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爍涵,姚琳
摘要:“精致窮”是在年輕人群體中普遍存在的一種生活方式,雖然他們缺少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但并沒有因此放棄精致,反而樂在其中。這種非理性的“偽精致”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本質上是文化權力在引導和操控消費者,其通過一整套的商業(yè)文化操作流程,借助商品的符號化象征意義、加上廣告和大眾傳媒的運作方式,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消費者對文化權力的無意識認同,最終通過資本的加持,成功地主宰著人們的消費。只有從主觀上喚醒消費者的自覺意識,辯證地看待符號化消費,建立起正確的文化價值觀,才能破解“精致窮”的消費困境。
關鍵詞:精致窮;消費文化權力;符號化象征;無意識認同
中圖分類號:C913文獻標識碼:ADOI:10.13411/j.cnki.sxsx.2021.04.015
Analysis and Governance of “Exquisite Poverty” Consumption Phenomen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Power
WANG Shuo-han , YAO Lin
(School of Marxism, Shanxi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Jinzhong 030801, China)
Abstract:“Exquisite poverty” is a common way of life among young people. Although they lack a stable source of income, they do not give up the delicacy, but enjoy it. The emergence of this irrational “pseudo-delicacy” phenomenon is essentially the guidance and control of consumers by cultural power. Through a whole set of commercial and cultural operation process, with the symbolic significance of goods advertising and mass media operation, it has a subtly influence on consumersunconscious recognition of cultural power. And finally in support of capital, the consumers may successfully dominate peoples consumption. Only by subjectively awakening the conscious consciousness of consumers, dialectically viewing the symbolic consumption, and establishing the correct cultural values, can we solve the consumption dilemma of “exquisite poverty”.
Key words:exquisite poverty; consumer cultural power; symbolic symbol; unconscious recognition.
一、 消費文化與精致窮的概念定義
(一)消費文化的理論闡釋
