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課堂教學儀式的基本屬性、特征及其功能

季艷福

(哈爾濱師范大學 教育科學學院，哈爾濱 150025)

一、大學課堂教學儀式的基本屬性

1.社會屬性

儀式是一種社會化的、具有一定共認性與重復性的行為與活動，儀式社會屬性體現(xiàn)為其內(nèi)在的構成與外在意義的賦予：一是儀式主體的社會性構成。參與者在儀式中所具有“社會平等”的性質(zhì)。對于每個儀式的參與者而言，其社會身份、地位、特權等在儀式展演特定的時段中將失去作用，使參與者摘下社會束縛的“面具”處于“平等地位”。二是儀式的“社會意義”是其賴以存在的根本。法國社會學家涂爾干(Emile Durkheim)認為，“在我們嘗試定義儀式時，才意識到放棄儀式自身和與儀式?jīng)]有聯(lián)系的事物，儀式似乎沒有任何特殊的東西。也就是說，儀式其實寓于儀式軌道之中?！盵1]換言之，儀式必須處于特定社會背景下賦予其相應的意義才得以存在。因此，儀式是一個特殊社會背景下的某個群體的特定事務與活動。當儀式進入大學課堂教學活動中，作為儀式龐大體系中的一個微觀層面來說，大學課堂教學儀式具有顯而易見的社會屬性，既表現(xiàn)為大學課堂教學儀式主體的社會性構成，又表現(xiàn)為大學課堂教學儀式存在的意義受制于特定的社會背景，特別是在社會結構，社會過程和某些社會功能方面。

2.文化屬性

從歷史發(fā)展的角度來看，儀式來自文化，沒有文化就沒有儀式。幾千年來，儀式完全按照社會文化的演變而發(fā)生改變。美國闡釋人類學的提出者格爾茨(Clifford Geertz)指出：“我主張的文化概念其實質(zhì)是一個符號學的概念，我贊同就像馬克思·韋伯說：人是懸在由他自己所編織的意義之網(wǎng)中的動物。因此，我認為所謂文化就是這樣一些由人自己編織的意義之網(wǎng)?！盵2]在格爾茨看來，文化的表達是歷史傳遞下來的，并寓于儀式之中的意義模式，通過符號的形式展示傳承的概念。文化是一種符號系統(tǒng)，一種以符號形式表達的概念體系，通過歷史中的符號代代相傳的意義模式。簡言之，儀式其本質(zhì)是一種特定文化代碼或視為一種象征性的文化符號，人們可以通過儀式，發(fā)展和傳遞自己的生活知識與態(tài)度。作為文化存在的一種工具，儀式依靠實現(xiàn)文化的指令和目的作為生存方式，儀式其屬性、目的、作用受制于某種特定形態(tài)社會文化的規(guī)定式話語與意義。從這個意義上講，在大學課堂上展演出的儀式，其是一種系統(tǒng)的特定規(guī)則的文化，是對所處文化生態(tài)有選擇地反映。

二、大學課堂教學儀式的主要特征

1.系統(tǒng)性

大學課堂教學儀式的系統(tǒng)性是其主要特征，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大學課堂教學儀式具有完整的自我結構。在課堂教學活動中，從上課前到教學過程中再到課后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呈現(xiàn)著不同的儀式樣態(tài)。例如，上下課、提問、講授等儀式，這些儀式構成了完整的課堂教學儀式系統(tǒng)，并以不同的作用在課堂上緊密有序展演。二是儀式組成部分的角度看，課堂教學儀式主要由課堂教學儀式的時空、人員和儀式的象征物、行為和言語等組成。這些要素按照一定的意義模式在不同的課堂情境中以不同的方式組合充分融入課堂教學活動，以保證課堂教學的緊密性。

