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與《阿炳曲集》出版始末

張 艷

(山東藝術(shù)學院音樂學院， 山東 濟南 250014)

引言

20世紀50年代初，《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阿炳曲集》相繼出版，它們的問世，對于二胡、琵琶領域乃至整個音樂界來說，無疑是具有深遠意義的大事?！扒蹦哿藙⑻烊A、阿炳音樂創(chuàng)作的精華，是他們心血的結(jié)晶，也是老一輩民族音樂工作者辛勤耕耘的重要成果，曲集一推出便立刻受到了我國民族音樂界的廣泛關(guān)注。尤其是對于建國初期缺資料、少教材的二胡、琵琶界來說，無異于暗室逢燈、絕渡逢舟。

《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阿炳曲集》的初版、再版、重印，伴隨著我國音樂出版機構(gòu)的變遷而進行。因此，回顧這兩本曲集出版的前前后后，不僅對研究我國二胡、琵琶演奏藝術(shù)乃至民族音樂事業(yè)的發(fā)展具有重要意義，而且對探尋我國音樂出版事業(yè)的發(fā)展歷程，亦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民國時期，我國的民樂(那時稱“國樂”)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之態(tài)，我國近現(xiàn)代音樂史上杰出的音樂教育家、作曲家陳洪先生當時曾憤然指出：“我國之可以說是音樂者，老早已經(jīng)壽終正寢。今日之所謂‘國樂’，不過是戲班里，女伶臺上，吹打班里，盲公盲妹和‘賣白欖’流之者，所奏所唱的幾首爛調(diào)?！盵1](P120)

就在國樂生死存亡的危急關(guān)頭，以劉天華先生為代表的國樂界開明人士，毅然挑起了改造國樂、振興國樂的重擔，他們“一方面采取本國固有的精華，一方面容納外來的潮流，從東西的調(diào)和與合作之中，打出一條新路來?！盵2](P245)為弘揚民族音樂，使民樂教學科學化、規(guī)范化，劉天華先生著力改革了民樂的記譜法、演奏法、教學法，并且借鑒西樂創(chuàng)作手法，先后創(chuàng)作了多首二胡、琵琶獨奏曲、練習曲，以及民樂合奏曲。正是由于他艱苦卓絕的努力，將本已淪為“叫花子討飯工具”的二胡、琵琶等民族樂器，一舉推上了我國高等學府的講堂，推上了殿堂級的舞臺，讓它們以嶄新的面貌出現(xiàn)在了世人面前，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人們的看法。

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黨領導下的音樂院校、演出團體相繼建立。隨著音樂創(chuàng)作、演出、教學事業(yè)的廣泛開展，音樂類圖書的出版發(fā)行事業(yè)也漸趨繁榮。其中有關(guān)二胡的出版物在音樂類圖書中占有相當大的比重，而對我國二胡藝術(shù)的教學、演奏以及未來發(fā)展產(chǎn)生廣泛影響的兩本重量級著作——《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和《瞎子阿炳曲集》，正是在這一背景下推出的。

一、《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的初版與我國音樂出版事業(yè)之開創(chuàng)

《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于1951年11月在上海出版。從該書的版權(quán)頁上可以看出，其屬于中央音樂學院研究部資料叢刊，主編者：中央音樂學院，編者：劉育和。

該書的主要內(nèi)容(原文系繁體字橫排)如下：[3](P5)

引言

中央音樂學院研究部

序

李元慶

書亡弟天華遺影后

劉半農(nóng)

劉天華先生年表

劉天華先生遺影

劉天華先生手稿

二胡部分

一.二胡述要

1.二胡曲調(diào)在工尺譜中之相當調(diào)名

2.二胡定音標準

3.二胡多把演奏法

4.二胡曲譜符號說明

5.二胡內(nèi)外弦音位

一.D調(diào)(小工調(diào))音位圖

二.G調(diào)(正宮調(diào))音位圖

二.二胡練習曲四十七曲(略)

三.二胡獨奏曲十曲(略)

琵琶部分

一.琵琶述要

1.弦序及指序符號

2.右手指法符號

3.左手指法符號

4.其他符號

5.琵琶bE調(diào)(小工調(diào))音位圖

一．散按各音音位圖

二．泛音音位圖

二.琵琶練習曲十五曲(略)

三.琵琶獨奏曲三曲(略)

