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三孔”的法制管理與遺產保護

李翔

（薩拉戈薩大學，西班牙薩拉戈薩 50009）

“三孔”是孔廟，孔府，孔林的統(tǒng)稱。位于山東省曲阜市。1961年被國務院公布為第一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94年作為一組歷史文化古建筑群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自公元478年孔子逝世其居所被改建成廟后，“三孔”的歷史沿革已有2 500年[1]。它的榮辱浮沉不僅記錄了儒家思想由一家學說發(fā)展為封建王朝官方學說的歷史，反映了儒學在中國哲學史上的影響，還豐富了其建筑群本身所蘊含的歷史文化內涵。

1 大成殿簡介

孔廟是祭祀孔子的本廟。南北長約652m，東西寬約153m?？讖R內所有建筑沿中軸線均勻分布，自大成門起分為三路，呈規(guī)則對稱式布局，廟內最大的建筑大成殿位于整個空間的中心位置。這座大殿被郭沫若譽為“天工開物”，始建于1018年，曾在1500年與1724年先后兩次遭遇雷火。重建后的大殿坐落在雙層石欄臺基上，石欄雕版底部為須彌座，石欄扶手與板身之間飾有石雕花朵，每塊石雕欄板由高出板面的立柱連接，立柱柱頭為石雕蓮花，立柱底部設有龍頭雕塑，龍頭雕塑與立柱垂直分布，呈九十度角。兩層立柱柱頭石雕樣式各不相同，從側面看時形成錯落有致之美，別具風味（見圖1）。

圖1 曲阜孔廟俯視圖（圖片來源網絡）

大成殿采用了與故宮保和殿一樣的重檐歇山頂，四面的飛檐處有序排列著十只神獸，與故宮太和殿的建筑級別相同，這樣的設計充分體現(xiàn)了統(tǒng)治者對儒家學說的官方認可。雙重飛檐之間匾額“大成殿”為雍正皇帝親自書寫。大成殿高32m，長54m，寬34m。正面最引人注目的是雕有“雙龍戲珠”圖案的十根龍柱，柱身上方仍是飾有雙龍戲珠圖案的額枋，殿后檐及兩側共有18 根有云龍紋飾的水磨石柱。據統(tǒng)計共有“龍”1 296 條，騰云駕霧，栩栩如生，我國始于先民時期的龍圖騰崇拜文化在大成殿這座建筑上得到了體現(xiàn)，也側面反映出了古代工匠們對孔子圣人地位的尊崇。殿內中央神龕里供奉著孔子像，塑像坐高3.35m，像前立有一尊金雕細縷的牌位，牌位正中為楷體“至圣先師孔子神位”八個字。塑像兩邊有序分布著四配，十二哲的龕位。殿內藻井盤旋著一條口銜寶珠的向下俯視的巨龍。巨龍外側圍繞著象征二十四節(jié)氣的小龍（見圖2）。

圖2 曲阜孔廟·大成殿（圖片來源網絡）

雖然孔廟大成殿與故宮太和殿同為宮殿式建筑，但它們的命運卻截然不同。新中國成立后，1951至1959年，國家撥款搶救性揭瓦維修大成殿。1966年，受“文化大革命”影響大成殿內孔子像被砸毀，其他如神龕、塑像、牌匾、供桌等被付之一炬。1982年至1989年，山東省撥款組織技術人員重塑孔子坐像。1989—1998年間，國家撥款和自籌資金700 余萬元用于文物修復，大成殿得以被油漆彩繪。2000年底發(fā)生“水洗三孔事件”，大成殿彩繪損害較為嚴重。2015年，“三孔”古建筑彩繪保護工程正式開工，大成殿早期官式彩繪得到修復。