2.短暫性與微觀性

大學課堂教學儀式的短暫性與微觀性是有別于其他學校教育儀式的主要特征之一，課堂教學的主要任務是促進學生知識的增長與道德品質(zhì)的完善，課堂教學儀式通常被視為一種非正式課堂教學規(guī)則，主要起到輔助與銜接作用。因此，課堂教學儀式的短暫性是指它從開始到結束所持續(xù)的時間較為短暫，通常伴隨著一套行為結束而結束，甚至僅僅是一個手勢、一句問候。微觀性主要是指儀式場域僅限于課堂之中，通常在一個教室進行，與其他學校儀式活動相比較，場域較為狹小且固定。

3.表演性

對大學課堂教學儀式表演性的理解，美國社會學家，符號互動論代表人物戈夫曼(E.Goffman)的“社會劇”理論為我們提供了獨特的視角。戈夫曼認為，“交往就是社會性舞臺，‘前臺’‘后臺’‘表演’和‘印象管理’等則構成了理解這種社會劇的主要要素?！盵3]簡而言之，在課堂教學中，師生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每個角色都必須遵守且不可逾越的某些“劇本”的設定。一旦教師和學生進入角色之后，課堂中的師生開始以新的角色和規(guī)范來實施自身行為進行“表演”。

4.情境性

“儀式情境”是指儀式展演的時空范疇內(nèi)的特殊環(huán)境，通過營造假定性的、預設的情境來突破有限的時空范疇，使其原有的時間、空間本身意義得到超越和轉換，當儀式參與者的身心在這種特定情況下適應和變化時所展演出的特殊行為、情態(tài)和心態(tài)使他們成為特定的角色，從而獲得儀式蘊含的深層次情感體驗，以達到預設性身心的發(fā)展目標。大學課堂教學儀式是所有師生最直接、最重要的群體教育環(huán)境，這種教育環(huán)境中包含著“儀式情境”教育。換言之，教師依據(jù)學生的身心特征和實際教學需要，營造情感體驗的情境和心理氛圍，通過生動形象、具體直觀的表現(xiàn)方式，將具體可感知的教學情境與教學內(nèi)容相融合。通過這種“儀式情境”的營造，可以刺激學生的認知與思維感官，以達到促進學生知識增長與體悟課堂教學中所蘊含的深層次的情感與文化的目的。

5.限定性

大學課堂教學儀式的限定性體現(xiàn)為課堂教學蘊含著明顯的文化限定性，“課堂教學儀式蘊含著特定的文化特色、內(nèi)涵、歷史因素?！盵4]限定的文化充滿著教學活動全過程，它不僅體現(xiàn)在課堂教學時限、空間、語言等顯性文化層面，同時也表現(xiàn)在教學思想、內(nèi)容的價值取向、課堂教學方法與學習方式等隱性文化層面。而從個體發(fā)展的角度看，課堂教學儀式所具有的限定性表現(xiàn)為有效引導與規(guī)范學生按照既定的培養(yǎng)目標進行發(fā)展。也就是說，課堂教學儀式是一項精心策劃的人文活動，所有程序、材料、文化價值和意義都受到直接限制，大學生在全身心參與儀式的過程中獲得儀式所象征的文化意義，并借助符號系統(tǒng)建構的象征文化，從而完成對國家觀念、民族意識、倫理道德等方面的構建與引導。

6.象征性

大學課堂教學儀式的象征性與“符號”密切相關，“儀式中充滿著象征符號，也可以說，儀式其實是一個體系龐大的象征系統(tǒng)?！盵1]儀式的過程是不同符號相互組合與相互作用的過程，且在過程中每個符號自身都有其獨特的含義，而符號功能的發(fā)揮則取決于特定的象征方式。也就是說，大學課堂教學儀式其本質(zhì)是各種各樣的符號通過不同的組成方式，呈現(xiàn)出不同意義的儀式類型，并在儀式舉行的進程中成員獲得相應的象征性身份——教師和學生，通過對象征性身份的認同促使儀式成員自覺地讓本身的言語、神態(tài)、動作適合儀式的場景，并使大學師生以一套課堂教學中達成默契的象征方式進入儀式展演之中。完成儀式象征性的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是對儀式符號意義的建構與闡釋，這是儀式參與者能否達到有效共鳴的關鍵環(huán)節(jié)。大學師生在儀式中通過對特定行為意義的領悟，儀式中蘊含的深層次意義所內(nèi)化，成為他們自身的“知識”。

