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詩文編年考(下)

王輝斌

(湖北文理學(xué)院 文學(xué)院，湖北 襄陽 440053)

天寶十三載(754) 王維六十二歲

《奉和圣制與太子諸王三月三日龍池春禊應(yīng)制》

其一，顧起經(jīng)《類箋唐王右丞詩集》卷六于此詩題后有云：“此詩公與陳希烈作，見同詠集?！彼^“同詠集”，即顧本附錄之《唐諸家同詠集》一卷，其中收錄陳希烈《奉和圣制三月三日》一首，并于題下有注云：“見《文苑英華》。舊本無，今增入?！睆?fù)次《文苑英華》卷一七二，王維此詩及另兩首詩之后，為陳希烈《奉和圣制三月三日》詩， 陳詩之題雖無王維詩題“太子諸王”四字，但其第四句之“賢王”，則已是將太子及諸王包含其內(nèi)的。其二，二詩之題與詩中之所寫，均以“三月三日”“奉和圣制”為各自之主旨，時間與命意甚為一致。其三，從形式的角度言，二詩均六韻，陳詩所押為“七陽韻”，維詩所押為“十一尤韻”，即其皆為下平聲之屬，“同詠”的痕跡明顯。綜此三者，可知顧起經(jīng)“同詠”之說，當(dāng)可據(jù)信。劉昫等《舊唐書》卷九十七《陳希烈傳》有云：“祿山之亂，與……達(dá)奚珣同掌賊機(jī)衡。六等定罪，希烈當(dāng)斬，肅宗以上皇素遇，賜死于家?！庇郑瑫硎睹C宗紀(jì)》云：“(至德二載十二)達(dá)奚珣等一十八人，并宜處斬；陳希烈等七人，并賜自盡?！贝藙t表明，陳希烈的這首“同詠”詩，是必作于唐玄宗天寶年間的。又，王維此詩有“新宮展豫游”一句，其中“新宮”，兩《唐書·玄宗紀(jì)》均無載，考顧炎武《歷代帝王宅京記》卷七有云：“(天寶)十二載冬十月，和顧京城戶丁一萬三千人筑興慶宮墻，起樓觀?！苯?jīng)過修繕后之興慶宮與所起之“樓觀”，當(dāng)為“新宮”之所指。若然，則此詩與陳希烈的“同詠”之作，均應(yīng)在是年春日。

《老將行》

關(guān)于此詩作年，清人吳昌祺《刪訂唐詩解》卷九之尾批文字，是頗資參考的。其云：“摩詰未冠，擢進(jìn)士第一，歷三十年而官不顯，祿山之亂以罪廢，故為老將之辭以自況也。言我少時驍勇絕倫，常轉(zhuǎn)斗千里，以寡敵眾，乃他人以天幸而封，我以數(shù)奇而屈。棄置以來，年已衰暮，雀無全目者，柳生其肘，賣瓜種柳，落寞殆甚。然精忠猶存，非酒徒也。近聞羽書輻輳，募兵命將，于是拂甲援劍，愿破敵而捐身焉。倘朝廷不棄云中之守，不敢以衰老辭矣。史稱右丞晚年長齋奉佛，然宦興亦自不淺?！眳鞘险J(rèn)為此詩為王維晚年所作，甚是，但認(rèn)為在“右丞晚年長齋奉佛”之際，則不確。至若吳氏認(rèn)為王維晚年“宦興亦自不淺”者，則更不確。這是因為，王維之于唐肅宗朝，不僅“責(zé)授太子中允”“復(fù)拜給事中”，而且還官至正四品下的尚書右丞，即唐肅宗對王維乃是相當(dāng)尊崇的(具體參見拙著《王維新考論》第二章第一節(jié)《王維與玄宗、肅宗的關(guān)系》)。考諸王維生平，此詩之作應(yīng)在唐玄宗朝的天寶末。而王維是時之境況，其于《與魏居士書》(宋蜀刻本卷二)已有所言：“仆年俱六十，足力不強(qiáng)，上不能原本禮體，裨補(bǔ)國朝；下不能殖貨聚谷，賑施窮窘，偷祿自活，誠罪人也?！睋?jù)此，知是詩當(dāng)與《與魏居士書》為同時前后之作。而據(jù)“仆年俱六十”句則可知，王維寫《與魏居士書》時已年過六十歲，若以此年歲合勘其長壽二年(693年)之生年，則《與魏居士書》之作年，即在天寶十三載。而《老將行》之作年，亦即在是年。

《送友人歸山歌》二首

此詩題中之“友人”為誰，雖不可考，但其之“歸山”，則引起了王維亦“欲歸”(其二首句)之思緒，故詩末乃有“既嫌老兮貪祿”“誓解印兮相從”云云。其中，“既嫌老兮貪祿”一句，頗可注意?？捡R端臨《文獻(xiàn)通考》卷十《戶口考一》云：“唐制，民始生為黃，四歲為小，十六歲為中，二十一歲為丁，六十歲為老。”據(jù)此，知王維寫此詩時，已過唐制所規(guī)定的“六十歲為老”之年歲，亦即為六十一歲或者六十二歲。姑以六十二歲計，其時為天寶十四載。劉昫等《舊唐書》卷一九○下《文苑下·王維傳》云：“天寶末，為給事中?！睔W陽修等《新唐書》卷二○二《文藝中·王維傳》則云：“服除，累遷給事中?！焙峡敝?，則此詩之作年，當(dāng)在其官給事中的天寶十三載或十四載，姑系于天寶十三載。

