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聊著聊著,艾泊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了,這晚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夢到了一艘船。
船?那是什么船呢?艾泊斯想不起來,他很奇怪自己為什么會在思考,他很少做清明夢,之前更沒有在夢中清醒地思考問題。
此時他卻忍不住的去思考,這艘是什么船?它從哪里來?它要去哪?它最后怎么樣了?
很顯然這是一艘客輪,它有著寬大的甲板,巨大的載客船艙,還有后甲板上的大號泳池,不過此時泳池里并沒有水,船上也沒有任何一個游客,別說游客了,連水手和船長都沒有,它仿佛是一艘幽靈船,漫無目的地在海上游蕩著。
艾泊斯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視角去觀察的,他無法描述自己所在的視角,但他可以輕易看穿金屬外殼,窺見船內(nèi)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他既能看見墻壁,又能看穿墻壁,連上面最細(xì)微的一個細(xì)節(jié)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船內(nèi)沒有哪怕一個人,船長室里卻擺著一杯還在冒熱氣的咖啡,這艘船在海上飄蕩了半個月,卻仍然有一杯剛剛沖好的咖啡,客輪從洶涌的風(fēng)暴中穿過,咖啡卻連一滴也沒有撒出來。甲板沒有一絲晃動,整艘船仿佛完全不受狂風(fēng)和巨浪的影響。
果真是一艘幽靈船。艾泊斯心想:就和那只幽靈大猩猩一樣,它能穿過墻壁,能不被任何人看到。
這船上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嗎?亦或者,上面其實滿是乘客,只不過我看不見他們?
那杯咖啡的液面在一點點變化著,不是因為海浪,只是很單純在變少,艾泊斯能看到咖啡色的液體構(gòu)成的細(xì)線,它一路向下流淌,構(gòu)成一條古怪的曲線,上面較直,下方則不斷彎曲,艾泊斯認(rèn)出來,那是人的腸道。
咖啡杯空了,里面的液體逐漸構(gòu)成了人類腸道的造型,接著咖啡色的細(xì)線匯入血管,越分越細(xì),最終在心臟匯合,再泵入全身,一個人形在艾泊斯眼前出現(xiàn),第二個第三個……無數(shù)個,滿船皆是怪異的人形,他們有些是模糊的人影,有些只是懸浮在空中的部分器官和骨骼,他們在走動,在生活,和再普通不過的旅客一樣玩樂,好似一幅來自地獄的圖景。
所有的一切都平鋪著展示在艾泊斯的眼前,好似一個血肉器官組成的怪異萬花筒。
下一秒鐘,客輪駛出了風(fēng)暴,怪異的景象瞬間消失了,咖啡不過是地上干涸的一片污漬,客輪不過是生銹老舊的一艘破船,上面什么也沒有,岸上四面八方趕來的人驚訝地呼喊著什么,那是一群皮膚黝黑,身穿太平洋島嶼服飾的土著,艾泊斯根本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腦海里卻從這些生僻的字縫中翻譯出一個詞匯。
百慕大。
“??!”艾泊斯睜開了雙眼,汗水已經(jīng)浸濕了他的睡袋,睡了一晚上,他的體力沒有絲毫恢復(fù),反而因為那個怪異的夢變得更加疲憊了。
仿佛靈魂都被抽空了。
身邊的睡袋也是空的,看來那個金主大小姐已經(jīng)起床了,昨晚聊得很晚,今天她還依舊精力充沛……不愧是天天生嚼可可粉的怪物。
艾泊斯在恍惚中逐漸愣住了,他歪過頭看著面前的墻壁,不知道是昨天沒看清,還是自己記憶出了偏差,面前的墻上居然長滿了植物。
那是滿滿一墻的植物,連一點墻壁本來的顏色都沒有露出來,那植物有點像藤蔓,艾泊斯知道這棟建筑的外圍爬滿了植物,但它只有一種顏色,然而眼前的植物卻像是一灘打翻的油彩,混亂狂野的顏色胡亂地混搭在一起,像是一個瘋?cè)怂囆g(shù)家在墻上奮力畫出的,沒有任何邏輯可言,只有一種近乎瘋狂的美感。
“昨天這就已經(jīng)是這樣了嗎?”艾泊斯自言自語地靠近墻壁,這時他才看清,那墻上植物并非藤蔓,更像是一種真菌,無數(shù)細(xì)密的軟枝向外延伸著,若非理智的限制,他更愿意相信這是一種海洋生物。
“我記得沒有,可它確實長在這,總不能是一夜之間長出來的吧?”
有人回應(yīng)了艾泊斯的話,是高森上校,老軍人警惕地看著四周,他看上去毫無倦色,但艾泊斯敢肯定他已經(jīng)一夜沒合眼了。
“連屋頂上也是。”
“到處都是,但愿它沒法在人身上扎根?!?/p>
其他人都早早起來了,這晚沒有怪獸來襲,也沒有怪事發(fā)生,但意料之外的變故是有的。
佐恩博士失蹤了,四處都找不到他的蹤跡,連一直在巡夜的高森都沒見到他的蹤影,他發(fā)現(xiàn)時佐恩的睡袋已經(jīng)涼了,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的。
所有人按照頭一天的任務(wù)再度開始搜尋起來,只是多了一項尋找佐恩。
艾泊斯自己又發(fā)現(xiàn)了一處異常,那只猩猩的尸體也不見了,地上連血跡也沒有,他不認(rèn)為誰有閑情逸致會去清理它,或許是被其他看不見的野獸啃食干凈了吧。
越往大樓的中央前進(jìn),那些怪異的“藤蔓”就越多,最后甚至沒過人的腳踝,艾泊斯用匕首砍下了一些,被砍斷之后它們既沒有褪色,也沒有胡亂蠕動,感覺像是死物,泡沫塑料做成的。
艾泊斯不知道該往哪搜索,干脆沿著這些東西走,一直走向“藤蔓”最茂盛的房間當(dāng)中。
滿屋的鮮艷的藤蔓綻放著異彩,艾泊斯看了幾秒鐘才意識到屋內(nèi)是有燈光的,他關(guān)掉手電踏入那魔界一般的詭異花叢當(dāng)中,這里的“藤蔓”足足高到了他的膝蓋處,這間屋子像是實驗室,周圍的墻壁上擺著不少樣本柜,還有和下面大廳一樣的各種儀器,不過里面的試劑和樣本早已被清空了。
屋內(nèi)的一臺柴油發(fā)電機(jī)發(fā)出巨大的轟鳴聲,它提供的電力讓整個房間運轉(zhuǎn)了起來,那些不知何用的儀器在空轉(zhuǎn)著。
艾泊斯在房間的最深處找到了佐恩博士,他喊了對方兩聲,然而那個文質(zhì)彬彬的老人沒有任何回應(yīng),他整個人都撲在一臺電腦上,像是要把整個腦袋都塞進(jìn)屏幕里,對艾泊斯的接近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