馬克思的消費觀從生產、交換、分配、消費的四個環(huán)節(jié)揭示了消費在實踐上首先被看作是一種經濟行為,它是人類生存的一種必然性活動,人們從出生到死亡都是一個消費者,都處在無限的消費循環(huán)中。但是,經濟領域中的消費更多講述的是對物品使用價值的消費,側重的是消費的實用性。然而這種具有使用價值的消費越來越不能夠滿足人們對精神消費的追求,無法解釋人們在社會生活中不以實用性為目的進行的消費行為。其實消費除了具有滿足人類進行基本需要的功能以外,隨著經濟的高速發(fā)展,物質的極大豐富,消費的文化功能日益顯現(xiàn)出來,首先對于物品的消費本身就是一種人際關系、社會義務,通過消費可以獲得身份認同、階層區(qū)隔、可以表達出自己獨立的消費意識。其次加拿大人類學家麥克可瑞肯認為消費者使用被賦予了文化意義的消費商品能夠表示不同類別的文化、培養(yǎng)一定的生活價值理念、形成特定的生活方式、建構自我概念、并見證和標記社會變遷[1]。最后越來越多的商品在廣告的作用下,成了“商品—符號”的產物,并被無限地進行多重的文化聯(lián)想。與其說人們在進行消費,不如說人們是在對消費背后的符號或者象征意義買單,它揭示的是人們對于日常生活美學化的一種追求。因此,在很大程度上是文化賦予了消費物品的意義,構建了消費物品的價值和文化功能。所以它的本質是一種社會文化現(xiàn)象。
(二)“精致窮”的社會特征
“我們要做一個精致的豬豬女孩”“年紀輕輕‘精致窮我錯了嗎?”這些出現(xiàn)在當今年輕人生活中的高頻話語形象地表達了一種錯亂的、非理性的消費文化現(xiàn)象。他們在不自知的意識中,把精致看作是對美好生活的一種向往,寄希望于通過追求物質上的豐腴和短暫的感官享受來消解現(xiàn)實生活中的痛苦。追求精致和日常生活的審美化體驗無可厚非。然而,太多的年輕人過猶不及,把這種體驗作為了一種終極目標,他們寧愿窮得開開心心,也要“吃土”去購買那些奢侈品,去填充自己那些虛假的欲望。當追求精致的生活態(tài)度和非理性的消費方式結合起來,就會催生出一種弊病:精致窮。精致窮的波及范圍較廣,是當今年輕人群體中普遍存在的一種生活方式。雖然他們缺少穩(wěn)定可靠的收入來源,但并沒有因此而放棄追求精致,為了自己所向往的生活和喜歡的東西變窮,即便一窮二白也樂此不疲。
二、“精致窮”消費現(xiàn)象下的文化權力解析
事實上,上面所描述的精致都是被物化和異化的精致,是一種偽精致。那么是誰在主宰和制造這種精致的表象,由此一步步引導年輕人陷入無節(jié)制的消費當中呢?這就要談及消費文化權力在消費領域扮演的重要作用了。首先我們要認識到現(xiàn)在的消費文化本身存在的一些結構,這就決定文化權力的一般結構和運作機制。在消費文化中,符號化的象征是文化權力的表達方式,廣告與大眾傳媒是其運作的主要手段,獲取消費大眾的心理認同是其存在的基礎,內嵌于消費文化權力的資本邏輯是終極動力。
(一)符號化的象征是文化權力的表達方式
現(xiàn)代大眾消費的特征之一是消費的符號化。之所以將符號和人們的消費結合起來,是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我們生活的世界就是一個符號化的世界。正如恩特斯·卡西爾所言:“人是符號化的存在物。人們有把客體世界符號化的能力,人們可以給萬事萬物命名,通過特定的名字,我們就可以清楚地對事情進行區(qū)分,從而有序地從事社會生活?!盵2]從理論層面來講,我們無時無刻不被語言的形式、藝術的想象、廣告的傳播等這些具有人為符號意義的信息所包圍。同時,從實踐層面來講,我們每個人并不是裸露地、直接地與這個世界發(fā)生著聯(lián)系,我們的生活被賦予了想象和激情,恐懼和希望,幻想和醒悟這些作為人具有的最天然的情感。因此,我們透過一個符號的世界,來理解和把握現(xiàn)實、語言、神話、藝術、科學、風俗無不如是。人們通過符號化不僅僅能夠理解世界,也能夠賦予客體世界于人的意識,人的感情,甚至創(chuàng)造出超越性的情感,構造出理想性的世界。人們在消費物品時,看重的更多是物品所能提供給人們的精神價值,它可能包含著一些身份認同、社會地位、生活品位的象征,也可能突出的是商品背后的文化內涵,個性表達。比如我們在網絡上經常可以看到一些大牌商家在進行自己產品宣傳的時候,除了依靠自己的品牌標志來做初級符號意義的表達,讓我們對它們有了初步認識,之后讓我們記住它們,消費它們的是隱藏在它們背后的文化內涵和個性表達。幾乎所有的知名品牌都會通過營造文化感染力來影響消費者,它們鼓吹自由、獨立、勇敢的新時代人物形象,并通過宣揚這樣一種自立自強的文化意識使之達到契合消費者的目的。那我們開篇提到的“精致窮”則是符號象征意義的另一種表達——即對于身份認同和社會地位的象征。