《酌酒與裴迪》

此詩末二句云：“世事浮云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借此，知王維寫此詩時，裴迪尚不曾入蜀。裴迪入蜀的具體時間，據(jù)拙著《王維新考論》第一章第二節(jié)所考，在“乾元元年至二年五月之間”。合勘之，則此詩之作年，當(dāng)在唐玄宗天寶末期，姑系于是年。

《奉和圣制賜史供奉曲江宴應(yīng)制》

司馬光等《資治通鑒》卷二一七《唐紀(jì)》三十三有云：“(天寶)十三載春正月……甲辰，太清宮奏學(xué)士李琪……上官昭容專其事。上(玄宗)即位，始置翰林院，密邇禁廷，延文學(xué)之士，下至僧、道、書、畫、琴、棋、數(shù)術(shù)之工，皆處之，謂之‘待詔’。刑部侍郎張均及弟太常卿垍，皆翰林院供奉?！钡珦?jù)歐陽修等《新唐書》四十六《百官志》一之所載，翰林供奉止于開元二十五年，蓋因自開元二十六年始，唐廷乃“改翰林供奉為學(xué)士”。如此，則是詩之作就只能在開元二十五年或其前。按王維開元二十五年秋出使涼州，于翌年夏還長安，斯時有司已“改翰林供奉為學(xué)士”，王維在這一年或其后即使參加了“圣制賜史××曲江宴”，也是不得于詩題稱“史供奉”的。此則表明，或王維詩題有誤，或《新唐書·百官志》之載有誤。就王維詩題言，現(xiàn)存自宋迄清之各種王維集本，均作“史供奉”；以《新唐書·百官志》論，其之所載當(dāng)誤。這是因為，李林甫等《唐六典》、杜佑《通典·職官典》、兩《唐書·玄宗紀(jì)》、王溥《唐會要》、宋敏求《唐大詔令集》、司馬光等《資治通鑒·唐紀(jì)》等，均無開元二十六年“改翰林供奉為學(xué)士”之載。而上引《資治通鑒》卷二一七將“上即位，始置翰林院”置于天寶十三載者，則又可為之佐證?？傊?，以王維生平及歷職言，此詩之作年，只能是在天寶后期而非開元二十六年前，但其確年則無以考求，姑暫系于天寶十三載。

《同崔員外秋宵寓直》

詩題中之“崔員外”為誰？顧起經(jīng)《類箋唐王右丞詩集》卷三認(rèn)為是崔渙，但也有認(rèn)為是崔國輔的，因均無確證，故未可據(jù)信。其實，此“崔員外”為崔圓(參見拙著《王維新考論》第二章第節(jié)《王維若干交游之考辨》“崔員外”為崔圓條)。所謂“寓直”，乃指值宿尚書省某部之謂?？纪蹙S歷職，其于安史之亂前，曾兩次供職尚書省，一為劉昫等《舊唐書》卷一九○下《文苑下·王維傳》所載“服闋，拜庫部郎中”之際，一即“時為文部郎中”時(宋蜀刻本卷二《敕賜百官櫻桃》之“原注”)，但此二職均有“寓直”之可能。若著眼于“尚書郎主作文書起草”云云，則當(dāng)以“時為文部郎中”為是。檢劉昫等《舊唐書》卷九《玄宗紀(jì)》下有云：“(天寶十一載三月)改吏部為文部，兵部為武部?！卑赐蹙S為文部郎中，當(dāng)在天寶十一載至十四載間，蓋因《舊唐書》本傳有“天寶末，為給事中”之載故也。而以此勘之詩中“更慚衰朽質(zhì)”五字，可知此詩之作，當(dāng)在天寶十三載或其前。天寶十三載，王維已六十二歲，正與“衰朽質(zhì)”扣合。

《故人張諲工詩善易卜兼能丹青草隸頃以詩見贈聊獲酬之》

此詩末有云：“自想蔡邕今已老，更將書籍使何人。”雖然用的是蔡邕“吾家書籍文章，盡當(dāng)與之”之故事(參見《三國志》卷二十一《魏書·王粲傳》)，實則揭示的是張諲當(dāng)時已“老”。按唐人言“老”，主要是借唐律以為，對此，李林甫等《唐六典》卷三《尚書戶部》乃有載。其云：“凡男、女始生為‘黃’，四歲為‘小’，十六歲為‘中’，二十有一為‘丁’，六十為‘老’。每一歲一造計賬，三年一造戶籍?！贝藙t表明，王維寫是詩時，張諲已年屆花甲。又，宋蜀刻本卷二《答張五弟》、卷三《戲贈張五弟諲》三首等詩，可證王維之年歲是長于張諲的，即以二人相差兩歲計，王維斯時當(dāng)為六十二歲。王維六十二歲為天寶十三載。借此，知此詩作年，乃在天寶后期，姑系于是年。

