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思琪
摘要:嚴復作為我國近代史上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翻譯家,其譯著以及翻譯思想在中國近代史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而近百年來翻譯界對于其翻譯思想的研究多集中于對“信、達、雅”的詮釋,本文將著眼于功能主義翻譯理論的視角,以嚴復的《天演論》譯本為例,說明其翻譯實踐實現(xiàn)了功能主義翻譯理論的強調的三大原則的平衡和統(tǒng)一。從而拓寬大家對嚴復翻譯思想的認識,從歷史的高度更為客觀更為全面地認識翻譯家嚴復及其翻譯思想。同時使我們更加清楚地認識歷史原貌,為目前我國的翻譯研究和翻譯實踐提供些許有益啟示。
關鍵詞:嚴復;《天演論》;功能主義;翻譯觀
一、概述
《天演論》 可以說是中國近代史上具有里程碑式意義的譯著,是嚴復最有名的著作。英文原作為英國著名生物學家托·亨·赫胥黎(Thomas Henry Huxley,1825—1895年)1893年5月18日在英國牛津大學謝爾德蘭劇院(Sheldonian Theatre)所做演講的講稿,英文原名為Evolution and Ethics,根據(jù)字面意思應直譯為《進化論與倫理學》。結合中國當時的歷史背景來分析,嚴復處于國家內(nèi)憂外患民族危機日益加深的時代,《天演論》很大程度上是一篇議論政治的文章令人拍手叫好,因此從他的翻譯實踐,可以看出很強的目的性、針對性和意識形態(tài)色彩,這很好地迎合了那個時代舊文人和知識分子以及封建士大夫的閱讀習慣和口味。作為中國近代最早一批接受西方思想的先進知識分子,嚴復用西方思想宣揚變法,致力于通過翻譯啟迪民智,激勵國人,救國圖存。
本文以功能主義翻譯理論視角為著眼點,以嚴氏《天演論》譯本為例,深入分析其在三大原則:目的性原則、連貫性原則、忠實性原則的指導下,根據(jù)不同的層面靈活地采用不同的翻譯技巧與方法,對原文文本功能的轉化以及譯本文本功能的實現(xiàn)。從功能視角下來探討嚴復的譯作,可以從歷史的高度更加全面客觀地看待他這個歷史人物和其翻譯思想。
德國翻譯評論家卡特琳娜·賴斯(Katharina Reiss)最開始明確提出功能翻譯理論,她強調翻譯批評應當根據(jù)全文和譯文彼此之間的關聯(lián),重視文字作用,進而將文本作用上升為翻譯批評的一個規(guī)范。另外卡特琳娜·賴斯將文本分成三個種類:信息型、表情型和操作型。在她來看,譯者應當依據(jù)種類不同的文字,靈便地采用不一樣的翻譯策略和方式。卡特琳娜·賴斯的門徒漢斯·弗米爾(Vermeer)擺脫對等翻譯理論的拘束,提出翻譯目的論(Skopos Theory)。功能主義翻譯理論中最重要最基礎的主體基礎理論是目的論。翻譯界認為目的論的聚焦點取決于翻譯活動的目的,翻譯目的充分發(fā)揮著主導地位,它決定了譯員在翻譯過程中所采用的翻譯方法和對策。目的論包括目的性原則、連貫性性原則、忠實性原則三大原則。漢翻譯目的論的基礎原則根據(jù)這三大原則獲得非常好的闡釋,譯者要明確:目的性原則是最重要的原則,為先要原則,而銜接性原則和忠實性原則都服務于目的性原則。
目的論認為,支配所有翻譯活動的最重要的原則是“目的原則”,這意味著譯者進行翻譯實踐時,應以譯入語讀者期望的方式針對語境和目標語言文化開展實踐活動。翻譯活動要實現(xiàn)的目的決定了翻譯實踐,即結果決定方法。翻譯活動可以有多種目的,這些目的可分為三類。但是,在正常情況下,“目的”是強調翻譯的交際目的。因此,譯者必須在指定的翻譯語境中闡明其具體目的,并決定為此目的使用哪種翻譯方法進行翻譯實踐,意譯,直譯或介于兩者之間的翻譯。連貫性是指翻譯必須遵循語內(nèi)連貫的原則。這意味著翻譯是可讀的且可接受的,這使譯文讀者可以理解并且接受目標語言文化和使用目標語言的交際環(huán)境。連貫性原則要求譯文不僅要流暢連貫,而且要考慮目標讀者可以閱讀并接受,還要充分考慮其知識水平。忠實性原則也稱語際連貫原則,它要求翻譯與原文本語言保持特定的關系。譯者理解原文本的方式以及翻譯任務的目的將極大地影響翻譯的準確性。為了實現(xiàn)忠實性原則,譯者必須準確地翻譯原作者在其針對目標讀者的作品中想要傳遞的大量信息和觀點。