所以,問題的關鍵就在于符號的過度供應和文化的任意聯(lián)系,成了文化權力發(fā)揮作用的主要條件。在鮑德里亞看來,消費社會中,符號的過度供應和生產泛濫,使得擬像與真實的背離,以至于真實消失,世界成為擬像的世界。文化權力的符號化在高度商業(yè)化的今天泛濫開來,人們被淹沒在符號堆砌起來的擬像海洋之中,純粹為了消費而消費,為了享樂而消費,意義卻面臨著崩潰和解體[3]。鮑德里亞認為迪士尼樂園是濃縮了真實社會的典型的擬像世界,在那里我們可以體驗到優(yōu)質的服務,從童話世界里走出來的精致裝扮的公主,驚險而刺激的游樂活動,這些所有能夠滿足人們對于歡樂、開心的這種想象都在這個樂園里夢想成真。但是這種短暫的、精神的歡樂是被包裝的和虛假的。然而,當我們進入到迪士尼樂園的那一刻,真實與虛擬的世界被模糊了,我們自然地陷入進了文化權力控制下的符號消費中而難以自拔。
(二)廣告與大眾傳媒是運作的主要手段
在媒體技術高度發(fā)達的現(xiàn)代社會中,如潮水一樣泛濫的符號被大眾傳媒和廣告制造傳播開來,它們的影響力和滲透力無處不在,現(xiàn)在的大眾傳媒遠非記錄和傳遞信息,而是充當著一個控制者的角色,深度地參與到了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操縱著人們消費的欲望和方向。首先,大眾傳媒涉及符號象征產品的大規(guī)模生產和傳播。鮑德里亞認為后現(xiàn)代社會中的媒介已經完全失去了組織交流和傳遞真實信息的功能,媒介被擬真所籠罩,成為擬真的工具。它對個體和社會的控制使其成為社會體制的一部分[4]。它在引導人們的消費,把具有符號象征意義的產品傳輸到消費者眼前,利用千變萬化的形式和眼花繚亂的文化產品沖擊著消費者的視聽,制造著符號產品的海洋,左右著消費者的思想,讓人們沉溺其中,無法擺脫,久而久之消費者就變成了大眾傳媒的附庸者。商業(yè)廣告宣傳什么,消費者就購買什么,喪失了選擇其他方式的可能,任憑大眾傳媒擺布。其次,大眾傳媒的單向性傳播造就了消費者的無意識認同。不像我們面對面地交流,交流雙方處在一種信息互動的雙向運動狀態(tài)中,可以平等地接收和表達想法。大眾傳媒是信息的單向性傳播和擴散,它和接收者之間存在一定的分割和不對等性,接受者無法作出回饋性的反饋或者根本無法表達不同的意見和見解,只能夠被動地接受大量的符號信息。而這種傳播的單向性加上它所制造出來的娛樂性,很容易地形成消費者的無意識認同。因此,標準化、模仿化地產品應接不暇出現(xiàn)在市場上,只要一種產品占據了市場份額,大量的、同類型的產品就蜂擁而至地涌入市場,遍布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消費者在無意識中接受并養(yǎng)成了這樣一種習以為常的消費方式。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大眾傳媒其實是在實施一種被布爾迪厄稱之為“符號暴力”的東西,因為其權力的隱匿性而被認為是一種軟性的暴力,被統(tǒng)治者是站在自己不知情的基礎上贊同了統(tǒng)治者的統(tǒng)治邏輯,并構成了統(tǒng)治基礎的重要一環(huán)[5]。而廣告作為大眾傳媒構成內容的一環(huán),也直接成了文化權力意向表達的方式。20世紀廣告發(fā)展的兩個重要結果,一是廣告的訴求,從價值的直接陳述,轉向了對隱喻的價值與生活形態(tài)的塑造,二是文字的說明減少,而相應的“豐富的視覺攝影”在增加[6]。隱喻的價值的塑造更多地凸顯的是一種主觀的、意識形態(tài)的內核。商品被賦予了多種意義的文化聯(lián)想。例如:穿上阿迪、耐克的鞋子,你才是屬于00后的新一代,動輒花費上萬元的包包才是踏入貴婦圈的第一步,這些商品一經投入到廣告中,就被明碼標價地刻上了象征身份、地位、社會階層以及追求高品質生活方式的東西相聯(lián)系起來,這種隱喻的效果不言而喻。廣告鋪天蓋地向你的生活涌來,它提醒著你需要什么,如何才能夠獲得及時的滿足,甚至貶低我們工作的意義,把買買買和努力掙錢畫等號,暗示了我們努力工作就是為了填補這些不理性的購買欲望,把消費者當作金錢的奴隸,一次次更新我們對消費的認知。豐富的視覺攝影是廣告利用其視覺沖擊的效果,來提高受眾關注度的重要途徑。現(xiàn)在網絡直播賣貨的大肆興起,利用的就是以直播形式為主、網紅們對于商品符號功能的夸張宣傳、從而帶動銷量的增長這樣一種視覺刺激來吸引消費者的關注和購買。很多人經常沉迷在大型主播的直播間,一聽到他們激情的宣傳,就會盲目地下單。這看似瘋狂消費的背后隱藏的其實是廣告和大眾傳媒在促進文化權力控制消費者,是操縱消費者運作的主要手段。
