于電信網絡詐騙犯罪手段日趨專業(yè)化和智能化,犯罪人在利用傳統(tǒng)電話、平臺通訊、網絡電話、即時通訊軟件等渠道傳遞詐騙信息時[8],極有可能會留下包含個人語音信息的語音數據,這些海量的數據匯集后,雖然可以為偵查人員提供破案線索,但是數據的冗余也為案件偵查的精準展開帶來了一定困難。智能化語音技術的發(fā)展則為該問題的解決提供了新的對策。一方面,借助智能化語音技術中的自動說話人識別和自然語言理解技術,可以在海量數據中精準識別涉詐人員語音,快速發(fā)現有害詐騙信息[9],有效提高偵查效率;另一方面,智能化語音技術的運用主要借助智能化、自動化的程序和方法,因此將有效減少重復性的人工工作,節(jié)約大量偵查成本。
1.偵查機動性強。電信網絡詐騙運作模式的日趨專業(yè)化和智能化導致涉詐人員不僅具有較高的犯罪智能,且具有較強的反偵查意識。在犯罪得逞后,他們往往會通過各種專業(yè)手段迅速銷毀證據,這給偵查取證帶來了較大困難。但是,犯罪分子無法將信息傳遞過程中產生的語音材料完全抹除,例如利用通信運營商平臺呼出的電話或留存在被害人手機中的錄音等。此外,電信網絡詐騙犯罪案件的非接觸性特點導致傳統(tǒng)的現場勘查手段難以施展,但是司法語音技術人員可以遠程使用專業(yè)手段獲取涉案語音材料,即使技術人員與犯罪發(fā)生地相距千里,也可以快速對涉案語音開展檢驗分析工作,且不用擔心涉案語音證據的損毀滅失。因此,相較于傳統(tǒng)依托于現實案件現場的證據檢驗技術,司法語音技術在偵查中的運用具有相對較強的機動性和靈活性。
2.偵查效率高。當前,電信網絡詐騙的手法不斷翻新,模式持續(xù)升級,詐騙技術和設備更新速度加快,詐騙渠道也由單一的電話詐騙擴展為跨平臺、跨網絡詐騙。犯罪分子在利用新技術進行詐騙活動的過程中將產生海量數據,導致偵查人員難以準確識別詐騙信息并鎖定偵查目標。利用司法語音技術的自動識別手段對涉案語音內容進行識別,可以基于給定的特定涉詐關鍵詞快速篩查出可能涉詐的相關語音,然后通過大數據分析等技術對涉詐電話號碼進行標記,從而輔助偵查人員篩選需要重點分析的語音,最大程度獲取話者人身信息,進一步縮小偵查范圍,有效提升案件的偵查效率。
3.偵查成本可控。在傳統(tǒng)刑事案件偵查中,偵查人員一般采取現場勘查、調查訪問等方式發(fā)現偵查線索、查明案件情況等,需要耗費較多偵查資源。由于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具有非接觸性特點,在傳統(tǒng)案件偵查中適用的偵查措施在該類案件偵查中較難發(fā)揮作用,因此具有非接觸式實施特點的司法語音技術在實踐中更具應用價值。該技術在偵查中的有效適用一方面依賴于司法語音技術人才的專業(yè)水平,另一方面需要使用高質量的語音數據庫作為數據支撐。當前,涉詐語音數據庫的建立主要依托于公安語音數據庫采集及管理系統(tǒng),并不需要偵查人員到犯罪現場進行勘查或調查訪問等,且只需一至兩名技術人員即可實現檢材語音或樣本語音的錄入、采集、管理和檢驗識別工作,可以節(jié)約大量偵查資源。雖然公安語音數據庫在前期的建設過程中需要投入較多精力和成本,但從長遠看,該數據庫投入使用后產生的偵查效益將遠高于投入成本,節(jié)約偵查資源,提升辦案效率。
4.犯罪預防效果顯著。當前,我國電信網絡詐騙防范治理形勢依然嚴峻復雜,但隨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在防范治理工作中的應用,我國信息通訊行業(yè)的防范處置技術能力正不斷增強,工作的思路也正在由“事后處置”向“事前防范、事中攔截、事后處置”的全鏈條治理方向轉變。[10]利用涉詐重點人群語音庫,可以提前在系統(tǒng)中對涉詐號碼和涉詐重點人員進行標記,同時使用機器學習和數據挖掘等技術開展關聯(lián)分析,在發(fā)現監(jiān)測對象符合典型詐騙行為模式時,對詐騙電話進行提前攔截與預警,提高犯罪預防的效果。