《夏日過青龍寺謁操禪師》

據(jù)此詩第一、二句之所言，知王維寫此詩時，已進(jìn)入龍鐘老態(tài)之境，其齡則當(dāng)在六十歲以上。而是時，正是王維在長安寫《老將行》《與魏居士書》等詩文之際。所以，此詩之作當(dāng)在天寶末，姑系于是年。

《送權(quán)二》

詩題中之“權(quán)二”，或認(rèn)為是權(quán)自挹，或認(rèn)為即權(quán)皋，雖未可遽斷，但以二人各自之生平審視(權(quán)自挹生平見《權(quán)德輿文集》卷十五《故朝議郎行尚書省他倉部員外郎集賢院待制權(quán)君墓自銘并序》，權(quán)皋生平見劉昫等《舊唐書》卷一九四《權(quán)皋傳》)，并勘以詩中“明時當(dāng)薄宦”云云，其作于天寶末年(十三載或十四載)，當(dāng)可論定。

天寶十四載(755) 王維六十三歲

《奉和圣制從蓬萊向興慶閣道中留春雨中春望之作應(yīng)制》

按高棅《唐詩品匯》卷八十二依序著錄王維、李憕此“應(yīng)制”詩，且詩題、體式全同，表明王維與李憕當(dāng)時都參加了這次“從蓬萊向興慶閣道中留春雨中春望”的“圣制”活動(《文苑英華》卷一七四亦著錄了王維與李憕此“應(yīng)制詩”，但詩題均作《和御制從蓬萊宮向興慶閣道中作》)。李憕，兩《唐書》有傳，劉昫等《舊唐書》卷一八七下《忠義下·李憕傳》云：“李憕，太原文水人。……(天寶十四載)十一月，安祿山反于范陽，人心震懼。……祿山率其眾，椎鼓大呼，以入都城(洛陽)，殺掠數(shù)千人……傳(李)憕、(盧)奕、(蔣)清三人之首，以徇河北?！睔W陽修等《新唐書》李憕本傳同。據(jù)此，知李憕之卒，乃在洛陽為安祿山所陷的天寶十四載十二月，則此詩之作于天寶十四載或其前者，即可論定。又據(jù)劉昫等《舊唐書》李憕本傳所載，李憕自開元二十八至天寶十三載，主要為河南少尹、清河太守、河?xùn)|太守、京兆尹等，即皆為地方牧宰，直至于天寶十四載，乃“轉(zhuǎn)光祿卿”，為“東京留守，判尚書省事”，以此度之，李憕的這首“應(yīng)制”詩之作，就當(dāng)在是年的“轉(zhuǎn)光祿卿”期間。王維既與李憕同“應(yīng)制”，則其此詩之作在天寶十四載的“春樹萬人家”之際，即可論斷。

《宋進(jìn)馬哀詞》并序

按王仁波主編《隋唐五代墓志匯編》(陜西卷第一冊)著錄陳章甫《唐故殿中省進(jìn)馬宋應(yīng)墓志銘》有云：“天寶十四載歲次乙未四月庚寅朔八月丁酉，殿中省進(jìn)馬宋公卒，年始十九，嗚呼哀哉！公名應(yīng)，字用之，其先廣平人也?！ポd以父(昱)掌綸掖垣，天恩特拜進(jìn)馬?！彼芜M(jìn)馬應(yīng)既卒于“天寶十四載歲次乙未四月”，則此篇之作年為是年者，即甚明。

《送崔五太守》

詩題中的“崔五太守”為崔渙。劉昫等《舊唐書》卷一○八《崔渙傳》：“天寶末，楊國忠出不附己者，渙出為劍州(乃綿州之誤，說詳穆員《相國崔公(渙)墓志銘》)刺史。天寶十五載七月，玄宗幸蜀，渙迎謁于路，抗詞忠懇同，皆究理體，玄宗嘉之，以為得澬渙晚。”又，劉昫等《舊唐書》卷九《玄宗紀(jì)》下：“(天寶十五載七月)庚，次巴西郡，太守崔渙奉迎。”據(jù)此，知是詩作年，當(dāng)在天寶十三載，或者十四載。

《酬諸公見過》

此詩開首即云：“嗟予未喪，哀此孤生?！边@兩句表明，王維“酬諸公見過”時，當(dāng)已是“孤生”一人，而“皤然一老”四字，又可為之證。據(jù)李林甫等《唐六典》可知，唐律規(guī)定，時人以六十為“老”。是書卷三《尚書戶部》有云：“凡男、女始生為‘黃’，四歲為‘小’，十六歲為‘中’，二十有一為‘丁’，六十為‘老’。其中的“六十為‘老’”，已說得相當(dāng)清楚。以王維生于武則天長壽二年計，可知是詩之作年，至早也應(yīng)在公元753年，即天寶十二載。是年及其后數(shù)年，王維在長安依序任職文部侍郎、給事中等，而此，與詩題后之“時官未出”正相扣合。所以，此詩之作年，當(dāng)在天寶十三載或其后，姑系于是年。