2 “三孔”管理的現(xiàn)存問題及原因分析

2.1 管理活動中存在的矛盾及解決辦法

由此可見，大成殿的近代史并不是一部現(xiàn)實的修繕史，其中摻雜著由于歷史和人為原因造成的破壞事件。甚至從發(fā)生在2000年的“水洗三孔事件”這起事件中，可以發(fā)現(xiàn)“三孔”管理部門和相關法律法規(guī)所存在的一些問題。從行政管理角度來看，文化遺產是公共財富，屬于公共管理范圍。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 第一章第八條之規(guī)定：“國務院文物行政部門主管全國文物保護工作。地方各級人民政府負責本行政區(qū)域內的文物保護工作?？h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承擔文物保護工作的部門，對本行政區(qū)域內的文物保護實施監(jiān)督管理?！蔽覈罡叩奈奈镄姓芾頇C構是國家文物局，直屬部門為文化部，下屬單位是各省文物局及地方政府。“三孔”的管理機構是曲阜市文物旅游局，屬于科級部門，主管單位為山東省曲阜市市政府。而“水洗三孔事件”的發(fā)生很明顯是由于地方管理者將管理權給予了企業(yè)特許經營管理機構（曲阜孔子國際旅游股份有限公司）。事實上，在一些發(fā)達國家，如西班牙市政府也會將文化遺產交給中小企業(yè)運營，但同時政府會派遣一位地方官員進駐企業(yè)履行監(jiān)督職能，每日記錄企業(yè)對文物的調查研究和利用開發(fā)及其他相關活動。該事件過后，“三孔” 的保護管理工作重新由曲阜市文物局負責。曲阜市文物局作為世界遺產“三孔”主管部門，其上級機構依次為： 曲阜市政府—山東省文物局—山東省政府—國家文物局—文化部。下屬事業(yè)單位是市文物稽查大隊，該單位主要負責對景區(qū)文物、庫藏文物、田野文物實施監(jiān)督檢查；制止和處罰各類破壞文物的行為[2]。值得注意的是，曲阜市文物局與大多數(shù)其他市文物局一樣，僅僅屬于科級單位，故而存在資源整合、 專業(yè)指導和事物協(xié)調能力不足的問題。“三孔”目前的修復工作進展緩慢，主要是由于經費不足。解決經費問題需要依靠國家公共財政撥款，地方政府利用遺產事業(yè)性收入所得，以及社會國際團體的經濟支持。關于最后一種經費來源，地方政府可以采取減稅的政策鼓勵民間非營利性質的公司參與，比如：基金會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兩點，首先要形成從中央到地方共同合作參與世界遺產管理的合作機制。中國國家文物局具有“研究擬定文物、博物館事業(yè)的發(fā)展方針、政策、法規(guī)和規(guī)劃，制定有關的制度、辦法并監(jiān)督實施”的職能。山東省省文物局作為其下屬單位，具有“起草文物保護地方性法規(guī)、規(guī)章草案，擬訂文物保護和博物館事業(yè)發(fā)展規(guī)劃、 政策措施并組織實施，對執(zhí)行情況進行監(jiān)督檢查”的職能。曲阜市文物局具有“貫徹執(zhí)行國家、省、曲阜市文物管理工作的方針、政策和法律、法規(guī)，研究擬訂全市文物管理工作的政策規(guī)定并監(jiān)督實施”的職能。三者雖然行政級別，主要職責不同，但均具有研究擬定文物管理工作政策規(guī)定的職能。故而可以在此基礎上開展合作。此外，曲阜市文物局管理雖然為地方單位，但是在世界遺產的管理中，地方單位的政策規(guī)定對世界遺產的保護有著非常大的影響。其次由于“三孔”的保護與故宮、莫高窟相比相差懸殊，可以考慮建立一個單獨部門對其進行直接管理，并針對景區(qū)當前問題制定相應的法律法規(guī)。