翻譯作為不同文化之間交流的媒介,科學合理的理論指導在翻譯實踐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功能主義首先作為一種廣泛被認同的翻譯策略,它認為翻譯是涉及多元主體的交際活動,賦有多個層面的交際意義,是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絕不是簡單的生搬硬套或照搬照抄。其目的就是對譯者提出更嚴格的要求:希望譯者根據(jù)不同的語境能夠靈活地運用不同的翻譯方法和技巧。信息類文本注重譯文傳遞信息的效果和滿足讀者的期待,譯者大多會高度重視文化束縛,語言規(guī)范以及讀者需求,在翻譯過程中時時刻刻恪守這些準則。即不拘泥于原文的限制,同時又能用自己的語言將原作的表意充分確切地表達出來,確保讀者能夠充分理解譯文和譯者想要表達的內(nèi)涵,從而很好地達成譯者預設的翻譯目的。從這個角度而言,功能翻譯理論在翻譯信息類文本中是有實際意義和實用價值的。這也恰恰將譯入語目的性的重要性凸顯的淋漓盡致,啟示譯者應充分發(fā)揮其在翻譯實踐中的主導性作用。傳統(tǒng)的翻譯觀是以原語作為中心,它要求每個譯者機械死板地作為“沒有靈魂和感情”的翻譯機器,逐字逐句進行翻譯實踐,將高度忠實于原文作為翻譯好壞的標準,最終翻譯出來的譯作只能是沒有感情沒有靈魂的沒有實際意義的。
二、《天演論》中的功能主義翻譯觀
功能主義翻譯理論認為,翻譯在本質上是將一種語言轉換成另一種語言,從而實現(xiàn)不同民族不同語言文化之間交流的過程。因此,翻譯行為在兩種文化的碰撞下功能翻譯理論都將被賦予獨特的意識形態(tài)烙印。從這個層面來看,嚴復翻譯《天演論》的實踐活動具有目的性、人際性和跨文化性三種行為特征,并且受到許多一系列其他因素如社會文化、傳統(tǒng)語言規(guī)則、情境因素等因素的影響。對于《天演論》的翻譯,嚴復運用的翻譯方法和策略以及恪守的法則,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他追求翻譯目的所決定。而翻譯目的受到許多內(nèi)在和外在因素影響,并且最終取決于社會、文化環(huán)境以及歷史背景。從功能主義翻譯理論角度這個層面來看,嚴復翻譯的《天演論》基本上踐行了功能主義翻譯理論的目的性原則。
1.對原作書名的“改寫”
就書名的翻譯來看,嚴復對于《天演論》書名進行了刪節(jié)處理?!短煅菡摗酚⑽脑怯┪飳W家赫胥黎(Thomas Henry Huxley)在牛津大學舉辦通俗演講時散發(fā)的小冊子,原名為《進化論與倫理學》(Evolution and Ethnics),后經(jīng)整理成書?!哆M化論與倫理學》認為萬物都是按“物競天擇”的自然規(guī)律不斷演進。但赫胥黎他本人強調“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個法則只適用于生物界,而對與人類社會并不適用。人類社會不僅要遵循自然進化的客觀規(guī)律,更要遵守倫理道德。達爾文在《物種起源》提出了生物進化的理論,赫胥黎很好地繼承了他的這一理論。但赫胥黎大膽質疑達爾文進化論關于人類倫理進化的觀點,嚴復深刻反駁了赫的理論,在翻譯《天演論》時添加了自己的見解和主張以及斯賓塞的“社會達爾文主義”的主張,認為優(yōu)勝劣汰弱肉強食的進化觀點同樣適用于人類社會。
而嚴復卻更贊同普遍進化論,給了這本書一個全新的名字,將Evolution and Ethnics譯為《天演論》,實際上只選取了“Evolution”這部分,而省去了“Ethnics”,省略了倫理學這部分,他結合當時中國內(nèi)憂外患的形勢和民族危機日益嚴重的狀況,向國人發(fā)出了救國保種的吶喊,敲醒了國人不進則退亡國亡種的警鐘!其思想像野火一樣蔓延,影響著整個中國。嚴復在《天演論》自序中說:“此書旨在自強保種”。將嚴復作為翻譯主體的政治目的和翻譯意圖凸顯的淋漓盡致。
2.對原作結構的“改寫”