《胡居士臥病遺米因贈》

此詩雖因“胡居士臥病遺米”所致，但通篇卻為佛語、佛理，據(jù)而度之，則當(dāng)作于天寶末年，但具體年份無考。姑系于天寶十四載。

《與胡居士皆病寄此詩兼示學(xué)人》二首

玩詩意，此二詩當(dāng)與《胡居士臥病遺米因贈》為同年先后之作，即在天寶末年，姑系于是年。

《送李員外賢郎》

據(jù)“薏苡扶衰疾，歸來幸可將”兩句之所寫，似王維當(dāng)時與“賢郎”之父李員外皆為“衰疾”所困，因欲以薏苡“扶”之，故乃有“歸來幸可將”之托。考王維生平，其至德元載前后曾染疾一時，《與胡居士皆病寄此詩兼示學(xué)人》二首，即為其例。所以，是詩之作當(dāng)在此際。

《山居即事》

以詩中“寂寞”“柴扉”“蓽門”諸詞言，此詩之作年，當(dāng)與卷二《酬諸公見過》詩相前后，姑系于天寶十四載。

唐肅宗至德二載(757) 王維六十五歲

《酬張少府》

此詩首句“晚年唯好靜”五字，已極明白地點出了其為王維晚年之作?？纪蹙S生平，其晚年曾“返舊林”者，乃在乾元元年前后。仇兆鰲《杜詩詳注》卷六《崔氏東山草堂》有云：“何為西莊王給事，柴門空閉鏁松筠？”仇氏注曰：“末慨西莊，以見仕者之不如隱也?！贝苏c“萬事不關(guān)心”“自顧無長策”相契。而聞一多《少陵先生年會譜箋》(載《唐詩雜論》)則指出：“(乾元元年)是秋，嘗至藍(lán)田縣訪崔興宗、王維。藍(lán)田距華州八十里，縣東面有藍(lán)田山，又名玉山，一名東山，崔興宗、王維別墅并在焉(即輞川別墅，王維《輞川別業(yè)》：‘不到東山向一年?！?公《九日藍(lán)田崔氏莊》，黃鶴編在乾元元年。又有《崔氏東山草堂》，與前詩同時作，詩云：‘何為西莊王給事，柴門空閉鏁松筠？’給事即王維也?！蓖蹙S既在乾元元年秋九月前“不到東山向一年”，則其“到東山”在至德二載，即可論定。所以，此詩之作年，當(dāng)在王維至德二載“到東山”之未久，故系于是年。

《戲贈張五弟諲》三首

此詩第一首前十四句之所寫，皆為張諲隱“東山時”之境況，而第二首則又有“閉門二室下，隱居十余年”云云，合勘可知，王維寫是詩時，張諲已結(jié)束了其“初隱少室下，閉門修肄，志甚勤苦，不及聲利”(辛文房《唐才子傳》卷二《張諲》)的隱者生活。對此，第三首之“今子方豪蕩，思為鼎食人”兩句，又可為之佐證。所謂“思為鼎食人”，即“欲為鼎食人”，說得通俗一點，就是想入仕為官。第三首又有云：“我家南山下，動息自遣身。入鳥不相亂，見獸皆相親。云霞成伴侶，虛白侍衣巾。”此六句為王維的夫子自道，表明其當(dāng)時已“家南山下”。而最后兩句(“何事須夫子，邀予谷口真”)，則是謂還沒有成為“鼎食人”的張諲，邀約王維到“谷口真”。按“谷口”在今陜西醴泉東北，因西漢鄭子真曾隱居于此并為大將軍王鳳禮聘而得名。但王維并沒有應(yīng)邀至“谷口”，而是“戲贈”此三詩。王維之“家南山下”，其《終南別業(yè)》有載：“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此“南山陲”雖與“南山下”一致，實則與輞川相連，故有論者認(rèn)為“終南別業(yè)”即“輞川別業(yè)”(參見陳允吉《唐詩佛教辨思錄》之《王維‘終南別業(yè)’即‘輞川別業(yè)’考》一文)，甚是。王維“晚家南山陲”的具體時間，乃在至德二載，則此三詩之作年，即在是年。