2.2 法制管理建設滯后分析

中國世界遺產的保護情況總體看日趨好轉，但依然存在很多問題。從研究的總趨勢看，保護，特別是法律保護是今后世界遺產研究的重點。從表面看，“水洗三孔事件”的直接原因是曲阜孔子國際旅游股份有限公司的管理不當，但實質上將世界文化遺產交由企業(yè)管理的行為本身便違背了現(xiàn)行的文物保護法。換句話說，有關責任部門才是引起“水洗三孔事件”的“真兇”。此外，《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二十四條明確規(guī)定：“故意損毀國家保護的珍貴文物或者被確定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的文物的，處三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情節(jié)嚴重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罰金。故意損毀國家保護的名勝古跡，情節(jié)嚴重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過失損毀國家保護的珍貴文物或者被確定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的文物，造成嚴重后果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水洗三孔事件”中孔廟內一通元代石碑“御賜尚釋奠之記碑”被該公司保衛(wèi)科職工龐斌違規(guī)在孔廟內駕駛汽車撞毀，損失已無法彌補。當事人被判拘役。從立法者角度來分析，造成遺產被人為破壞的原因還在于法律法規(guī)不夠細化，權責不夠清晰。反之，西班牙阿拉貢省的文化遺產法律不僅以法律法規(guī)的形式對物質或非物質遺產作了保護等級劃分和詳細的分類說明，并且界定了考古挖掘范圍、手續(xù)和期限。這一點還是值得借鑒的[3]。

現(xiàn)階段“三孔”的法制管理工作處于現(xiàn)有法律無法保障文化遺產得到恰當保護，更加完備的法律尚未出臺的尷尬局面。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 第一章第八條之規(guī)定：“地方各級人民政府負責本行政區(qū)域內的文物保護工作?？h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承擔文物保護工作的部門對本行政區(qū)域內的文物保護實施監(jiān)督管理?！比欢?，僅僅依靠市財政開展文物修復工作，實為九牛一毛。故而相關行政管理部門應該鼓勵企業(yè)，基金會等盈利和非營利機構的共同參與和保護性介入。其次，法律的制定應該充分考慮到各項法規(guī)是否能在實踐中發(fā)揮應有作用。立法是否圍繞著保護文物這個目的而展開，每條法規(guī)應具有約束力和可操作性[4]。但是《文物保護法》經五次修訂，仍未對具體部門應該承擔的職責而做出規(guī)定。而僅僅以籠統(tǒng)“指示”的形式出現(xiàn)。另一方面，2010年12月1日山東省政府出臺了《山東省文物保護條例》，對文物保護經費，人員配置，建設項目的審批等多個方面給予了修訂[5]。《曲阜孔廟，孔林，孔府保護規(guī)劃》獲國家文物局正式批復，目前等待山東省政府公布實施?！渡綎|省曲阜孔廟孔林孔府保護管理條例》于2016年11月被山東省政府列入2017年立法工作計劃項目，現(xiàn)在處于向社會廣泛征求意見的階段。世界文化遺產管理雖然亟待形成一個法制化的科學有效的治理體系，但是相關法律的制定卻需要考慮大量的其他影響因素故而推廣緩慢[6]。

3 關于“三孔”景區(qū)實現(xiàn)“可持續(xù)發(fā)展”的若干建議

3.1 深度研習與利用旅游資源

“三孔”是孔子哲學思想的發(fā)源地，儒釋道“三教”思想影響著祖祖輩輩的中國人。近些年隨著中國文化影響力在世界上的廣泛傳播，越來越多的海外游客前往曲阜來拜訪這座世界圣城。近五年來，“三孔”年均接待游客500 萬人。景區(qū)要實現(xiàn)可持續(xù)發(fā)展，一定要協(xié)調好遺產利用與修復的關系[7]。要解決旅游資源開發(fā)不徹底的問題。孔林作為家族陵園，有其獨特的文化景觀和考古價值?？琢帜乖嵝沃扑哂械目脊艑W和風水學研究價值仍有待挖掘與解讀。林中的千年古樹具有植物學和美學價值，是一座天然的植物博物館，因此應該與高校，社科院等專業(yè)機構共同研究和開發(fā)。

