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鐘書《圍城》的諷刺藝術與主題揭示

孟慶安

（中共北安市委黨校，黑龍江 北安 164000）

錢鐘書先生所創(chuàng)作的《圍城》是一本洞悉了理性人生、具備較高文學價值的長篇小說，這部書圍繞審美價值完成了多元化的價值系統(tǒng)構建，對多種不同的世態(tài)進行了諷刺，同時也對各種社會現(xiàn)象展開了深度剖析。書中的文化反省極其深刻，且深入地揭示了人性?！秶恰返木手幵谟谄溥\用了詼諧幽默的語言，通過精妙深刻的諷刺手法，實現(xiàn)了主題內(nèi)涵的深化與揭示。

一、錢鐘書《圍城》的諷刺藝術——描繪眾生象、剖析社會現(xiàn)實

《圍城》一書中運用大量幽默語言，采用嘲諷的方式對人性的丑露進行揭示，對社會的落后進行批判。錢鐘書也獨到的見解、立足獨特的視角對當時社會上的知識分子的思想狀態(tài)、生活狀態(tài)進行揭示，從而幫助人員了解彼時的社會現(xiàn)實，把握當時的世態(tài)境況。這些諷刺性的語言極其尖銳，但同時語言也十分幽默豐富，且可通過諷刺性的語言實現(xiàn)對人物形象、品性以及文字的精準描繪，既飽含真情，同時細節(jié)刻畫也相當?shù)轿弧?/p>

（一）以諷刺刻畫人物形象

1.外在形象刻畫

《圍城》中關于主人公方鴻漸的描述，以其輾轉(zhuǎn)于土木工程、社會學、哲學幾個系科，最后因選修了相對簡單的文學系方能畢業(yè)，嘲諷了其不具學習才華。又通過四年在歐洲三個不同國家換了多個大學暗諷其不學無術，以敦煌卷子、《永樂大典》、太平天國文獻以及藏文、梵文嘲諷其未找對學習方向，并以其興趣廣泛、生活懶散刻畫了一個學習不刻苦、生活無方向、生活態(tài)度消極的公子哥，只用簡短的語句便使之形象生動地躍然于紙上。

2.思想刻畫

描述主人公方鴻漸在父親與妻子父親勸解下同意購買假文憑一段時，將文憑喻為夏娃下身遮羞的樹葉，用《理想國》中醫(yī)生對病人的哄騙、士兵對敵人的欺騙，及孔子假借生病哄騙儒悲的行為對自己購買假文憑的欺騙行為進行開解，將購買假文憑當作滿足父親與丈人心愿的方式，授之以孝順長輩之名。此種諷刺手法的應用，充分體現(xiàn)出了方鴻漸自欺欺人的思想。那一張輕薄的紙張，仿佛能將人見識的淺薄、思想的愚笨完全掩蓋，將文憑喻為人的精神包袱。再與當今時代假文憑泛濫的情況進行印證，更能體會出當前錢鐘書的諷刺之語是何等精辟。

（二）以諷刺展現(xiàn)人物品性及思想

1.品行的揭示

小說中的女博士蘇文紈是從法國留學歸來的學者，在對其描述時運用了“孤芳自賞、落落難合”對其神情進行描述，以未嫁少女及宴席上無人敷衍賓客的神情展示了其孤傲自大的一面。同時，還以她在聽到一向看不起的孫太太對其說出恭維話后，違心地說出她喜愛小孩子之語來揭示其虛偽的一面。通過蘇文紈向方鴻漸表白遭拒后使出計策迫使方鴻漸與情人唐曉芙分手，及因當面奚落方鴻漸妻子而使雙方吵架來展示其心胸之狹隘、人品之低劣，還通過描寫其與曹元朗成姻后，往返于香港及重慶兩地，為賺錢而倒運私貨，來揭示其清高外表下掩藏的庸俗品性。

2.封建思想的揭示

錢鐘書在描述方老先生以“丑兒”作為孫子小名時，還采用了引經(jīng)據(jù)典的寫作手法，以取賤名是為“長育”為理由，借司馬相如小名為犬子、桓熙小名為石頭、慕容農(nóng)小名為惡奴等實例佐證取賤名的好處，將其孫兒與這些名人的名字相類比，從而展示此名字的體面性。運用這種嘲諷式的描述方法，對方老先生過于迂腐的思想以及陳舊的觀念給予了深刻的批判。