乾元元年(758) 王維六十六歲

《既蒙宥罪旋復(fù)拜官伏感圣恩竊書鄙意兼奉簡新除使君等諸公》

劉昫等《舊唐書》卷十《肅宗紀(jì)》有云：“(至德二載十月)壬戌，廣平王(李亨)入東京……陷賊官偽署侍中陳希烈、中書令張垍等三百余人素服待罪?！?十二月丙午)受賊偽署左相陳希烈、達(dá)奚珣等二百余人并禁于楊國忠宅鞫問。……庚午，制：‘……達(dá)奚珣等一十八人，并宜處斬；陳希烈等七人，并賜自盡；前大理卿張均特宜免死，配流合浦郡?！侨諗剡_(dá)奚珣等于子城西南隅獨柳樹?！?三載二月)丁未，御明鳳門，大赦天下，改至德三載為乾元元年。……陷賊官先推鞫者，例減罪一等?！庇郑问窨瘫揪砣吨x除太子中允表》有云：“臣維稽首言，伏奉某月日制，除臣太子中允。臣進(jìn)不得從行，退不能自殺，情雖可察，罪不容誅。伏惟元天文武至圣皇帝陛下，孝感動天，圣功冠古?！倍吆峡?，可知此詩之作年，當(dāng)在“大赦天下，改至德三載為乾元元年”的二月。

《和賈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

此詩題中的“賈舍人”，為詩人賈至。賈至，兩《唐書》雖有傳，但卻均無其任職中書舍人之載。據(jù)歐陽修等《新唐書》卷六《肅宗紀(jì)》，知賈至曾出為汝州刺史。按仇兆鰲《杜詩詳注》卷六《送賈閣老出汝州》有云：“西掖梧桐樹，空滯一院影。艱難歸故里，去住損春心。宮殿青門隔，云山紫邏深。人生五馬貴，莫受二毛侵?！背鹗舷荡嗽娪凇扒甏骸薄Ｆ制瘕垺渡倭暝娋幠孔V》(《讀杜心解》卷首附)亦如是。據(jù)此，知賈至以“舍人”銜作《早朝大明宮》者，是必在乾元元年春或其前的。賈至此詩全稱為《早朝大明宮呈兩省僚友》(《文苑英華》卷一九五)，其中有云：“銀燭朝天紫陌長，禁城春色曉蒼蒼?！薄按荷倍直砻鳎Z至是詩乃寫于某年春日。賈至出為汝州刺史，錢謙益《錢注杜詩》卷十箋注《送賈閣老出汝州》詩云：“賈至本傳，不載出守之故。杜有別賈嚴(yán)二閣老及寄岳州兩閣老詩，知其為房琯黨也?！彼^“房琯黨”，指的是以房琯為代表的一批“玄宗舊臣”，對此，郭沫若《李白與杜甫·杜甫部分》已有所論及，可參看。而據(jù)仇兆鰲《杜工部年譜》(《杜詩詳注》卷首附)，知杜甫至德二載“四月，脫，謁上鳳翔，拜左拾遺”。合勘之，知此詩作年為乾元元年春。

《贈徐中書望終南山歌》

此詩題中的“徐中書”，或有認(rèn)為即中書舍人徐安貞。理由是唐代中書舍人可省稱為“中書”，依據(jù)則為梁肅《越州開元寺律和尚塔銘并序》(董誥等《全唐文》卷五二○)。其云：“釋氏先律師諱曇……開元初西游長安……公卿下榻以賓禮，由是與少保兗國陸公象先……徐中書安貞、褚諫議庭誨及涇縣令萬齊融為儒釋之游。……開元二十六年復(fù)歸會稽。”據(jù)此文，中書舍人于唐代雖可省稱為“中書”，但此“徐中書安貞”，卻并非王維詩題中之“徐中書”。這是因為，據(jù)劉昫等《舊唐書》卷一九○中《文苑中·徐安貞傳》可知，徐安貞“開元中為中書舍人”，“天寶初卒”。唐玄宗以“開元”紀(jì)年者凡二十九年，“開元中”當(dāng)指開元十年至二十年，而此時段期間的王維，先是貶濟(jì)州參軍，待開元十三年春赦放還長安后，又因家貧而暫官于“淇上”，之后則因傷妻之痛而閉門不出數(shù)年。王維這一“開元中”的生活實況，與詩中所寫迥不相及，其斯時又何能“望終南山”而“贈徐中書”呢？更何況，“開元中”之前的王維，并不曾與徐安貞相識，蓋其集中無只字及此故也。所以，王維此詩題中的“徐中書”，不是開元時期官中書舍人的徐安貞。

其實，此詩題中的“徐中書”為徐浩。徐浩，兩《唐書》有傳?？级a等《全唐文》卷四四五張式《徐公(浩)神道碑銘》有云：“公姓徐氏，諱浩……轉(zhuǎn)都官郎中，充嶺南□□□□□□□□求成俗事多詐濫吏……五嶺百越，頌聲四合，同詣方面，請建旌德碑，都督張九皋為之飛章……京師失守，翠輦西巡，成都筑受養(yǎng)之宮，靈武奉繼□之制，傳召公詣行在所，拜中書舍人，集賢殿學(xué)士?！碧菩凇拔餮病保永詈嗉次弧办`武”，乃皆在天寶十五載(是年七月十八日改元至德)，則徐浩“傳召公詣行在所，拜中書舍人”，當(dāng)在至德二載。又，《舊唐書》卷一九○下《文苑下·王維傳》有云：“維以《凝碧詩》聞于行在，肅宗喜之……責(zé)授太子中允。乾元中，遷太子中庶子、中書舍人，復(fù)拜給事中。”按唐肅宗以“乾元”紀(jì)元者，凡二年，“乾元中”當(dāng)即乾元二年，如此，則王維之任中書舍人，即在是時。此詩開首“晚下兮紫微”五字，表明王維當(dāng)時即在中書舍人任上，而徐浩亦如是，二人因同在“紫微”且任職相同，故詩題乃有“贈徐中書”而“望終南山歌”之謂。此則表明，此詩之作年，若非乾元元年，就必為乾元二年。姑系于乾元元年。

