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
作為我國民間傳統(tǒng)工藝品的重要組成,藍印花布格調素雅,顯示出本民族獨特的審美趣味與濃郁的生活情調,歷經漫長的歷史洗滌,藍印花布愈加顯示出迷人的藝術魅力。南通作為“藍印花布之鄉(xiāng)”,較好的保存了其制作工藝與藝術風格,配合當?shù)鬲毺囟鴿夂竦泥l(xiāng)土氣息,成為我國藍印花布研究、開發(fā)、生產與傳承的典型代表與重點區(qū)域。從視覺藝術表現(xiàn)來看,南通藍印花布以藍、白的和諧之美創(chuàng)造出淳樸、自然的藝術美感,其不僅格調清麗古樸,而且紋樣古拙雅致,被列為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為了更好地傳承藍印花布,設計者要強調藍印花布傳統(tǒng)藝術與時尚設計理念的有機結合,使之在現(xiàn)代社會生活中煥發(fā)新活力、引領新時尚。
南通藍印花布的紋樣表現(xiàn)題材極為廣泛,無論是形態(tài)婀娜、意蘊深遠的植物紋樣,還是生動活潑、憨態(tài)可掬的動物紋樣,抑或源于民間神話故事、歷史戲曲的重要人物,藍印花布都集植物、人物、動物、幾何、文字等題材于一體。不僅傳承了吳越的精巧秀麗,又融合了齊魯?shù)拇竞褓|樸,在單純的藍白兩色間創(chuàng)造了無與倫比的造型藝術。紋樣在民間藝人的表現(xiàn)下頗具喜慶吉祥的意韻,反映了百姓對美好生活愿望的寄托與追求。
除了單純的藍白色調與靈動的點線鏤刻以外,多變有個性的組織形式也是藍印花布的典型藝術特色。或以對稱結構在上下、左右各布設同形、同量、同色圖案,以鮮明而工整的造型營造一種勻稱美;或以重復結構使相同或相近紋樣有規(guī)律地反復出現(xiàn),打造一種自然有序的視覺效果;或以發(fā)散結構基于一個圖形單位持續(xù)向四周輻射擴散,形成錯落有致的節(jié)奏韻律感;或以“回形紋”等環(huán)繞結構傳達“富貴不斷”“幸福不止”的文化精髓[1]。
南通藍印花布紋樣以直接或間接的表現(xiàn)手法,表達百姓對富貴長壽、吉慶祥和、福壽綿長等吉祥心愿的祈盼與渴望,無論是借漢字文化諧音表意,還是借圖形象征寓意,抑或含蓄的隱喻、具有審美價值的特定紋樣符號,這些紋樣不僅向世人展現(xiàn)了藍白的質樸美、傳統(tǒng)美、文化美,還成為一種重要的文化傳播載體,為傳統(tǒng)民間藝術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發(fā)展打開了一扇窗戶。
南通藍印花布紋樣以明朗、單純的藍白兩色,收獲了最廣泛而深刻的青睞。雖然只有兩色,但藍印花布的藍,是色度趨近黑色的靛藍,這種藍蘊含著紫色成分,紫色中又不乏紅色,這使得靛藍色呈現(xiàn)出藍、紅、紫、黑等豐富的純色,因而,給人以色彩的豐富感體驗,加之藍印花布更強調“底”和“花”的多變性,配合兩色鮮明的對比,在沉穩(wěn)中孕育著希望、素雅中傳達著委婉,給人以一種內斂而成熟的意蘊。
藍印花布的紋樣多由點、線以“斷刀”形式組成,遠看如“花雨滿池”,近看似“珠墜玉盤”,星星點點、疏疏密密,形成錯落有致地排列,這賦予藍印花布獨特的裝飾性。除了點,層次分明的線條也是一大特色,線條或大或小、或長或短、或疏或密,形成多層次的美感,通過工藝制作中的“節(jié)”將線條斷得恰到好處,使之看似自然,又有萬千變化。受傳統(tǒng)鏤刻版工藝的限制,藍印花布為防染漿脫落,線條往往在一定范圍內互不相連,呈現(xiàn)出“筆斷氣連”的審美風格[2]。
藍印花布紋樣構圖通常飽滿而繁復,卻并不會帶來臃腫、凌亂之感。通常而言,紋樣鮮少暴露大片底紋,在構成方面豐盈而飽滿,造型樸素而別致,借圖案間的多變組合,令整體紋樣呈現(xiàn)出“連綿不絕”“源遠流長”之視覺效果。此外,藍印花布另一典型表現(xiàn)即“均衡”,從整體紋樣構成來看,或左右對稱,或上下均衡,輔以巧妙穿插的線條,使得整個畫面嚴謹而協(xié)調、內斂而高雅,加上傳統(tǒng)“求全、求滿”構圖理念的影響,凸顯傳統(tǒng)民間藝術質樸而醇厚的價值取向。
南通藍印花布的紋樣圖案往往獨具特色,或以物化圖形配合諧音構成傳達吉祥語意,如“福祿綿長”音同葫蘆,借葫蘆綿延的藤蔓、累累碩果,寓意子孫綿延、福祿常在;或借圖案形態(tài)、色彩、功用等特點,以象征意蘊隱喻吉祥,如以“梅間三多”象征家族興旺、多子多福;或借紋樣圖案內容、思想寓意吉利,如一梅花比作狀元、以蘭花寓意高潔、以竹子寓意清廉正直、以菊花寓意高雅傲霜[3]。