涉詐語音數據庫是司法語音技術在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偵查中運用的基礎,其數據質量決定著司法語音技術的應用效果。雖然目前公安語音數據庫的采集工作正在有序推進,但在建設過程中仍然存在涉詐人員語音錄制質量難以保障以及語音樣本采集設備和環(huán)境受限等問題。
1.入庫樣本語音的質量。入庫樣本語音質量難以保障是語音數據庫建設過程中面臨的普遍問題。語音識別效果與在庫語音質量密切相關,已采集語音樣本的采樣率、信噪比、有效時長、說話人言語風格[11]都影響著語音數據庫的整體質量,進而影響話者語音比較的準確性。由于檢材語音的質量是不可控的,因此應盡量保證入庫樣本語音的整體質量,雖然現有的語音標準化采集設備和采集管理軟件已經可以基本保障已采集語音的采樣率、信噪比和有效時長等達到基本質量要求,但是朗讀樣本內容滯后、語音樣本言語風格單一的問題仍然存在。
電信網絡詐騙手法套路的不斷翻新導致涉詐“劇本”和關鍵詞的持續(xù)增加,若未及時更新朗讀樣本內容,勢必影響檢材語音與樣本語音間的可比性。針對該問題,可以定期收集整理新型詐騙“劇本”或涉詐高頻詞,有針對性地對朗讀材料進行更新,從而提高語音樣本內容的質量和有效性。除此以外,檢材與樣本言語風格的不匹配同樣會影響話者語音比較的準確性,因此在采集樣本語音的過程中應盡量對被采集人不同言語風格的語音樣本進行收集。例如,工作人員在采集語音樣本時可先要求被采集人復述朗讀材料內容,然后依據案件實際情況與被采集人進行自由交談,以緩和被采集人的緊張心理,并盡可能地引導被采集人多次說出涉案關鍵詞。通過該類方法,可以收集到被采集人多種言語風格的語音樣本,有效提升語音數據庫樣本言語風格的多樣性和語音識別效果。
2.樣本語音的采集設備和環(huán)境。為了保證入庫樣本語音的質量和安全管理,采集單位在采集語音樣本時除了需要使用專業(yè)的語音采集設備外,還需使用固定的內網IP進行采集和上傳工作。雖然這種模式保障了語音數據庫的私密性和安全性,但是卻給基層單位語音采集工作的開展帶來了一定不便,尤其在當前電信網絡詐騙活動呈現向重點邊境地區(qū)集聚的新趨勢的情況下,為公安機關在境外區(qū)域開展跨境網絡電信詐騙犯罪人員的語音樣本采集工作帶來了更多困難。
首先,公安部門對語音采集設備的特定化需求導致目前可使用的設備種類較為單一,語音采集終端形式通常選擇可放置于桌面移動式三角支架的高保真麥克風陣列。雖然該類設備具有較好的定向拾音及降噪效果,但對使用場景要求較高,需要將設備與被采集人保持較近的有效距離和相對局限的采集角度才能采集到符合要求的語音樣本,因此較差的采集環(huán)境、不規(guī)范的采集操作或被采集人的低配合度均會給采集工作帶來影響。其次,語音采集和上傳需要依托內網IP地址,自然限制了語音采集的地點與環(huán)境,一些偏遠或境外區(qū)域很可能因為硬件設施原因無法開展語音樣本的采集工作,導致語音庫中部分語音樣本的缺失。
對于上述問題,應考慮推出更加多樣的語音采集終端形式,以滿足不同環(huán)境條件的語音采集需求。例如,使用更加便攜、隱蔽的語音采集設備,在方便采集人員隨時隨地開展語音采集工作的同時,也有助于降低被采集人面臨專業(yè)設備產生的抗拒心理,更易采集到自然、有效的語音樣本。另外,對樣本語音采集、上傳地址的限制也應適當減少,可以考慮配合使用硬件加密鎖為基層單位增加更多移動設備端的上傳權限,這樣不僅能保證語音數據庫的安全性,也能給語音樣本采集地點的選擇帶來更多靈活性,保證各地樣本采集工作的順利進行。