合樂部分

變體新水令

后記

劉育和

從該書的“引言”中可以看出，1950年中央音樂學院在天津剛剛成立，5月間便“在院內(nèi)促成了劉天華先生紀念委員會的組成，劉天華先生創(chuàng)作曲集的編訂，和紀念音樂會的舉行”[4](P7)當時“劉先生的二胡弟子儲師竹、蔣風之、陳振鐸三同志，他的令弟劉北茂同志，他的琵琶弟子曹安和同志，和他的女兒劉育和同志，都薈集在中央音樂學院，擔任教課或職務。時間、地點和人才，三者適成理想的配合，劉天華先生創(chuàng)作曲集的編訂，乃更成為可能?！盵5](P7)

該書“由儲師竹、蔣風之、陳振鐸、劉北茂、劉育和等五位同志分別整理劉先生的二胡創(chuàng)作十曲；由曹安和同志整理他的琵琶創(chuàng)作三曲……由楊蔭瀏同志擔任曲調(diào)的?？焙弯摪宓某浌ぷ鳌！盵6](P7)

“引言”還告訴我們，該書的編輯和?？彼鶕?jù)和參考的資料有如下四類：國樂改進社編輯出版的《音樂雜志》；1933年出版的《劉天華先生紀念冊》；劉天華親傳并已有甚高造詣的弟子的演奏；《音樂雜志》及《劉天華先生紀念冊》以外的其他版本。

而在書末的《后記》中，劉育和女士再次提到這項工作時，是這樣寫的：“本書編輯?？?，根據(jù)下列各資料：1.存留著的一部分遺稿。2.國樂改進社編行的《音樂雜志》。3.《劉天華先生紀念冊》?！盵7](P80)

這里兩次提到的《劉天華先生紀念冊》，是劉天華先生逝世的第二年(1933年)，在他的胞兄劉復(劉半農(nóng))先生主持下，由他的朋友和弟子通力合作編纂而成，由當時的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等八個單位捐資印刷，國立北平大學校長蔡元培先生為該書題寫了書名?！秳⑻烊A先生紀念冊》的編輯印刷，在我國二胡、琵琶乃至民族音樂發(fā)展史上，無疑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該書的編輯印刷，分別使用了中、英兩種文字及工尺譜(管色譜)、五線譜兩種記譜法，并各自單列了目錄。其中中文部分的目錄(原書系繁體字豎排)是：[8]

序

遺像,手稿,遺物等

書亡弟天華遺影后

劉 復

紀念劉天華先生(譯文)

雷 興

南胡獨奏譜(管色譜)

琵琶獨奏譜(管色譜)

合樂譜(管色譜)

南胡練習譜(管色譜)

琵琶練習譜(管色譜)

南胡說略

陳振鐸

哀挽錄

英文部分內(nèi)容基本與中文部分一致，但所有的曲譜采用的是五線譜記譜法。另外多了一首陳德義(Chen Teh-y)先生為追悼劉天華先生而創(chuàng)作的鋼琴曲。

《劉天華先生紀念冊》的編輯印刷，在中國民族音樂發(fā)展史上，無疑占有重要的地位，特別是在當時民族音樂處境極為困難的情況下，書中登載了文學藝術(shù)界名人黃自、汪頤年、馮文炳、徐誦明、余上沅、袁敦禮、張友鶴、揚仲子、梅蘭芳、張恨水、呂叔湘、胡贊平等撰寫的挽聯(lián)、感言，由此展示出的強大陣容所產(chǎn)生的社會影響是可想而知的。

《劉天華先生紀念冊》的編輯印刷，集中反映了劉天華先生的藝術(shù)成就，是后人研究、學習現(xiàn)代二胡學派的奠基人劉天華先生，研究民國時期我國文化藝術(shù)界的態(tài)勢之不可多得的珍貴資料，同時也為18年后《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的編輯出版，提供了極為重要的素材、依據(jù)。

將《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與《劉天華先生紀念冊》作一比照，會清楚地看出前者中的“書亡弟天華遺影后”“劉天華先生遺影”均來自于后者的有關(guān)章節(jié)。而“二胡練習曲四十七曲”“二胡獨奏曲十曲”“合樂部分”分別來自于《劉天華先生紀念冊》的“南胡練習譜(管色譜)”“南胡獨奏譜(管色譜)”“合樂譜(管色譜)”，只是在《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中，將“南胡”改稱“二胡”，由原來的“管色譜”(即工尺譜)記譜，改用了簡譜記譜。毫不夸張地說，如果沒有1933年出版的《劉天華先生紀念冊》，就沒有1951年初版而且直到今天仍然一版再版的《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