3.2 提升海內外游客接待能力

提高景區(qū)海內外游客接待能力?！叭住弊鳛槭澜邕z產，應將其定位為國際旅游產品?？梢酝ㄟ^定期舉辦展覽，針對不同游客群體，設計具有普適性的文化活動方案，盡量滿足各個年齡群體的游覽需求，使游客理解文物的文化內涵，從而實現(xiàn)復興禮樂傳統(tǒng)，傳承圣人仁義至上的道德品質的目的。對于海外游客，除了提供數(shù)字博物館外語解說服務，還可以在不影響景區(qū)內秩序的情況下開展沉浸式文化體驗活動。如“孔府逃脫”[8]。臨時展覽根據展出規(guī)?？梢栽谑彝庖部梢栽谄綍r不開放的房間內進行，可以使用文物復制品，來避免對真品造成損害。

3.3 加大媒介傳播力度

通過社交平臺和文化講壇弘揚傳統(tǒng)文化。通過社交媒體如抖音加大景區(qū)宣傳，打開游客市場。同時，可以定期開辦類似于揚州論壇的區(qū)域性文化講座、文物修復技術交流會、研討會和專家座談會。來增強“三孔”在文物圈的影響力，以及相關文物的科研進度[9]。

3.4 打造專業(yè)的組織團隊

培養(yǎng)一支業(yè)務能力強的科研人員和服務人員。曲阜文物局要吸引人才，加強人才引進，更要留住人才。避免因專業(yè)人才匱乏影響對文物的保護與利用。曲阜文物局、曲阜師范大學、中國孔子研究院、中國孔廟保護協(xié)會和中國孔子基金會等相關機構應相互之間開展人才交換活動，互惠互利。

3.5 健康有序開展旅游活動

發(fā)展區(qū)域旅游，杏壇劇場，“三孔”“四山”“兩城”新框架實現(xiàn)區(qū)域聯(lián)動。協(xié)調發(fā)展和利用“三孔”周邊的旅游資源，不僅有利于文物古跡的保護工作，形成完整的資金產業(yè)鏈，且收入所得能夠運用到文化活動和文物修復上，如此循環(huán)必將有助于國際旅游名城的建設[10]。

3.6 修復工作要博采眾長

開展預防性修復工作。定期對文物狀態(tài)進行檢查，防患于未然。自意大利文物修復研究所第一任主任Cesare Brandi 于1963年提出文物修復理論（“Teoría del restauro ”）后，歐洲的文物修復理論與實踐發(fā)展至21 世紀，已呈現(xiàn)出非介入式修復的趨勢[11]。即技術員在參與修復工作時，能夠做到既保護了現(xiàn)有文物，又不對文物本體造成傷害，并盡力使被修復的地方與文物本身組成新的美學符號。同時，在一些古建筑修復工作中，允許應用現(xiàn)代建筑的概念理論到文化遺產修復工作中。如西班牙特魯埃爾市的佩拉森塞城堡，在安裝塔樓樓梯時，修復人員使用了木質拼接樓梯，確保使用安全性的同時又減輕了塔樓承重，避免對塔樓造成二次損害。是應用現(xiàn)代建筑設計方案修復歷史建筑的成功嘗試（見圖3）。

圖3 西班牙·特魯埃爾 佩拉塞森城堡（圖片來源網絡）

4 結語

“三孔”的管理工作任重而道遠?！叭住惫芾碚卟粌H要保障景區(qū)運營狀態(tài)良好，更要通過保護，修復與傳播等工作使遺產真正活起來，發(fā)揮其作用。

隨著《我在故宮修文物》《中國考古探秘》《國寶檔案》等紀錄片的熱度不斷攀升，人民群眾保護文物的意識逐漸增強?！叭住惫芾砉ぷ鞑粌H要形成以政府為主導，以法制管理為依據，更應鼓勵各階層社會力量的廣泛參與。此外，修復工作絕不能閉門造車，文物修復科技技術的發(fā)展讓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如今變?yōu)榭赡?，在實踐的基礎上，還需要與國內外文物修復機構保持交流與合作，加強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