三、大學課堂教學儀式的獨特功能

1.規(guī)范功能

規(guī)范功能是大學課堂教學中運用最廣泛、最首要的功能，并常與交流功能相結合。在大學的課堂教學情境中規(guī)范功能體現(xiàn)為兩個方面：一是在各教學環(huán)節(jié)中過渡與銜接作用。課堂教學中的儀式可以高效地將學生從上一個階段“帶離”，并進入下一環(huán)節(jié)，確保每個階段環(huán)環(huán)相扣，有序進行。二是課堂管理。課堂是一個具有特定目標的社會組織，它存在著相應的秩序，而良好的課堂秩序有賴于教師對課堂教學儀式的運用。它通過特定的機制將教師、學生兩個不同的群體納入于一個共同體之中，并確立了師生間的社會關系，教師通過一系列行為對學生進行組織和管理，而大學課堂教學儀式的反復強調(diào)和舉行，逐漸被內(nèi)化為課堂教學的秩序感，隱性的規(guī)范因此產(chǎn)生。

2.交流與認同功能

交流功能是大學課堂教學儀式的基礎功能，也是認同功能有效發(fā)揮的前提。在課堂教學儀式展演的過程中其本質(zhì)是符號的“展現(xiàn)”—“賦義”—“接收”—“闡釋”循環(huán)的編碼和解碼的過程。換言之，課堂中的儀式是一種教師進行表現(xiàn)、傳達和學生接收、解釋構成的師生互動行為，“它既是一種師生之間尋求對話的實踐活動，也是進行信息交流、匯合、融通的過程。”[5]它包含著師生雙方的情感展現(xiàn)、信息交流以及周圍人對這些行為、符號的理解?？梢哉f，不論是教師教學任務保質(zhì)保量的完成，還是學生理解、內(nèi)化所學知識，大學課堂教學儀式的交流功能都起著不可忽視作用。同時，有效交流與互動為師生、生生間的相互認同提供了可能。這種認同既包括彼此間的情感認同，也包括彼此間社會關系、身份的認同，乃至對群體的認同與凝聚。德國教育人類學家武爾夫(Christoph Wulf)認為，“參與社會儀式的成員為儀式和價值的解釋作出一定貢獻，這種貢獻使儀式中所有個體形成一種聯(lián)系，從而產(chǎn)生情感和感覺。儀式發(fā)展了集體性所能接受的活動和相關的感覺?！盵6]在課堂上，教師和學生通過儀式形成特殊“群體”，通過教學活動讓他們在情緒上產(chǎn)生共鳴，使師生每個人產(chǎn)生對集體與群體的向往與整體的精神力量。

3.文化傳遞功能

大學課堂教學儀式的文化傳遞功能通常以“隱喻”的形式展現(xiàn)在課堂教學之中成為文化傳遞的重要手段。在人類學意義上，“所謂的“隱喻”是通過以其他的指稱、物品或類項指示某一事物的表達方式?！盵7]格爾茨(Clifford Geertz)所提出的“儀式窗戶論”(window of ritual)強調(diào)了儀式的文化動力。格爾茨指出，儀式是文化原動力的“窗戶”，是人們進行認識與創(chuàng)造世界的途徑。當儀式進入大學課堂教學場域，其文化作用的發(fā)揮也將限于課堂教學特有的生命與文化特征，即當普通的大學課堂教學傳達某種科學知識層面的東西時，大學課堂的儀式則表達的是科學知識層面以外的東西。例如，民族精神、文化傳統(tǒng)、習俗等。正如教育人類學所指出的那樣，“學校是一種具有參照性的文化傳遞機構，它向后代傳遞著特定的態(tài)度、價值觀、行為和期望，以達到繼承作為不斷發(fā)展現(xiàn)象的文化。”[8]大學生通過課堂教學儀式反復的展演，使其心理上對自身所處文化環(huán)境產(chǎn)生歸屬感與認同感，從而實現(xiàn)文化延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