(三)獲取消費大眾的心理認同是存在的基礎
如前文所述,我們是從消費文化權力發(fā)生的外因入手,來分析消費文化是如何通過符號化的大規(guī)模生產和廣告的加持讓大眾淹沒在擬真的世界中,使其與現(xiàn)實世界相脫離,進而控制消費者的目的。顯然,外部條件并不起決定性作用,要使得消費者由被動接受轉化為自覺主動地認可,就不能不提到消費者在心理上的積極回應,這就涉及了消費大眾存在怎樣的心理基礎。在物質條件十分豐裕,精神生活卻相對貧瘠的大背景之下,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在工作中都是一個分散、孤立的個體,他們似乎能夠高效率地完成工作,與此承受的高壓也必須默默承受。看似一群努力、熱情的年輕人聚集在一起,然而彼此之間卻毫不相識、極其陌生。這便是都市人群的基本生活狀態(tài)。孤獨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獨。在這種情況下,在工作中被碎片化、孤獨的勞動者傾向于通過消費來緩解心中的焦慮和精神懈怠。因為消費帶給人的滿足感和存在感是可以即時獲得的,它不需要你付出太多時間成本,也不需要你精通任何技術,在一定程度上恰巧補償了人們在工作、學習中的不如意,為你的平庸感穿上了一件合理的外衣。當碎片化帶給人們的焦慮感被釋放、吸引、認同和實現(xiàn)個性的夢想統(tǒng)統(tǒng)在消費的熱潮中實現(xiàn)的時候,消費文化權力的控制力已深入到了人們無法察覺的地步。消費者們被商家投其所好的消費策略所誘導,漸漸失去了分辨能力,默認了消費的合理性。這就為消費文化權力的實施提供了可靠的保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權力受眾的“無意識。”這與人們的價值選擇是密不可分的。我們生活在一個注重實用、實效性的社會氛圍中,大多數人思考到的都是如何通過更便捷的方式去快速地取得成功,怎樣才能和大家保持同步不被落伍。久而久之,就營造了一種無意識的價值選擇趨同,這種價值選擇就是人們立足于當下,注重于對物質的享受,對娛樂的追捧、試圖通過在消費的歡樂中來轉移自己壓抑的情緒,回避那些對于人生、追求、目標等重大問題的思考。這種趨向被文化權力者所主宰和肯定,利用廣告和大眾傳媒的渲染被推上熱搜,自然而然地占據了人們的思想和生活,幫助消費大眾規(guī)避掉了那些“不實用的”“不必要的”思考和疑問。于是,消費文化權力就是利用大眾無意識的心理機制來建立和鞏固它的作用。
(四)內嵌于消費文化權力的資本邏輯是終極動力
消費文化權力要想源源不斷地輸出新的消費方式,激起人們的消費欲望,就需要依靠資本的運作來調節(jié)生產、消費這一環(huán)節(jié)。也正是由于資本強有力的支持才能夠充分調動社會資源來實施這樣的消費控制。馬克思曾在資本論中對資本主義社會進行了深刻的剖析,他發(fā)現(xiàn)了剩余價值規(guī)律,揭示了資本家對于工人的剝削根本上是要獲得資本的增殖,這就決定了資本運作的邏輯就是要不斷地進行生產,促進消費,從而獲得利潤,實現(xiàn)資本增殖。這是資本存在的唯一途徑,也是適用于一切領域的,特別是在消費領域。首先,從消費和生產的關系來看,它們是相輔相成、相互促進的。生產刺激消費。馬克思曾用驚險的跳躍來形象地表達商品和消費的關系,這一跳躍如果失敗,摔壞的不是商品,而是資本家。因為商品如果沒有被消費者購買,就不會產生資本的增殖過程,這無疑是一種沖擊。消費會產生出新的需求,反過來又會激勵資本家進行新一輪的大規(guī)模生產,而且這種需求會隨著消費水平和消費質量的提高而有所提高。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消費是生產的動力。其次,資本增殖的過程需要連續(xù)不斷地擴張,它不僅局限于在經濟領域對生產和貿易的擴張,也會逐漸地遍布到政治文化領域,甚至對人們的觀念意識進行侵蝕和擴張,最終對人的生存狀態(tài)、生活方式產生潛移默化地影響。有人說:“資本是一種社會運作方式、是一套社會制度,是一組行為方式,而不是簡單的符號和增殖,因為沒有增殖的土壤,陽光和水分便沒有增殖本身?!