《崔濮陽災(zāi)季重前山興》

據(jù)蘇源明《小洞庭洄源亭燕四郡太守詩并序》(《全唐詩》卷二五五)所載，崔季重天寶十二載為濮陽太守(計有功《唐詩紀(jì)事》卷十九“蘇源明”條同)，而此詩又表明崔乃寓居于“對維門”之“山西”，則崔屆時當(dāng)已致仕。而王維于詩中又有“嘆息此頹顏”云云，表明其時當(dāng)已進(jìn)入“老”境，似與《贈徐中書望終南山歌》相前后，姑暫系于是年。

《終南別業(yè)》

此詩之題，在唐、宋時期呈現(xiàn)出了一個較明顯的特點，即凡屬選本或總集者，皆作《初至山中》或《入山寄城中故人》，而兩種王維集本(宋蜀刻本與述古堂影抄宋本)則皆作《終南別業(yè)》，這一實況表明，王縉奉命所編、所上之《王摩詰文集》，此詩題即是作《終南別業(yè)》。所以，當(dāng)以作《終南別業(yè)》為是。而詩中“晚家南山陲”五字，所證實的則是王維寫此詩時，已隱居于終南山。對于王維此次的終南山之隱，乃在“得宋之問藍(lán)田別墅”，即“愿歸所任官，放歸田里，使縉得還京師”(歐陽修等《新唐書》卷二○二中《文藝中·王維傳》)的乾元元年。則是詩之作，即在是年。

《輞川別業(yè)》

此詩開首之“不到東山向一年”，雖屬用典，但其所表明的則是，王維約有一年時間不曾“歸來”輞川別業(yè)了。據(jù)劉昫等《舊唐書》卷一九○下《文苑下·王維傳》所載，此輞川別業(yè)(藍(lán)田別墅)本為宋之問舊宅，王維“晚年”購之，而與“道友裴迪浮舟往來，彈琴賦詩”，其時在裴迪未入蜀前的乾元元年前后。而此詩作年，即在是時。

《歸輞川作》

此詩之題既作“歸輞川”，而詩中“菱蔓”“楊花”“春草色”諸詞，又表明其時令為春，合勘之，其與《輞川別業(yè)》當(dāng)為同年同時之作，亦即其作年，乃在乾元元年。

《輞川閑居》

此詩作年，當(dāng)在王維晚年“得宋之問藍(lán)田別野”后(參見本《系年考》對《終南別業(yè)》《輞川別業(yè)》之系年考訂)，即乾元元年，姑系之。

《奉和圣制重陽節(jié)宰臣及群官上壽應(yīng)制》

此詩題中“群臣上壽”的“壽主”，或以為即唐玄宗，實則不確，這是因為，據(jù)劉昫等《舊唐書》卷八《玄宗紀(jì)》上可知，唐玄宗生于“垂拱元年秋八月戊寅”，即其“誕日”與九月“重陽節(jié)”毫無關(guān)系。而據(jù)同書卷十《肅宗紀(jì)》所載，知唐肅宗李亨生于“景云二年乙亥”，王欽若等《冊府元龜》卷二則作“景云二年九月三日乙亥”。“九月三日”，雖與重陽節(jié)“上壽”相差六天，但其于壽主言，乃無妨大雅，更何況當(dāng)年還是一個“三秋大有年”。兩相比較，可知詩題中“群官”所“上壽”之“壽主”，是必為唐肅宗而非唐玄宗的。但其“重陽節(jié)”之“群官上壽”究在何年，則因資料所限，無以確考，故暫系于李亨即皇帝位后還長安之乾元元年。

《飯覆釡山僧》

詩中“晚知清凈理”“此生閑有余”諸句之所寫，已表明此詩之作年，當(dāng)在王維晚年之際，即與《終南別業(yè)》之“晚家南山陲”同時，姑系于乾元元年。

乾元二年(759) 王維六十七歲

《送錢少府還藍(lán)田》

據(jù)傅璇琮主編《唐才子傳校箋》卷四《錢起》所考，錢起為藍(lán)田少府，乃在唐肅宗乾元二年(759年)至寶應(yīng)二年(763年)間，并認(rèn)為此詩當(dāng)作于乾元二年春，甚是，從之。

