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問題情境的創(chuàng)設

范琴怡 魏小娜

【摘要】PISA閱讀測評試題特別重視真實問題情境的創(chuàng)設。本文首先借助易克薩維耶·羅日葉對問題情境要素的分類，分析147 個PISA 閱讀測評試題中問題情境的5 個構成要素，即背景、信息、命令、問題和目的，其中重點分析背景要素和命令要素;然后用這5 個要素分析PISA 閱讀樣題，并按照目的要素進行分類和統(tǒng)計，得出問題情境的結構類型;最后闡釋PISA 閱讀試題如何通過對各個要素的不同安排創(chuàng)設不同的問題情境。

【關鍵詞】PISA閱讀試題，問題情境，要素，命令

“PISA（國際學生評估項目）旨在衡量15 歲或即將結束義務教育的年輕人是否準備好迎接當今知識社會的挑戰(zhàn)，它不是回顧學生對特定學校課程的掌握程度，而是向前看，關注學生反思和應用他們的知識和技能來應對現(xiàn)實生活挑戰(zhàn)的能力?！盵1]因此，PISA 閱讀測評試題特別重視真實問題情境的創(chuàng)設，它根據不同的閱讀目的創(chuàng)設了個人情境、公共情境、工作情境和教育情境四類閱讀問題情境，以有效測評學生應對現(xiàn)實生活挑戰(zhàn)時的閱讀表現(xiàn)。本文基于PISA 閱讀測評已經公開的147 個閱讀試題，進一步分析其真實問題情境的構成要素、結構類型、功能發(fā)揮等，以期為我國核心素養(yǎng)型課堂教學和測評中的情境創(chuàng)設提供借鑒。

一、真實問題情境的構成要素

“整合教學法”的提倡者易克薩維耶·羅日葉認為：“問題情境是指為了完成某個既定任務，要由某個人或某群人加以聯(lián)結的一組背景化的信息?！盵2]問題情境由支持工具和命令組成，“支持工具是一組呈現(xiàn)給學習者的物質因素，如書面文章、插圖、照片等，包括背景、信息和功能。命令是從上述支持工具出發(fā)，向學習者明確提出的一組學習指示”[3]。根據羅日葉對問題情境的分析，結合PISA 閱讀試題的真實情況，筆者認為PISA 閱讀試題中的問題情境由背景、信息、目的、命令和問題五個要素組成。

1. 背景要素和信息要素

背景要素是指閱讀材料文本呈現(xiàn)的所有信息;信息要素是學生解決問題時需要關注的已知條件，存在于題目的表述中。以閱讀材料《禮物》第七題為例，背景要素就是文本《禮物》所呈現(xiàn)的信息——一個被洪水圍困的女人與豹子的故事。信息要素則存在于第七題題目中：“以下是故事對豹最初的描述：一聲吼叫驚醒了她，那叫聲凄厲異?！埶伎脊适轮邪l(fā)生了什么事，你認為作者為什么選擇用這樣的描述來介紹這只豹？”[4]其中“一聲吼叫驚醒了她，那叫聲凄厲異?！本褪切畔⒁兀菍W生作答的關注重點。

從來源、樣式和關鍵詞三個方面整理147個PISA閱讀試題的閱讀文本，可以直觀地看到PISA 閱讀測評背景材料的多樣性和真實性。如表1 所示，其背景要素來自文學、科技、食品、公益等多個領域，涉及購物、看電影、看小說、開班會、乘地鐵等多個與學生的社會經驗、個人經驗和學科認知經驗高度吻合的真實場景。除關注學生已有經驗外，PISA 閱讀測評還面向學生的未來生活創(chuàng)設情境，如有關財務報表、勞動力、法律、太空、飛行員等信息的文本，是學生當下了解、聯(lián)系較少但未來極有可能接觸到的內容。