新中國成立后，由中央音樂學院主編的《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于1950年6月油印了300冊，同年10月改訂后交上海萬葉書店，1951年11月，上海萬葉書店首次出版發(fā)行。(見圖1)

該書的版權(quán)頁標明，出版者：錢君匋。錢君匋先生是我國現(xiàn)代音樂出版事業(yè)的先驅(qū)和奠基人，著名的音樂出版家、書籍裝幀家，他創(chuàng)辦的上海萬葉書店，是人民音樂出版社的前身?？梢哉f《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的出版，是伴隨著我國音樂出版機構(gòu)的創(chuàng)建及發(fā)展而進行的。

民國時期，我國的圖書出版發(fā)行，都是由私營書店或民間機構(gòu)各自經(jīng)營，所以那時的圖書出版物，版權(quán)頁上標注的出版發(fā)行機構(gòu)，大都是私營的“XX書店”“XX書社”“XX書局”“XX樂社”，甚至“XX商店”。錢君匋先生創(chuàng)辦的萬葉書店也屬此類。

萬葉書店是1938年1月由錢君匋先生聯(lián)合另外6位友人共同出資在上海創(chuàng)辦的。創(chuàng)辦初期，書店多編輯出版文學、美術(shù)、音樂、兒童類圖書等普及性讀物。后來出版的圖書檔次逐漸提高，甚至出版了一些專業(yè)性很強的音樂類書籍、樂譜。新中國成立后在朋友，音樂理論家、教育家繆天瑞先生的建議下，干脆把萬葉書店轉(zhuǎn)向了以編輯出版各類音樂書籍、樂譜為主，并逐漸在音樂類圖書的編輯、印刷、出版發(fā)行方面，創(chuàng)出了令人刮目相看的業(yè)績，并積累了豐富的經(jīng)驗，成為當時出版發(fā)行音樂類圖書的佼佼者。

新中國成立初期，百廢待興，人民政權(quán)領導下的各項工作都處在過渡期，尚未完全走上正軌。圖書出版也不例外，所以《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的出版，交由在音樂圖書編輯出版方面經(jīng)驗豐富的上海萬葉書店，當屬情理中事。

繼1951年11月初版之后，萬葉書店又分別于1952年11月、1953年4月，先后推出了《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的第二版和第三版，三版共印刷13000冊，如此印數(shù)，即便與當今出版的音樂類專業(yè)書籍印數(shù)相比，也足可以令人矚目，可見該書當時受歡迎的程度，以及社會影響之廣泛。

為擴大業(yè)務，1953年6月錢君匋先生又以萬葉書店為核心，聯(lián)合了同是私營性質(zhì)的上海音樂出版社、教育書店，共同組建了“新音樂出版社”。也正因為如此，1954年1月《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再次出版時，在版權(quán)頁上，雖然出版社地址一項仍然標記的是原“萬葉”時期的地址，但在版本號方面，并未延續(xù)“萬葉”時期稱為“第四版”，而是重打鑼鼓另開張，標記為：“一九五四年一月二十五日第一版，印數(shù)1—3000冊”，在“出版者”一項，明確標記了“萬葉 上音 教育 合并組織 新音樂出版社”。當然，對于“萬葉”時期的出版，在這里也留下了一筆：“一九五一年十一月至一九五三年四月萬葉三版累計印數(shù)13000冊”，以示這次出版與原來的“萬葉”既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

1954年我國掀起了工商業(yè)界公私合營的熱潮，在這種形勢下，錢君匋先生積極響應政府號召，毅然決定帶領上海新音樂出版社，走公私合營的道路。經(jīng)音樂界朋友牽線搭橋，錢君匋先生北上京城談判公私合營事宜，經(jīng)商定，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出版部與新音樂出版社公私合營，最終于1954年10月11日，在北京正式宣告成立了我國歷史上第一個由政府統(tǒng)領的專業(yè)音樂出版機構(gòu)——音樂出版社，趙沨任第一任社長，章枚、錢君陶任副總編輯。