《酬嚴(yán)少尹徐舍人見過不遇》

此詩題中之“嚴(yán)少尹”，為京兆少尹嚴(yán)武。嚴(yán)武，兩《唐書》有傳，其官京兆少尹，據(jù)劉昫等《舊唐書》卷十《肅宗紀(jì)》所載，乃在“既收長安”的至德二載九月。是年，嚴(yán)武三十二歲(據(jù)《舊唐書》卷一一七《嚴(yán)武傳》所載卒年、享年推知)。又，劉昫等《舊唐書》卷一一七《嚴(yán)武傳》有云：“出為綿州刺史，遷劍南東川節(jié)度使。”郁賢誥《唐刺史考》考其時間為“乾元中”。按“乾元”為唐肅宗年號，凡兩年，“乾元中”當(dāng)為乾元二年。合勘可知，此詩之作年，是必在至德二載九月至乾元二年十二月之前的，姑系于乾元二年。

《晚春嚴(yán)少尹與諸公見過》

按宋蜀刻本卷二有《酬嚴(yán)少府徐舍人見過不遇》一詩，題中之嚴(yán)少府，當(dāng)即此嚴(yán)少府。嚴(yán)少府與徐舍人第一次“見過不遇”，而此次 “與諸公見過” 則成為“貧家”之“上客”。合勘之，二詩當(dāng)作于同一年，即是年。

《送丘為往唐州》

徐松《登科記考》卷九考訂丘為天寶二年進(jìn)士，為當(dāng)年“進(jìn)士二十六人”之一，據(jù)此，知是詩之作是必在天寶二年之后的。又，詩中“百口寄隨人”一句表明，丘為家不僅人口眾多，而且還是“寄隨人”處，度其時，丘為之于唐州，當(dāng)在唐肅宗時期其母未卒之際。而“朝端”一句，又為王維所自指(參見傅璇琮《唐才子傳校箋》卷二《丘為》)，則是詩作年當(dāng)在乾元二年前后。

《留別丘為》

此詩作年當(dāng)與《送丘為往唐州》相前后。

《送韋大夫東京留守》

據(jù)劉昫等《舊唐書》卷十《肅宗紀(jì)》，韋陟“以禮部尚書充東京留守”，事在乾元二年七月，則此詩即作于是年。

上元元年(760) 王維六十八歲

《春夜竹亭贈錢少府歸藍(lán)田》

計有功《唐詩紀(jì)事》卷三十“錢起”條云：“起還藍(lán)田，王維贈別云(即底本卷九《送錢少府還藍(lán)田》詩，文字略)。起答詩云：‘卑棲卻得性，每與白云歸。徇祿仍懷橘，看山每采薇。暮禽先去馬，新月待開扉。霄漢時回首，知音青鎖闈。’”錢起“答詩”，佚名氏《唐五十家詩集·錢考功集》卷四、彭定求等《全唐詩》卷二三七，皆作《晚歸藍(lán)田酬別王維給事留別》。按劉昫等《舊唐書》卷一九○下《文苑下·王維傳》有云：“乾元中，遷太子中庶子、中書舍人。復(fù)拜給事中?！卑础扒小睘榍辏蹙S“復(fù)拜給事中”即在是年，則其寫是詩“贈錢少府歸藍(lán)田”者，就當(dāng)在乾元三年的“春夜”。而劉昫等《舊唐書》卷十《肅宗紀(jì)》則載云，是年閏四月“大赦天下，改乾元為上元”。據(jù)此，則是詩之作年，當(dāng)在乾元三年春，但是年閏四月既已改為上元，依方詩銘《中國歷史紀(jì)年表》，其時只能稱為上元元年。所以，此詩之正確作年，應(yīng)為上元元年春。

《春日與裴迪過新昌里訪呂逸人不遇》

據(jù)裴迪同詠詩之題《春日與王右丞過新昌里訪呂逸人不遇》可知，王維寫是詩時乃在尚書右丞任上。劉昫等《舊唐書》卷一九○下《文苑下·王維傳》：“乾元中，遷太子中庶子、中書舍人，復(fù)拜給事中，轉(zhuǎn)尚書右丞。”又，據(jù)劉昫等《舊唐書》卷四十三《職官》二，知尚書省“左右丞各一員。左丞，正四品上。右丞，正四品下?！倍敖o事中、中書舍人”，皆正五品上。(《舊唐書》卷四十二《職官》一)。則王維由“復(fù)拜給事中，轉(zhuǎn)尚書右丞”，乃正常之升遷。按宋蜀刻本卷三《請回職田粟施貧人粥狀》有云：“臣前任中書舍人，給事中，兩任職田，并合交納。近奉恩敕，不許并請。望將一司職田，回與施粥之所，于國家不減數(shù)粒，在窮窘或得再生?！贝宋募s作于乾元二年(參見本書卷八對此文作年之考訂)。其中所言“近奉恩敕，不許并請”云云，即是謂王維已“轉(zhuǎn)尚書右丞”。合勘之，此詩之作當(dāng)在是年春日。