當前,司法語音技術在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偵查中的運用主要依賴人工方法,例如,對涉案語音進行真實性檢驗或者話者人身分析時,更多依靠技術專家使用聽覺分析方法、圖譜方法或聽覺—聲學—語音學方法等對語音材料進行分析檢驗,該類方法不僅需要耗費較多的人工精力,且效率與準確性難以保證。雖然公安語音數據庫在構建過程中已經開始運用自動化手段采集和存儲語音特征,并使用自動識別技術進行涉案說話人語音樣本與在庫語音樣本的比對工作,但是自動識別系統(tǒng)的識別性能并不穩(wěn)定,在很多情況下依然需要人工進行二次核對,司法語音技術的智能化水平仍需進一步提升。
針對該問題,可以結合智能語音技術的最新發(fā)展,拓展新的技術方法在司法語音中的應用途徑,并轉化為適用于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偵查實戰(zhàn)的智能化技術體系。例如,將語音人聲分離、語音自動識別或語義理解等智能語音技術應用到司法語音技術體系中,不僅可以在海量語音數據中快速檢測涉詐語音,還可以對涉詐案件中的語音情報進行偵查預警,及時對重要涉案語音證據進行留存,有效提升偵查效率。除此以外,應當全面掌握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最新發(fā)展趨勢,積極與科技公司合作研發(fā)司法語音技術的智能化平臺,依照實際辦案需求不斷更新技術方法,為公安機關提供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的智能化技術保障,促進司法語音技術的持續(xù)化、智能化發(fā)展。
目前,國內僅有少數公安院校設置了公安視聽技術專業(yè)和個別政法院校開設了司法語音檢驗課程,隨著電信網絡詐騙犯罪打擊治理工作的持續(xù)進行以及公安語音數據庫建設的規(guī)?;?,全國各地公安實戰(zhàn)部門都亟需兼具專業(yè)理論基礎和實際作戰(zhàn)能力的司法語音技術專業(yè)人才,這也導致該類專業(yè)人才的缺口正在不斷擴大。
司法語音技術專業(yè)人才不僅要有應用語言學、語音學等語言學相關的學科基礎,還要掌握信號處理技術和計算機與信息技術等專業(yè)知識,并具備較強的實踐操作能力。培養(yǎng)該類專業(yè)人才應當考慮到司法語音學的交叉學科背景,在師資力量配備方面更注重靈活性,可以有針對性地選擇更多具有復合型學科背景的任課教師,并注重引進具有實務經驗的司法語音技術專家,開設以專家為主導的實踐課程培養(yǎng)學生的實戰(zhàn)業(yè)務能力,為基層單位輸送更多懂理論的技術型專業(yè)人才。除此以外,可考慮建立公安機關內部相關技術人才的培養(yǎng)體系,從多渠道加強對專業(yè)人才的培養(yǎng)力度。
隨著我國對電信網絡詐騙犯罪打擊防范力度的不斷增大,司法語音技術在電信網絡詐騙案件偵查中有了更多的應用場景和更顯著的適用優(yōu)勢。為了進一步提升司法語音技術在偵查實踐中的應用水平,應切實保障入庫樣本語音的質量,增加樣本語音采集設備與環(huán)境場景的多樣性,提高司法語音技術設備的智能化水平,拓寬司法語音技術專業(yè)人才培養(yǎng)渠道,加大和加快專業(yè)人才培養(yǎng)規(guī)模和速度。司法語音技術不僅為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偵破提供了新的技術方法,也促進了更多新型科技手段在偵查領域中的創(chuàng)新應用。后續(xù)可重點探索司法語音技術與其他科學技術的結合點,實現對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多維度、智能化精準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