從表1 可以看出，背景要素在控制問題情境的真實度方面發(fā)揮著重要作用。若要創(chuàng)設真實度高的問題情境，那么背景要素就要有很強的帶入感——文本內容和話題貼合學生實際，文本呈現(xiàn)的場景是大多數學生能經常遇到的、非常熟悉的。反之，若要創(chuàng)設一個學生不太熟悉的、遷移性強的問題情境，那么背景要素就要提供學生當下不能或很少經歷的場景。而學生面對涉及未來生活的場景時，則必須遷移自身的經驗、知識才能建立自身與背景要素的聯(lián)系。如閱讀材料《國際計劃》中，背景要素是文本提供的有關國際援助組織1996 年援助東部和南部非洲國家的報表，第四題所提供的信息要素是“1996 年，埃塞俄比亞是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之一”，學生需要依據這一信息判斷“國際計劃在埃塞俄比亞的活動水平表明了什么”。[5]由此建構起來的情境，對于初中生來說比較陌生，缺乏直觀的感受和經驗，屬于遷移性較強的問題情境。

2. 命令要素

“命令就是給學生的一整套指示，縮小學校課堂上使用的情境和自然的情境之間的差距。”[6]PISA 閱讀測評題中的命令要素非常清晰，明確要求學生應該做什么，以方便學生基于經驗和文本信息聚焦到問題解決。如閱讀材料《公正的法官》第九題：“對于這個問題，你需要將你所在國家的法律和正義與故事中顯示的法律和正義進行比較。在故事中，犯罪會受到法律的懲罰，你所在國家的法律和正義與本故事中所展現(xiàn)的法律和正義相似的另一種方式是什么？”[7]該題目明確指示了解答的操作路徑：“需要對……進行比較”“故事中是……你所在國家的……是什么”。

上述例子的背景是遷移性比較強的情境，如果題目中沒有命令要素的引導，學生可能會被法官破案的精彩環(huán)節(jié)所吸引，很難憑借自己對《公正的法官》這則寓言的理解，抓住“法律和正義”的主題，也就難以將文本與生活中的法律和正義建立聯(lián)系。而當學生經驗、背景信息和問題設置之間都相距甚遠時，問題情境的創(chuàng)設就是脫節(jié)的，不僅無助于學生深度的思考，反而成了學生思考的絆腳石。

3. 問題要素和目的要素

問題要素是指需要學生解答的疑問以及解決的矛盾，目的要素是意在測評的閱讀能力層級，通常隱藏在問題中。如閱讀材料《禮物》第七題：“你認為作者為什么選擇用這樣的描述來介紹這只豹”[8]，其中隱藏的目的是測評學生在評估與反思層級的閱讀能力。

從已公開的PISA 閱讀試題來看，其問題表述都遵循簡潔的原則;當閱讀層級不同，即目的要素不同時，問題表述存在指向主體的差別。在檢索信息層級，PISA 閱讀測評的問題表述大多是將文本中的人物、事物等作為主語，提問文本中明顯展現(xiàn)出來的客觀信息;在整合理解層級，除文本客觀信息外，還提問文中人物或作者的行為意圖和動機，如“文中的女人為什么這么做”“作者的目的是什么”等;在評價與反思層級，問題表述中“你認為”出現(xiàn)的頻率最高，側重考查學生基于文本的客觀信息、推論信息所形成的獨特看法?？梢?，PISA 閱讀測評的問題要素設置有其內在的關注主體。當關注主體從低級閱讀能力轉為高級閱讀能力時，問題要素從關注文本轉向關注讀者，問題表述也隨著關注主體的變化而變化。

二、真實問題情境的結構類型

真實問題情境包含五個情境要素，但不意味著每個問題情境都必須同時具備這五個情境要素。一般來說，背景和目的要素必不可少，信息、命令和問題要素比較靈活，它們之間的不同組合方式形成了問題情境的結構類型。

筆者將147 個PISA 閱讀試題分別根據信息、命令和問題要素進行劃分，并按照其所測評的閱讀能力層級進行分類和統(tǒng)計，匯總出PISA 閱讀試題的問題情境結構類型及其分布情況（詳見表2）。