“形”指向的是藍印花布紋樣物象的外形或結構,這是紋樣裝飾語言的最直接體現(xiàn)。傳統(tǒng)設計中,藍印花布常以“布”為載體展現(xiàn)其藝術魅力,隨著現(xiàn)代設計理念的運用,藍印花布紋樣圖形得以通過其他載體實現(xiàn),消解了其作為紡織品的實用屬性,進一步突出了紋樣圖形的裝飾意蘊。例如,某包裝設計中將南通藍印花布紋樣圖形提煉出來,點綴于鋁制載體包裝上,成功將藍印花布紋樣升華為一種視覺藝術符號,提升了設計的文化內涵;再如,某品牌商業(yè)招貼設計了《水紋篇·云紋篇系列》,該設計借鑒了藍印花布的如意紋、卷云紋、水波紋紋樣外形,將車胎行駛痕跡比作水云紋一般自然流暢,極富節(jié)奏感,令人過目不忘。值得注意的是,在借鑒藍印花布紋樣外形時,切忌生硬移植和復制,而要在原形的基礎上有所創(chuàng)新,使之與設計各要素、形式協(xié)調統(tǒng)一,例如,在某書籍裝幀設計中,設計者將封面保留了藍白色調,并以重復排列的吉祥紋樣為主元素,通過對紋樣原形態(tài)的高度抽象概括、重復排列,使得新圖形簡潔明快,既有傳統(tǒng)藍印紋樣的豐富多變形態(tài),又不乏濃郁的時代氣息[4]。
呂勝中曾在《造型原本》中將中國傳統(tǒng)民間審美概括為:求“圓”、求“滿”、求“對稱”、求“偶數(shù)”。作為民間藝術的優(yōu)秀代表,南通藍印花布的紋樣在構成形式上集中體現(xiàn)了上述審美特征,既要求紋樣的完整性、排列的對稱性,又在視覺構圖上求整、求滿、求全,以達到“形”“意”合一的目的。然而,現(xiàn)代設計理念往往關注視覺沖擊,因而,常用多變的非對稱與矛盾空間等凸顯視覺效果。為了將藍印花布成功融入現(xiàn)代設計中,需要借助現(xiàn)代造型觀、視覺表現(xiàn)形式,對藍印花布紋樣元素打散分解、提煉重組,最終達到藝術層面的升華創(chuàng)新之效。具體而言,打散重構可借助置換、象征、變異等多元手法,將藍印花布紋樣元素抽離,以現(xiàn)代設計技巧、創(chuàng)造意識進行再創(chuàng)造,使新圖形既有傳統(tǒng)藝術的神韻,又符合現(xiàn)代審美特征。例如,在汽車內飾設計中,通過提煉藍印花布紋樣“瓶”這一圖案元素,利用其象征意蘊使之與“平”同音借喻,成功將“瓶”這一紋樣元素升華為“平安如意”的寓意,繼而傳達出對車主的美好祝福。
“意”的延伸,指向的是藍印花布紋樣文化語意的延伸。視覺傳達設計中,要善于借鑒藍印花布的文化內涵、藝術韻味,以創(chuàng)新形象凸顯抽象符號的語意延伸,使觀者獲得符號化聯(lián)想,產生“意境”體驗,達到“以形達意”之效。值得注意的是,“意”的取舍并不在乎紋樣的簡化、省略,而是強調以“形”的表象,深度發(fā)掘深刻的內涵與意境,繼而將有設計價值的元素提煉出來,實現(xiàn)符號語意的延伸之效,形成如藍印花布一般無二的素雅風格與厚重內涵。
例如,在某一名為“月光寶盒”的燈具設計中,設計者將藍印花布白底藍花的紋樣符號提取出來,借鏤空雕刻與燈光影射的作用,營造“百蝶”飛舞、撲朔迷離的浪漫意境;再如,某屏風設計將融合現(xiàn)代設計理念的藍印花布紋樣圖案以方格形式裝飾于屏風之中,借助不同透光度的磨砂玻璃與自然光的透視,營造一種古典素雅的意境美感;在某香薰盒設計中,設計者以藍印花布常用香草紋作為盒頂裝飾,配合鏤空的小圓點,香味從優(yōu)雅懷舊的孔中緩慢散逸,營造出幽靜而清新的氛圍[5]。
綜上,作為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南通藍印花布以其豐富多變而又不乏內涵意韻的紋樣元素而著稱,在紋樣視覺構成及表現(xiàn)方面,無論是疏密有致、層次分明的線條排列,還是單純和諧的色彩語言,抑或飽滿復雜而不凌亂的整體布局、獨具特色的圖案等,都無不體現(xiàn)出強烈的裝飾性與濃郁的地域文化韻味,彰顯出別具一色的視覺藝術效果,這使得南通藍印花布紋樣在視覺傳達設計中,展現(xiàn)出重要的應用價值。值得注意的是,創(chuàng)新性乃設計創(chuàng)造的本質,南通藍印花布紋樣在視覺傳達設計的應用過程并非簡單的移植與復制,而是通過視覺元素的提煉、打散與重構,達到取其“形”、延其“意”之效,除了強調視覺表現(xiàn)效果以外,還要賦予作品濃郁的社會精神文化內涵,確保藝術設計的創(chuàng)新既保留南通藍印花布藝術的神韻,又不乏鮮明的時代特色,如此,方可令人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