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描越黑

莫靈元

梁飛飛送兒子到機(jī)場坐飛機(jī)去上大學(xué)，邂逅大學(xué)時暗戀的老同學(xué)盧夢瑤。二十多年不見，梁飛飛情不能已，再別后寫了首叫《彩虹》的情詩，卻陰差陽錯發(fā)到了老婆方婧的手機(jī)上。

周末，方婧從鄰縣回到家，買菜，做飯，一反往常。梁飛飛因為自己情感出了軌，又只是禿子挑擔(dān)一頭熱，所以就想對方婧更好點(diǎn)，主動湊過來幫忙。方婧支開他，說醬油沒有了，叫他去買。

手機(jī)正在充電，梁飛飛出門時沒帶。方婧從窗口望見梁飛飛下到樓底，走到小道上，她回身拿起梁飛飛的手機(jī)，翻看梁飛飛最近的通話記錄，一個女性化的陌生名字跳到了她的眼前。

梁飛飛回來，撕開醬油瓶封蓋，擱到灶臺上，問：親愛的，還需要什么？

方婧回：親愛的，今天我來服侍你！你待一邊去。

他們往時都是以姓名相稱呼，今天奇了怪了，感覺像是在調(diào)情加溫。

飯菜弄好了，方婧端上桌來。一碟油爆豬大腸、一碟苦瓜炒牛肉，一碟青菜心，一盤花生蓮藕排骨湯。

梁飛飛胃口大開，到酒缸舀來一盅植物泡的酒，問方婧是否也喝點(diǎn)。

方婧說不喝。

梁飛飛說，都當(dāng)領(lǐng)導(dǎo)這么些年了還學(xué)不會？

方婧說，我從來不喝。

梁飛飛不信，說官場上能有不喝的？不喝，怎么混？

方婧提高聲氣說，我就不喝！

梁飛飛自酌一杯說，不喝就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以為你也……

你以為什么？方婧搶過話，盯著梁飛飛，我還以為你呢！

以為我什么？梁飛飛笑笑。

方婧沒有往下說，搛菜吃飯。

梁飛飛繼續(xù)喝酒、吃菜，也不再說話。

方婧就一碗飯的量，她細(xì)嚼慢咽，還不時定睛望向梁飛飛，仿佛才認(rèn)識梁飛飛似的。

梁飛飛被她看得都不好意思了，說親愛的，沒見過老公嗎？

方婧說，梁飛飛，這段時間很快活吧？

梁飛飛瞟一眼方婧，不回話。

是不是呀？方婧追問。

你說什么？我快不快活，你難道不知道？

我哪能知道呢？我又沒有孫悟空的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

神經(jīng)??！

我神經(jīng)?。坎〉氖悄?！

你到底要說什么？有屁就放！梁飛飛提氣上嗓。

我問你梁飛飛，你心中的彩虹在哪里？

梁飛飛腦袋轟的一下，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方婧拿過她的手機(jī)，找出那首詩，念了開頭幾句，然后說，你是不是表錯情了？

梁飛飛一下全明白了。方婧一定查看了他的手機(jī)。他大意了，但眼下得先把方婧的猜疑化解掉。

這是我剛完成的，你是第一位讀者，請指正！梁飛飛腦瓜一轉(zhuǎn)，想把方婧引到純寫詩方面上去，轉(zhuǎn)守為攻。

一位編輯朋友約我寫一組情詩，我正在找感覺，這是第一首。梁飛飛決計把謊言編下去。

方婧說，你一個老男人，寫什么情詩？

說明我沒老呀！梁飛飛壞笑。

方婧忽然嚴(yán)肅起來，梁飛飛！你真以為我什么都不懂？

梁飛飛一時語塞。

方婧眼淚已經(jīng)在眼里轉(zhuǎn)。

梁飛飛急忙說，文學(xué)都是虛構(gòu)的，虛構(gòu)人物，也虛構(gòu)感情。

你敢說這也是虛構(gòu)的？方婧直視梁飛飛。

你這是怎么了？你真想跟我討論文學(xué)？梁飛飛心虛，但還得裝，擺出要爭論下去的架勢。

我不跟你說這個，我只想聽你實(shí)話，看你老實(shí)不老實(shí)！

你說我不老實(shí)？梁飛飛被激怒了，高聲說。

梁飛飛！盧夢瑤是誰？方婧干脆揭開謎底。

梁飛飛一聽，陷入了被動。他想斥責(zé)方婧偷看他的手機(jī)，馬上又覺得于事無補(bǔ)，只能激發(fā)矛盾。

梁飛飛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你說的這個呀！你誤會了！

梁飛飛解釋說，他那天送兒子去機(jī)場，返回時碰到了剛剛從上海坐飛機(jī)回來的大學(xué)同學(xué)盧夢瑤夫婦兩人，多年不見，自然就聊了起來，回到城里，還一起吃了餐飯——你看，老同學(xué)相見，聊聊天，存?zhèn)€電話，就這么簡單！

方婧問，你和那個姓盧的之前就沒有聯(lián)系？

沒有呀。人家生意都做到大上海了，要不是這次巧遇，這輩子恐怕再也見不著的。

方婧斜視著梁飛飛。過了一陣，她說，你和盧夢瑤肯定相好過，我看得出來，你這詩就是寫給她的。

我寫給她干什么？要是寫給她，我干嘛發(fā)給你？

你發(fā)錯人了。

我不是說發(fā)給你看看嗎？

以前都不見你發(fā)？

梁飛飛再度語塞。

梁飛飛，如果你心里還有她，我不攔你，你去找她吧。方婧神情冷峻。

我承認(rèn)，這詩是見了她以后因她而寫，但我說過，文學(xué)是虛構(gòu)的，并不代表真實(shí)情感。梁飛飛說。

鬼才相信！方婧站起身，走向房間，砰地關(guān)上房門。

這一夜，梁飛飛睡兒子的房間。

第二天早上，梁飛飛主動起來做早餐，專等方婧起床。

大約睡到九點(diǎn)鐘，方婧才起來。梁飛飛把菜又熱了一遍。

還好，方婧氣色緩和了許多。她洗漱罷，走到餐廳，自己拿碗舀粥。梁飛飛也過來一起吃。方婧卻視他如空氣。

梁飛飛問她中午想吃什么？

方婧白了他一眼，說她中午有約，就不麻煩你這花心大詩人了。

我說你有完沒完？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相信！我祝你心想事成！

方婧！我再說一次，我那純粹是寫詩！梁飛飛終于忍不住，越說越激動，這些年我是怎么過來的？我有哪點(diǎn)對不起你？你懷疑我？我還懷疑你呢！

你懷疑我什么？

你自己清楚！

不過了！嘭的一聲，方婧把手上端的遠(yuǎn)遠(yuǎn)拋進(jìn)洗手盤。

梁飛飛一腳踹翻了餐桌，也吼：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