（三）以諷刺批判與揭露文字

1.假學者形象的諷刺

《圍城》中除了利用諷刺手法描繪人物形象及品性思想之外，還以此手法進行人物文字的批判。如描述方鴻漸隨眾人來到三閭大學時，對高松年校長的語言描述，特意強調(diào)其是“老科學家”，這一老字的運用突顯了其在科學家之中的難得，彰顯了其地位，但實則是通過此文字對高松年胸無點墨卻居于高位的高高在上的學者形象的諷刺。

2.無真情文人的批判

在描寫汪處厚時，著重強調(diào)了其本質(zhì)上是文人的形象，以其熱衷于死人，樂于為死去之人題寫哀悼文章諷刺其無情。以棺材店及殯儀館雖接死人生意，但維持時間較短，而文人則可在幾十、上百年的時間內(nèi)為故去之人做悼亡詩諷刺文人的無情。汪處厚之妻新喪，為其做悼亡詩時，以其未續(xù)弦、未生子，而無法以“眼前新婦新兒女，已是人生第二回”詩句作為悼亡詩而倍感遺憾來諷喻其對亡妻的虛情假意、毫無真情。

（四）以故事還原社會現(xiàn)實

三閭大學中各個故事的徐徐展現(xiàn)，是對社會現(xiàn)實情況的真實揭示，同時這所國立大學之中存在各種黑幕，讓人聞之心生感嘆，不僅學校環(huán)境十分惡劣，教師質(zhì)量差強人意，并且在學校中教書育人的教師或校長們，也是假學者或偽君子，這些頭上頂著教授、博士等頭銜的專家學者們，被譽為導師的教書匠們，在學校中為了地位、聲譽、利益相互排擠、相互傾軋，展露了他們?yōu)榱艘患核嚼麩o所不用其極，其內(nèi)心之骯臟、行為之可惡，且這些已成為留在這所學校中必不可少的技能之一。以趙辛楣及方鴻漸的離去，暗指他們還未達到卑劣的境地，因尚不能與之同流合污來彰顯其某方面技能的“欠缺”。這些描述是對當時社會現(xiàn)實的深刻揭示，并且諷刺內(nèi)容及展現(xiàn)效果已超越了當時的時代。

二、錢鐘書《圍城》的主題揭示——深化圍城內(nèi)涵、提示人生困境

（一）以敘述引導讀者了解主題意識

諷刺常以不被認同、應當被拋棄的事物或是丑陋的面貌或行為作為對象，因而諷刺文學要有明確的主體，方能展現(xiàn)出敘述的效用。《圍城》所選取的敘述視角，現(xiàn)了作者與敘述者的統(tǒng)一，充分展現(xiàn)出了作家的作用，閱讀小說之人，可感受到作者化身各處，并且無有其不了解之事。小說運用了敘述性描寫寫作手法，但在敘述的同時，也持續(xù)進行多次評價與諷刺。這與諷刺文學的特征高度契合，不僅能夠使故事內(nèi)容更具喜劇特性，也可通過諷刺性的語言運用，更加深入地對人物內(nèi)心世界進行刻畫與描述，從而將人內(nèi)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展現(xiàn)出來，可實現(xiàn)心理諷刺的進一步升華。作者錢鐘書立足全知的視角進行小說編創(chuàng)，其所運用的敘述語言十分尖銳，具有高敏銳性，同時，所運用的語句諷刺意味濃厚。通過如此敘述視角的逐步引領，讀者可跟隨作者視角逐漸領會小說的主題意識。

1.以烤山薯引申觀點

小說中在描述方鴻漸與眾人共同向三閭大學進發(fā)的過程中，曾聞到烤山薯的香氣，“用喝水似的吸著”描述其用鼻子嗅聞烤山薯香氣時的狀態(tài)，以“腸胃加緊地抽”展示其肚子空空的饑餓之感。并將烤山薯喻為男女私情，認為偷不著更佳、聞味道勝過于品滋味，通過聞味就好、“吃到嘴也不過爾爾”來描述烤山薯得不到也沒什么大小了。真正吃到嘴，烤山薯可能沒有聞起來那么香甜誘人，也并非珍饈美味，也不是非吃不可。此處以烤山薯的不過爾爾來揭示作者認為其他事物得之后與實際可能存在落差的看法。

2.以男女私情聯(lián)想揭示渴望逃出婚煙圍城的思想

作者通過描寫烤山薯逐漸過渡到男女私情的聯(lián)想方面，基于人類共通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思想的揭示，通過烤山薯的香味遠勝于其實際滋味，逐步聯(lián)想到男女私情方面“偷著不如偷不著”這一思想，此種構思方式令人出其不意，拍案叫絕。同時，也與《圍城》一書的主題意識——婚姻是座有人爭著搶著進來，有人卻又希望能夠逃離的思想暗合。眾多青年男女期望能夠走進婚姻殿堂，而走進婚姻之后，便如進了圍城，未能達到預期，會萌生出“不過爾爾”的思想，甚至會有部分人期望能夠擺脫婚姻，逃離圍城，展開全新的生活畫卷。