音樂出版社成立之初，原來的上海新音樂出版社工作人員和設備并未立即搬至北京，所以1955年2月，當以新成立的音樂出版社名義出版《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時，版權(quán)頁上標記的是：“第一版上海第二次印刷，印數(shù)3001—7030冊”。但這次出版并未再出現(xiàn)有關(guān)萬葉書店時期一至三版的文字記載，從“印數(shù)3001—7030冊”上可以看出，顯然是承接了“新音樂出版社”發(fā)行的“印數(shù)3000冊”。否則，公私合營的“音樂出版社”才剛剛成立3個月，在其“第一版上海第二次印刷”之前，并未曾有過“第一版上海第一次印刷”，這“第一版上海第二次印刷”從何接續(xù)而來的呢？從那時起，在音樂出版社歷次出版的《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版權(quán)頁上，都沿用了“1954年1月上海第一版”這一標注，而這個日期距離音樂出版社成立還差9個月呢！實際上，這一日期正是私營性質(zhì)的上海新音樂出版社出版該書的日期。

“新音樂出版社”與“音樂出版社”雖僅一字之差，但性質(zhì)卻截然不同：前者是私營性質(zhì)的書店，后者卻是人民政府領導下公私合營的音樂出版機構(gòu)。公私合營的音樂出版社尚能夠?qū)⑺綘I的新音樂出版社出的那一版納入自己的出版序列，卻沒有把在音樂出版界更有影響的萬葉書店時期的“三版”納入其中，不能不令今人有些疑惑。

圖1 《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初版封面 圖2 《瞎子阿炳曲集》初版封面

二、《瞎子阿炳曲集》的早期版本

20世紀50年代初出版的另一部有關(guān)二胡的重頭著作是《瞎子阿炳曲集》。該書的出版歷程與1951年11月出版的《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基本相同，只是出版時間略晚一點，于1952年2月10日初版。這兩本書同屬中央音樂學院研究部資料叢刊，由“楊蔭瀏、曹安和、儲師竹合編”(見圖2)。此三位合編者，都是我國民族音樂學界頗有建樹的專家、學者，其中楊蔭瀏、曹安和，曾主導并親自參與了阿炳二胡、琵琶音樂的搶救工作。

1954年2月，《瞎子阿炳曲集》與《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一樣，改由三家聯(lián)營的新音樂出版社出版，這一版重新設計了封面，但書名沒有變化；版權(quán)頁上的“主編者”一項，由“中央音樂學院研究部”改為了“中央音樂學院民族音樂研究所”，這里需要說明的是，中央音樂學院民族音樂研究所的正式成立，是一個月后的事，而版權(quán)頁上“主編者”的提前更名，則預示著該機構(gòu)的成立已是板上釘釘之事；關(guān)于印刷次數(shù)的標注項目與同一時期出版的《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形式一致，除了有“一九五四年二月二十日新一版第一次印刷，上海印1—2000冊”以外，仍然注明了“一九五二年二月至一九五三年四月萬葉二版累計印數(shù)5000冊”字樣；“出版社”則標注為：“萬葉 上音 教育 合并組織新音樂出版社”。

1955年9月以人民政府領導下的音樂出版社名義推出的《瞎子阿炳曲集》，版權(quán)頁上標有“一九五四年二月第一版上海第一次印刷，一九五五年九月第一版北京第一次印刷”。

此后，該書的第一版于1956年1月在北京第二次印刷；1956年5月北京第三次印刷。

上述北京的3次印刷，版權(quán)頁上都保留有“1954年2月上海第一版”字樣，而這一時間出版的“第一版”，實際上與同一時期出版的《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一樣，并不屬于公私合營后的音樂出版社，而是屬于之前的私營新音樂出版社。

1957年8月北京第四次印刷的是“修訂版”，這一版所做的修訂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1.書名由原來的《瞎子阿炳曲集》改為了《阿炳曲集》，封面“楊蔭瀏 曹安和 儲師竹合編”未再出現(xiàn)，且版權(quán)頁上也未保留三位合編者的姓名；版權(quán)頁的書名下面加入了“(修訂版)”字樣。在目次及正文中，對阿炳的稱呼改變了原先采用的民間習慣性用語，“阿炳”前面的“瞎子”二字全部刪除。