盵7]這也充分說明了資本在實現(xiàn)價值增值的過程中,它會將資本的可操控力深入到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使整個社會在資本邏輯的組織原則下運轉起來。消費主義、消費文化的興起,正是這個時代資本擴展的質的飛躍。最后,在強大的資本邏輯統(tǒng)治下,資本家們會將物質資源和文化資源相整合起來,發(fā)揮出其最大效用。表現(xiàn)為在商業(yè)化高速發(fā)展的背景下,越來越多從事文化創(chuàng)作的人伴隨著資本的裹挾向消費領域進軍。他們通過創(chuàng)建、傳播、改變商品符號和意義來向消費者們宣傳商品的文化意義,達到較高的點擊率和發(fā)行量,從而推動資本的發(fā)展。例如,最近播出的電視劇《三十而已》資本家們會利用網絡電視這一載體,通過不同角色的服飾和配飾的裝扮來達到階層區(qū)分的目的。這在無形中就將物質商品和文化輸出進行捆綁,向觀眾傳達出一種不正確的價值觀念:要想擁有高品質的生活,快速地取得成功,第一步就是要靠外在的物質資源來包裝自己,豐富自己,只要自己武裝的夠奢華、夠有錢,就等于拿到了通向成功的入場券。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F(xiàn)在迅速崛起的網絡直播,他們乘勢而為,打著國貨崛起的招牌,向消費者們推送大量的國貨產品,刺激大家購買。其實這些商業(yè)直播的背后,無疑不與資本的管理和策劃相聯(lián)系,他們通過售賣文化自信,國貨自信的文案策劃,來吸引消費者的注意力,喚起消費者對文化認同的共鳴,從而獲得盈利。因此,我們可以看到,資本邏輯對消費文化的控制力已經深入到了靈魂最深處,處在這樣一種潮流中,無論是普通的消費大眾還是那些統(tǒng)治者都無一幸免地要深受其影響。
三、“精致窮”消費現(xiàn)象的治理路徑探析
通過對消費文化權力的分析,我們可以清楚地了解到它作為一種以文化樣態(tài)存在的力量,就猶如空氣一樣,無影無蹤卻又時時刻刻影響著我們的生活,我們也無法通過有形的方式去消除它。我們能夠做到的就是建立一種制衡機制,來盡可能地擺脫消費文化權力對人身心的控制,恢復消費者自由自覺的意識,樹立起正確的消費文化觀,達到與消費文化和諧共處的目的。
(一)喚醒消費者的自覺意識
如前文所述,消費文化權力之所以能夠有效地控制我們的消費,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利用了消費者的無意識認同。它對我們的控制是一種軟實力的控制,潛移默化地將權力主體的意識變?yōu)闄嗔腕w的自覺的意識活動,而且在這一改變過程中,權力客體是不自知的、心甘情愿地任其改變下去。這種無意識的認同表現(xiàn)為,一方面,權力主體力圖打破人的精神壁壘,重塑人的精神結構來實現(xiàn)某種單方利益,但是又要掩蓋其利益動機,也就是說,它們所構造的價值觀念和認知結構具有“人為性”,但“人為性”又被極力掩蓋;另一方面,還表現(xiàn)為權力客體的不自知,他們雖然知道商家的宣傳和廣告的傳播對自己影響頗大,那些夸張的宣傳都是為了騙取消費者購買,或許他們當中有些人能看到這是資本運作的邏輯,但是那些無意識認同的消費者們從來不會察覺到自己的思想和意識已經被消費文化權力所操縱,自己已經處于一種被動的位置,反而樂此不疲,甘心沉淪。因此,我們要喚醒消費者的自覺意識,讓他們從這種無意識的狀態(tài)中逃離出來。首先,消費者要直面自己已經處在這樣一種旋渦之中,只有自己先清醒地意識到自己被文化權力所影響,才能逃離旋渦。其次,要辨別我們被怎樣的消費文化氛圍所裹挾,他們是通過網絡的傳播和資本的操作來影響,還是我們受到周圍人所影響,如果我們長期處在這種文化氛圍之下,我們就要自覺地選擇遠離這些消費影響,不要跟風,要認清它對我們的操控方式,冷靜地進行消費活動[8]。
(二)辯證地看待符號化消費