橫向來看，PISA 閱讀試題的問題情境有“單一問題”“信息+問題”“信息+命令”“信息+命令+問題”“命令+問題”及“單一命令”六種結構類型。縱向來看，各個閱讀層級中出現(xiàn)次數最多的結構類型分別為“信息+問題”“單一問題”和“信息+命令+問題”?！皢栴}”作為問題情境的基本要素，遍布各個閱讀層級，使用次數最多。“單一問題”結構和“信息+問題”結構多用來設計定位信息層級的問題情境;“信息+命令+問題”結構最常用于評價與反思層級。

1.“單一問題”結構設計

單一問題結構如“新書在哪里”[9]，是問題設置中最簡單的結構，僅由問題要素組成。它通常用于提問文本中重要、明顯的細節(jié)，某人的行為的目的，行文的目的等，以“誰+怎么樣”為基本形式，并配以時間、地點、原因和過程等設問。例如：“福克納圖書館周三幾點關門？”[10]“根據提供的信息，您步行第二天后會住在哪里？”[11]“修昔底德為什么被迫流亡？”[12]“法官怎么知道那個女人是書生的妻子？”[13]2.“信息+問題”結構設計“信息+問題”結構在“單一問題”結構的基礎上增加了信息要素，即把從背景中提煉出的信息或額外提供的信息展現(xiàn)在題目中，再提出問題。如閱讀材料《高樓大廈》某個題目：“位于挪威奧斯陸的拉迪森薩斯廣場只有117 米高，為什么將其包含在圖2 中？”[14]這種結構通常出現(xiàn)在文本含有多張圖片且文本篇幅很長的問題設置中，可以限定題目所涉及的情節(jié)、段落、行數、語句等，幫助學生快速定位信息。

3.“信息+命令+問題”結構設計

“信息+命令+問題”結構在“信息+問題”的基礎上增加了指令性、操作式的命令要素。例如：“1996 年，埃塞俄比亞是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之一。考慮到這一事實和表中的信息，你認為與其他國家的活動相比，國際計劃在埃塞俄比亞的活動水平表明了什么？”[15]該問題情境除提供有關埃塞俄比亞的參考信息、提出問題外，還給出了答題指示：與其他國家的活動相比?！靶畔?命令+問題”結構給出的作答提示或指示思路最多，如：“我們可以討論一篇文章的內容（它寫了什么）。我們可以討論它的風格（它的呈現(xiàn)方式）?！盵16]“菲奧娜希望這份信息表的風格是友好和鼓勵的。你覺得她成功了嗎？”（創(chuàng)設情境）[17]“通過詳細參考布局、寫作風格、圖片或其他圖表來解釋你的答案。”（提供答題角度）[18]但有時提示也是要求和限制，如果它提供的答題角度在作答中都沒有被提及，則該答案將被認為是“不相關或含糊不清，沒有解釋或解釋不充分”的，會被判為零分。

三、真實問題情境的差異化創(chuàng)設

PISA2018 將閱讀層級分為“ 定位信息”“ 理解”“評價與反思”[19]，這是三個相互關聯(lián)、相互依賴的過程：如果沒有先定位到信息就不可能去解釋它，如果沒有對信息作出解釋就不能評價與反思它。PISA 閱讀命題在測試不同的閱讀層級時所創(chuàng)設的問題情境有著較大差異，對各個要素也有不同的安排和處理。

1. 定位信息層級的問題情境設置

定位信息層級要求學生“在文本內訪問并提取信息、搜尋并挑選相關的文本”[20]。這一層級的問題設置大多出自原文細節(jié)，不需要學生進行過多的解釋和創(chuàng)新;其背景要素創(chuàng)設的情境中都會有真實、貼合學生經驗的內容，學生依靠背景要素的支持就能解決考查定位和原文細節(jié)的問題。因此在定位信息層級，大部分試題都是“單一問題”結構或“信息+問題”結構。也就是說，目的要素旨在考查基礎閱讀能力時，主要依靠背景要素營造問題情境。