《河南嚴(yán)尹弟見宿弊廬訪別人賦十韻》

據(jù)詩題之所示，知嚴(yán)武此次至“弊廬”者，主要是造訪并向王維告別，原因則是將至長水赴河南府尹之任。對此，岑參《使君席夜送嚴(yán)河南赴長水得時字》(佚名氏《唐五十家詩集·岑嘉州集》卷八)一詩，又可為之證。是詩有云：“使君地主能相送，河尹天時坐莫遲。春城月出人皆醉，野戍花深馬去遲?！焙幽弦诋?dāng)時之所以寄理長水，蓋因洛陽于上元元年為史朝義竊據(jù)故也(參見司馬光等《資治通鑒》卷二二一《唐紀(jì)》三十七)。所以，此詩之作當(dāng)在上元元年春。

《瓜園詩》并序

按薛據(jù)之為太子司議郎(此詩“并序”所及者)，仇兆鰲《杜詩詳注》卷八《秦州見敕目薛三琚(據(jù))授司議郎畢四曜除監(jiān)察與二子有故遠(yuǎn)喜遷官兼述索居凡三十韻》一詩，乃略載之，仇氏并引“黃鶴注”系是詩于乾元二年秋。此詩則有云：“黃鸝囀深木，朱槿照中園?！睍r令在夏。以杜詩作“乾元二年秋”勘之，則知此夏必為翌年之夏。又，宋蜀刻本卷九有《送韋大夫東都留守》一詩，詩題中的“韋大夫”為韋陟，其授職“東京留守”，《舊唐書》卷十《肅宗紀(jì)》有載：“(乾元二年)秋七月乙丑朔，以禮部尚書韋陟充東都留守?！睋?jù)此，知乾元二年秋七月前王維乃在長安。但是詩有云：“給事黃門省，秋光正沉沉。功名與身退，老病隨年侵?！贝怂木湓?，既言及王維當(dāng)時仍在給事中任上，又交代了其之“身退”與“老病隨年侵”之事況，而此，則正與詩題之“瓜園詩”、并序之“瓜園高齋”扣合。由是可知，王維在寫《送韋大夫東都留守》詩之未久，即已“身退”其“藍(lán)田別墅”者，則乃甚為清楚。所以，此詩之作地在“藍(lán)田別墅”、作年為上元元年夏四月前后，即可肯定(關(guān)于王維晚年隱居“藍(lán)田別墅”之史實，具體參見拙著《唐代詩人探賾》第三章第四節(jié)《王維的隱居問題》，此不具述，特此說明)。

《酬虞部蘇員外遇藍(lán)田別業(yè)不見留之作》

細(xì)玩詩意，此詩與《瓜園詩》當(dāng)為前后之作，姑暫系于是年。

《同崔傅答賢弟》

此詩有云：“揚(yáng)州時有下江兵?！逼渲兄跋陆保钤缫娪诎喙獭稘h書·王莽傳》：“是時，南郡張霸、江夏羊牧、王匡等起云杜綠林，號曰‘下江兵’，眾皆萬余人。”其后，庾信在《奉報趙王出師在道賜詩》(李昉等《文苑英華》卷二九九)一詩中，亦曾言之：“上將出東平，先定下江兵?！贝硕跋陆彼砻鞯氖?，在王莽與庾信各自生活的當(dāng)時，“下江”一帶乃曾發(fā)生過“兵”事。而王維于此詩中用“下江兵”者，其意亦如是。檢司馬光等《資治通鑒》卷二二二《唐紀(jì)》三十八有云：“(寶應(yīng)元年)夏四月庚辰，李光弼奏擒袁晁，浙東皆平。時晁聚眾近二十萬，轉(zhuǎn)攻州縣，光弼使部將張伯儀討平之?！卑蠢罟忮龃舜纬霰鴸|南(浙東)，時在上元二年五月，王琦箋注本《李太白全集》卷十五《聞李太尉大舉秦兵百萬出征東南層懦夫請纓冀申一割之用半道病還留別金陵崔侍御》一詩，即對其進(jìn)行了詳細(xì)記載。郭沫若《李白與杜甫·關(guān)于李白》則認(rèn)為，李光弼此行主要有兩大任務(wù)，一是圍剿安史殘部，一是消滅袁晁義軍。這一實況表明，袁晁之“聚眾近二十萬”者，至遲當(dāng)在上元元年前后，且已為朝廷所獲知，因而乃委派時為“太尉，兼侍中，充河南副元帥，都統(tǒng)河南、淮南、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鎮(zhèn)臨淮”的李光弼討之。而上元元年前后，王維正在長安(含寓居其“藍(lán)田別墅”)。所以，是詩中之“下江兵”所指，當(dāng)為袁晁的“聚眾”之伍。準(zhǔn)此，則此詩之作年，就當(dāng)在上元元年。

《慕容承攜素饌見過》

此詩作于上元元年夏秋之際(具體參見拙作《王維生卒年考實》一文)。

《酬慕容十一》

按詩題中的慕容氏，或名上字承，或名承字上，雖無可裁定，但此詩與《慕容承攜素饌見過》為同年同時之作者，則可論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