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亞軍
《馱水的日子》是偶然聽別人講了一個偏遠連隊用毛驢馱水的事情,講述人輕描淡寫,講得沒有一點趣味,可這件事卻在我心里翻騰起來:這或許可以成為一篇小說的部分情景。
小說是想象的產物。海德格爾說:“作品締建一個世界?!蔽倚≌f里的這個邊防連隊,根本就不存在,是我想象的另一世界,包括地名。為解決在設置人物與現(xiàn)實世界時碰到不必要的麻煩,在我的所有小說里,除過喀什這個真實的地名之外,有兩個地名“塔爾拉”和“桑那鎮(zhèn)”,是我創(chuàng)造出的另一個隱喻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我任意翱翔,自由自在。不敢說我的想象會多么豐富,但只要放開想象的翅膀,相信每個寫作者的空間都是非常大的。
我在新疆工作過十六年,這是我人生最關鍵的階段,在成長、生存等一系列問題上,文學對我的精神支撐不言而喻?,F(xiàn)實生活中,我是一個悲觀主義者,許多時候,當我被現(xiàn)實折騰得無可奈何時,寫作成了打磨我忍耐力的有力工具。可是,悲憤也罷,歡愉也好,使我一直保持著一個還算堅強的人格,這是文學給我的。我這樣說,并不是故弄玄虛,我一直認為,一個寫作者,得有個堅強的人格,就像無形中有種力量,把你的作品支撐起來。
隨著年齡的增長,對文學的認識也有了不小的變化,我的心態(tài)慢慢地趨向平和,不再把自己弄得那么緊張,在小說的細節(jié)、語言,還有情感上,我有了足夠多的耐心。隨著對生活認識的提高,對人生和社會判斷能力的增強,我的寫作意義也有了很大改變。從先前的想改變自身的命運,到后來的想表達自己對人生的感受,再到后來對破碎世界想象整合的展現(xiàn),這些愿望都是美好的。
我知道,是“生活”沉淀在我們的內心,慢慢地顯露出了它的分量。
一個作家內心成長的過程,在什么地方停頓了,在什么地方得到滋潤,從作品里一些很小的細節(jié),就能看到一個作家創(chuàng)作的生命場,當然,機械的圖解,簡單的對應還是很可笑的。正如思想家要通過理性的盤問直達生活的意義,歷史學家得通過歷史事件總結歷史規(guī)律一樣,文學也要通過對生活現(xiàn)象的描述,還有在生活基礎上的虛構來表達作家對生活的認知態(tài)度。
《馱水的日子》,包括我的其他小說,都是我對生活認知的一種表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