2. 理解層級的問題情境設置

理解層級要求學生“理解字面意思、整合并進行推論”[21]。這一層級的問題設置，需要學生基于背景并結合個人經驗作出解釋和推論。如果背景要素創(chuàng)設的問題情境高度真實，學生經驗與問題要素緊密相關，學生能夠利用現(xiàn)實生活中解決問題的經驗解答題目，就不需要命令作為橋梁在二者之間建立聯(lián)系，即背景要素在情境創(chuàng)設中仍然發(fā)揮主要作用。反之，如果背景要素創(chuàng)設的問題情境需要遷移，問題要素距離學生經驗較遠，學生憑借背景中的相關信息無法在自身經驗與題目之間建立聯(lián)系，背景要素對問題情境的支持作用不足，則需要增加命令要素來促進聯(lián)系的建立和知識的遷移，以維持問題情境。因此在這一層級中，“信息+問題”和“信息+命令+問題”結構都很常見。

3. 評價與反思層級的問題情境設置

評價與反思層級要求學生“評估質量和可信度、反思內容和形式、發(fā)現(xiàn)并解決沖突”[22]。這個層級的問題設置需要學生基于文本，更多憑借個人經驗闡發(fā)創(chuàng)造性的觀點，而且背景要素對情境創(chuàng)設的支持作用有限，因而需要命令在題目與學生經驗間搭建支架、建立聯(lián)系、激發(fā)思考。因此在這一層級中，“信息+命令+問題”結構最常見，偶有“單一問題”結構。

由此可知，背景和命令在問題情境的創(chuàng)設中都很重要，但二者的主要作用領域存在差別：考查基礎閱讀能力時，背景要素在情境中起重要作用;隨著所考查的閱讀能力的升級，要求學生運用個人經歷結合文本作更多的闡釋，背景要素對問題情境的支持作用逐漸減小，而命令要素能夠在題目與學生之間建立聯(lián)系，對問題情境的支持作用逐漸增大。因此，針對不同真實程度的閱讀材料、不同閱讀層級的題目，各要素在問題情境創(chuàng)設中發(fā)揮的作用亦有所不同。各要素在不同文本、不同閱讀層級中此消彼長、相互支持、彼此配合，共同構成了PISA 閱讀試題的問題情境。

四、PISA 閱讀試題問題情境研究啟示

借助羅日葉對問題情境要素進行分類的理論視角，本文分析了PISA 閱讀試題問題情境的構成要素、結構類型和各閱讀層級主要結構類型的具體作用。這對我國閱讀測評試題創(chuàng)設真實問題情境有如下啟示。

第一，充分借助文本內容控制問題情境的真實度。如要考查學生對當前已學知識、技能的掌握程度，需要創(chuàng)設真實度高的情境，選取的文本內容在來源、關鍵詞、適用場景等方面應該貼合學生的生活經驗、學習經驗和學科認知經驗。考查學生面向未來生活的能力表現(xiàn)時，應降低文本內容與學生當前經驗的重合度，并適當加入未來生活的情境元素。

第二，問題情境創(chuàng)設要搭好支架。問題情境的創(chuàng)設離不開各個要素的協(xié)調和配合，尤其是在面向學生未來發(fā)展、背景要素真實度有限時，需要通過命令要素建立支架，或提示學生個人經驗與題目相通之處，或給出答題的大致方向、具體角度、思考程序、限制要求。

第三，根據問題情境的測評目的選擇結構類型。不同層級的問題設置存在差異，因而應根據所要測評的閱讀能力適當調整問題設置。測評閱讀流利度、檢索、定位等低級閱讀能力時，主要運用“單一問題”結構或“信息+問題”結構。而在復雜推論、解釋、評價鑒賞等高級閱讀能力的測評中，應主要運用“信息+命令+問題”結構，引導學生基于文本進行整合、理解和創(chuàng)造。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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