嚴復不僅對原作書名和內(nèi)容進行了“改寫”,而且對原作結構也進行了很大的改動。赫胥黎的Evolution and Ethnics最初于1893年分別在英國倫敦和紐約出版,根據(jù)字面意思可譯為《進化論和倫理學》。1894年在倫敦Ma再版,改名為Evolution and Ethnics and the Other Essays。正文做了一些改動,增至五個部分。嚴復在翻譯赫胥黎原著時只選取了1894年版本的前兩個部分?!哆M化論和倫理學以及其他文章》原文分導言和正文兩部分,導論標明15節(jié),嚴復采用羅馬數(shù)字對其進行標注,第二部分正文則未標明分節(jié),只是根據(jù)文意以空行區(qū)隔為9節(jié)。由于這種文章結構顯然和封建時代傳統(tǒng)的文章寫法截然不同,嚴復便從結構上對原作做出了很大的改動。
翻譯界評價嚴復的《天演論》是《進化論與倫理學》的節(jié)譯和意譯版本,《導論》和《講演》部分分別有四節(jié)和十一節(jié)沒有進行翻譯,每節(jié)分譯文和案語兩部分。嚴復將十八篇導言作為卷上,將論十七篇作為卷下。他在《天演論》中還增加了“篇目”頁,即目錄頁。除此之外,他還根據(jù)自己的概括和歸納為每篇做了篇名,如“導言一 察變”“導言二 廣義”等等。這一做法不僅恪守了封建社會舊文人推崇的傳統(tǒng)文章寫法,符合中國文人的閱讀習慣,而且形式上也很好地迎合士大夫階層的口味。
3.對原作內(nèi)容的“改寫”
嚴復不是簡單采取純粹直譯的翻譯策略,而是充分發(fā)揮主觀能動性,結合當時民族危機日益嚴重的局勢,充分表達自己的觀點和見解。嚴復在整本書中主要采用了意譯,追求歸化而且靈活運用增加評論、加案語,刪改等各種翻譯策略,根據(jù)統(tǒng)計,《天演論》一共附帶了29段按語,有些按語的篇幅非常長。因此我們可以說嚴復是在進行二次創(chuàng)作,其在翻譯實踐中完成了大量的“中國化”工作,充分迎合中文讀者的閱讀口味和思維習慣,極大地增強譯作的現(xiàn)實感,有利于達成其翻譯目的。除此之外,嚴復在翻譯過程中還會刻意改寫原文本他不認同原作者一些內(nèi)容或觀點或是無關宏旨的內(nèi)容。在思想內(nèi)容方面,與赫胥黎原著相比較,《天演論》最大的差異在于其不認同核赫胥黎Evolution and Ethnics闡述的倫理觀,因此嚴復在書中巧妙地用社會達爾文主義闡述其倫理觀。
其實嚴復有留學的經(jīng)歷,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了解并且接納了社會達爾文主義學說的觀點。當他了解到Evolution and Ethnics闡述的倫理觀時,他一直信奉的世界觀與之爆發(fā)了激烈的沖突。嚴復并不認同“演化只適用于生物界”這一說法,并且在書中巧妙地用社會達爾文主義闡述其倫理觀。嚴復的這種選擇體現(xiàn)了將其翻譯目的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宣揚社會達爾文主義思想,給國人敲響“救國保種”的警鐘,挽救內(nèi)憂外患的中華民族。馮友蘭先生曾這樣評價過嚴復:“嚴復翻譯《天演論》,其實并不是翻譯,而是根據(jù)原書的意思重寫一過。文字的詳略輕重之間大有不同,而且嚴復還有他自己的案語,發(fā)揮他自己的看法?!保T友蘭,1982:100)因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嚴復翻譯《天演論》其實不是為了簡單宣揚赫胥黎的相關學說和觀點,而是旨在通過《天演論》來“達譯者(自己)之旨意”。
三、結語
我們可以從嚴復的翻譯實踐得知,翻譯活動的最終目的或者更準確地說,它所服務的對象決定著其譯著的內(nèi)容和形式,而在翻譯過程中譯者在翻譯實踐中發(fā)揮著關鍵作用。其翻譯的《天演論》符合翻譯目的論的基本要求,因此嚴復主張的三字翻譯標準理應受到一代又一代譯者的理解與尊重。盡管其在翻譯實踐中并沒有時時刻刻嚴格地恪守這三字標準,但嚴復對于其翻譯事業(yè)的用心付出和兢兢業(yè)業(yè)的精神可見一斑。作為一名MTI的研究生,在當今信息爆炸的時代,更應該利用好科技網(wǎng)絡資源,結合歷史背景,更加客觀全面地看待歷史人物及其翻譯思想,并在自身的翻譯實踐中不斷借鑒學習,靈活地運用嚴復的翻譯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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