2.在此前幾次印刷的版權(quán)頁上標注的“一九五四年二月第一版上海第一次印刷”，改成了“1954年7月上海第1版”，而回看《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版權(quán)頁上同一性質(zhì)的“1954年1月上海第一版”卻始終未變。至于這次《阿炳曲集》版權(quán)頁上的這一改動依據(jù)及動機是什么，尚不得而知。而且據(jù)筆者所見，從那之后所有該社出版印刷的《阿炳曲集》，版權(quán)頁上皆沿用了“1954年7月上海第1版”這一標注，足見此改動對后來該書的出版影響之大。但遍查有關(guān)資料，并未見到1954年7月出版的版本，況且這一出版時間距離音樂出版社誕生還有3個月，何來另一個“音樂出版社第一版”？關(guān)于這一點，尚有待方家解惑。

3.除了在記譜、弓法、指法等方面作的訂正外，在內(nèi)容上也有所修改、補充。例如在舊版“阿炳小傳”一節(jié)中，對于阿炳的身世是這樣寫的：“他的父親和母親很早就死了；他的父親究竟叫什么名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從小就過繼與本地雷尊殿的當家道士華清和做兒子，成了一個小道士。”[9](P5)但在1957年8月的修訂版中，該文原作者楊蔭瀏先生將其改為了：“阿炳原來是本地雷尊殿當家道士華清和的兒子，由于在舊時代中，道士公開娶妻，會給人輕視，所以阿炳一生下來，他的父親就只能隱瞞著，而說是別人過繼給他的?！盵10](P1)“文革”后，1979年《阿炳曲集》再次出版時，又一次做了修訂，而且修訂的幅度比較大。但是“阿炳原來是本地雷尊殿當家道士華清和的兒子”的這一說法，并未改變。

對比《瞎子阿炳曲集》與《阿炳曲集》的目次，還可以看出，修訂后的文字部分，由原來的九項，增加到了十二項，詳見下表：

在上表中，《阿炳曲集》目次中增加的“10—12”三項，由南京師范大學音樂系的黎松壽先生撰寫。黎松壽先生與阿炳是同鄉(xiāng)，青少年時期就與他有過較為密切的交往，對他的演奏甚為熟悉。后來也正是經(jīng)黎松壽先生牽線搭橋，促成并親自參與了阿炳二胡、琵琶音樂的搶救工作，書中收錄的3首二胡曲、3首琵琶曲，就是根據(jù)那次錄音記錄整理的。

三、結(jié)語

《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與《瞎子阿炳曲集》的出版，伴隨著我國音樂出版機構(gòu)的變遷而進行。1966年“文革”開始后，我國的絕大部分藝術(shù)表演活動被迫停止，音樂出版社也隨之撤銷，除少量人員并入人民文學出版社以外，大部分人員到“五七干校”參加勞動。到了20世紀70年代初，社會形勢趨于穩(wěn)定，音樂表演及出版工作亦開始復蘇，在這種情況下，1974年8月，原音樂出版社建制終于得以恢復，并從此改稱人民音樂出版社。

因受社會政治形勢的影響，《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與《瞎子阿炳曲集》于1964年4月各自行刊一版之后，便中止了發(fā)行。直到15年后的1979年8月，才同時恢復再版。

《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與《瞎子阿炳曲集》，是劉天華、阿炳心血的結(jié)晶，是我國民族音樂寶庫中不可多得的財富。如今，人民音樂出版社及其他各類出版機構(gòu)，以不同版本、不同書名出版印刷的這兩本書，已難計其數(shù)。僅以音樂出版社出版的《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為例，“文革”前的1957年8月至1958年8月，短短一年間就重印了4次，計60000多冊，足見其受歡迎的程度。多年來，這兩本書早已成為廣大二胡、琵琶學習、演奏、教學、研究人員必備的案頭書籍，其中的曲子，也已成為我國民族音樂的傳世經(jīng)典。

《劉天華創(chuàng)作曲集》與《瞎子阿炳曲集》，從20世紀50年代初在萬葉書店初版，至今已有70年?；仡欉@兩本書出版的前前后后，我們在贊佩劉天華、阿炳過人才華的同時，不能不為我國音樂界、出版界的前輩在選題、編纂、印刷、發(fā)行等方面表現(xiàn)出的遠見卓識、慧眼識珠而心生敬意，我們衷心希望當今之音樂界及出版界，能為社會多多奉獻像文中這兩種曲集那樣，具有持久生命力的好書、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