（二）借人物之口深刻闡述主題內(nèi)涵

《圍城》之中，運用人物之口進行了主題思想的闡述，此種方法使主題內(nèi)涵得到了進一步升華。如描述慎明與蘇小姐對話時，借慎明之口，通過其與Bertie就結婚離婚一事的談話引出了婚姻為金漆鳥籠，籠外鳥想進、籠中鳥想逃的思想，以鳥籠喻為婚姻，以逃離暗指離婚。又借蘇小姐之口，借法國古語，闡述了婚姻是座城堡，城外人想進、城里人想逃的事實。無論是鳥籠、還是圍城，均與小說《圍城》題目相合，與主旨相一致，并通過進與逃闡述了作者對于婚姻的看法。

1.借小人物之口、以主人公經(jīng)歷揭示圍城之困

在蘇小姐的“圍城”之說提出前，方鴻漸并沒有圍城這一概念，但自此之后，其在遇到各種事物之時，卻往往會出現(xiàn)關于圍城的感慨。這說明，作者錢鐘書的文章構思便是借蘇文紈之口將“圍城”的寓意指出，從而通過主人公方鴻漸的平生經(jīng)歷，對其所處圍城中的困境進行一一揭示。處于圍城之中的方鴻漸，遭遇了旅途中的困頓，感受到了人世的險惡，歷經(jīng)磋磨也未成就一番事業(yè)，同時還經(jīng)歷了失敗的婚姻，證實了生活之中無處不存在著圍城。若是文中方鴻漸與唐曉芙的結局不同，二者共同邁入婚姻殿堂，在進入圍城之后，經(jīng)歷了繁雜瑣碎的柴米油鹽、家長里短，再以二者婚姻破裂營造一個悲情的結尾，將可使婚姻恰似圍城的含義更加深刻地揭示出來，也可對主題內(nèi)涵得到更深層次的闡釋。

2.基于圍城的描述展示處于圍城下的無奈

小說中的圍城，是幻想出來的，是理想型且永恒循環(huán)的，這與小說的主旨是相契合的。人人在奮斗之初都有美好的期愿，然而夢想成真、心愿達成之時，會感受到現(xiàn)實與理想并不相同，甚至偏離較遠，此種落差的產(chǎn)生會使人產(chǎn)生難過、不滿的情緒，因陷入十分艱難的境地，具備強烈地想要逃離現(xiàn)實的思想。然而人生之路上處處都有“圍城”的存在，處于城外之人暢想著城中的種種美好，暇想之下更是想傾其所有而躋身其中，然而城內(nèi)之人在想法實現(xiàn)后，又懷念城外繽紛的世界、無羈的生活，卻要時時承受著城中與之期望完全不一樣的生活。主人公方鴻漸便已體會出圍城處于其人生的各個階段，這是其心理變化以及其人生遭遇的印證，通過閱讀文章，可在方鴻漸人生境遇的發(fā)展過程中，引導讀者逐步感受到立足圍城之下時所產(chǎn)生的困頓感與無力感。

3.通過悲喜交融揭示人生悲劇

作為諷刺藝術作品的《圍城》成就頗為顯著，其中不乏大量幽默趣味性的嘲諷語言，小說是以喜劇之外形描述著一個悲劇的故事，實現(xiàn)了悲與喜的深層次融合。初次閱讀《圍城》之時人們尚可產(chǎn)生趣味之感，然而細致品讀之下，卻可體會中其中潛藏的無奈與悲情，可于歡笑聲中實現(xiàn)對社會殘忍現(xiàn)實的深刻揭示。通過主人公在各個圍城之中的經(jīng)歷對社會現(xiàn)實中存在的各種丑、貪、虛偽、無奈等人性特征進行了揭示，圍城之困的展示更與社會現(xiàn)實與人的生存現(xiàn)實相契合，通過圍城的內(nèi)涵展示，升華了文章主題。

結語：圍城是一味蘊含豐富諷刺意味的文學作品，其是諷刺藝術的代表作，通過諷刺手法對文中從物的形象、品性思想以及文字進行了精確刻畫，還借小人物之口闡述了主題內(nèi)涵，通過主人公的人生經(jīng)歷對主題內(nèi)涵進行了深化，從而表達了作者要逃離圍城的主題思想。這部具備諷刺藝術特色的作品能夠為社會現(xiàn)實及人性思考給予啟迪，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值得更為深入的思考與品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