符號化消費對消費群體來說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這就需要我們辯證地看待,從審美價值層面來看,追求符號化消費是有其合理性的。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對美好生活向往的權利,都追求高雅的、純粹形式的、唯美的審美立場,恰好商品背后的符號化有象征美好、高雅、藝術這一隱喻功能,所以我們大家都趨之若鶩地為它買單,從而也會產生競爭。從競爭原則這一方面來看,符號化消費對消費群體來說是弊大于利的。因為一旦有了資本的參與和操控,符號化消費就會變得有利可圖,就會被商家鼓吹,帖上象征身份、個性、實現(xiàn)階層跨越等一類的標簽,更多地將商品定義化、儀式化。于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重儀式感,開始用禮物的貴重,金錢的多少來衡量自己在別人心中的地位?!拔揖率且驗槲抑档谩保@種故意迎合消費者心態(tài)的標語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在大眾的視野中,引導著我們的思想,讓我們理所當然地去消費。殊不知,在這里我精致我值得,更多地代表著一種大眾審美觀和精英主義審美觀的矛盾體現(xiàn)。精英主義審美觀主要為文化資本者所持有,他們代表了文化資本的消費傾向。有著高雅的文化品位,能夠進行獨立的、純粹審美化的文化創(chuàng)造,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推動社會的精神文明更好地向前發(fā)展。而大眾審美觀則為經濟資本者所持有,它們因為趨利性的本質,代表的更多是通俗的、功能性的、注重感官愉悅的審美觀。而商家鼓吹的我精致我值得,是披著精英主義外衣下的大眾審美觀的體現(xiàn)。它們通過模仿、創(chuàng)造一些貼近高品位、高消費的、表象的、外在的商品來誤導消費者,讓他們自認為只要購買了這些,就在逐漸地向精英主義群體靠近,自己就與那些普通的大眾消費者能夠隔離開來,實現(xiàn)階層的跨越,獲得較高的身份認同。其實,這樣的一種矛盾存在依然隸屬于大眾審美觀。它并不能夠真正地提高你的精神文化追求,從內在提升你的消費價值觀。因此,我們要學會理性地看待符號化消費給我們帶來的影響,趨利避害,做一個會選擇的精致的消費者。
(三)建立正確的文化價值觀
哲學人類學家蘭德曼指出:“人是社會的,因為人是文化的創(chuàng)造物,人是個體的,因為人是文化的創(chuàng)造者?!盵9]在我們討論消費文化權力的主宰問題時,除了喚醒人們的消費自覺意識是遠遠不夠的,我們還應當將人放在一個社會文化環(huán)境中,從整體和全局的角度去看待。消費文化權力之所以能夠主宰消費者是因為它向我們提供了一套享樂主義的文化價值觀,并堅定不移地貫徹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它不僅迎合我們消費的需求,還不斷地挖掘著新的消費需求,填補著我們無休止的欲望,甚至很多潛在的欲望也被點燃和激發(fā)。在享樂主義文化價值觀的引導下,我們的欲望仿佛潘多拉的盒子被打開,世界變得物欲橫流。一個人可能對消費的商業(yè)操控洞若觀火,卻很難抵制。因此,我們必須提供一種正確的文化價值觀,培養(yǎng)健全的文化消費理念,才能與消費主義的文化價值觀相抗衡。所以,一種健康的、積極的生活態(tài)度、一個有節(jié)制的、理性地消費方式、一種淡泊的、對精神文化的渴望的價值追求才是我們應該努力去建立和經營的。當然,落實到具體的實踐層面,需要我們共同的努力。首先,可以在基礎教育中加強人們對哲學和美學的學習,培養(yǎng)人們的審美情趣,提升人們的精神境界。其次,要在整個社會中支持非商業(yè)文化的發(fā)展,大力弘揚優(yōu)秀的文化產品,達到滋養(yǎng)人們身心的作用。最后,建立合理的批判機制,在商業(yè)領域和非商業(yè)領域之間涇渭分明,為非商業(yè)文化創(chuàng)造提供保證,引領正確的文化價值觀,營造高尚的文化生活。
簡言之,“精致窮”只是一種消費現(xiàn)象,隱藏在其背后的消費文化權力才是推動其產生的根本動力。它們是表象與實質的關系,我們只有清晰地了解到它的運作機制、產生原因,才能對癥下藥、有的放矢地解決問題,才能夠不被消費文化權力所裹挾,有效破解“精致窮”的消費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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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楊栓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