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毫畫筆

高海濤

我是一支畫筆，純狼毫制成，主人從遙遠的大山深處得來。

主人有了我之后，畫技大增。很快得到《畫意》主編賞識，聘他當了主筆。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主編是一位特立獨行的人，他的一位同學擔任主筆時，他只管去游山玩水，只是時不時地給同學打個電話，但《畫意》的發(fā)行量一直飆升。后來，主編的同學得了一場怪病，好了后，手卻拿不動畫筆了。這下可愁壞了主編，不到一年，聘了辭，辭了聘，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最后，主編不得不親自操刀，才使雜志達到了維持現狀的地步。

特立獨行的主編找到我主人后，交代好工作就迫不及待地外出游山玩水了，還是時不時地給我主人打打電話。主編說，打電話只是為了充充《畫意》的氣場，雜志需要這樣一個氣場。就這樣，兩個月過后，《畫意》就成了畫界權威，財源滾滾而來。

不是自我表揚，之所以《畫意》能夠這樣，除了主編的氣場與眼界，更主要的還是主人的“蜜蜂”功能——他拿著我在各種色彩上行走，就像蜜蜂在采蜜，疏密、輕重、時間，什么都剛剛好。

其實更神奇的還是我的來歷。

說到來歷，我還要提到一位老畫家。那是距今1000多年吧，反正那時候人們剛剛知道作畫是藝術。老畫家在當時已是超凡脫俗了，從來不賣畫，別人向他求，他說，我要給你我畫得最好的那一張。

老畫家與府尹是好朋友，府尹經常觀看老畫家畫畫，看得非常入神。一天，府尹與老畫家在城東一座高山上游玩，這是他們經常游玩的地方。月光融融時，他們在高高的山峰上彈箏飲酒，忘記時間也是經常的事。就連一只狼坐在他們身后，也不知道。誰也沒有發(fā)現。

箏樂過后，嵐山疊韻。一時，老畫家來了作畫的興致，借著月光鋪上了宣紙，可是找不到自己的那支畫筆了。

直到這時，兩個人才發(fā)現那只狼。那只狼的姿勢讓他們感到奇怪。只見它尖尖的嘴叼著老畫家的畫筆，畫筆上的毛卻不知道去了哪里。那只狼朝著他們使勁地搖著尾巴，嘴里的筆管一會兒指向他們，一會兒指向它那條搖動的尾巴。

老畫家似乎明白了狼的意思，會心地朝府尹一笑，走到狼身邊，眼前突然一亮，他發(fā)現了狼尾上有九根上好的狼毫。這九根狼毫好像在向他招手，于是，他的手顫顫地來到那九根狼毫旁，沒有接觸到那九根狼毫，九根狼毫就到了他的手里。這時，那只狼回過頭來，把畫筆管吐在老畫家的另一只手里后，就朝著山上的月亮跑去，當時月亮與狼似乎融在了一起，幻化成一團橙色的火。

狼走后，老畫家用那九根狼毫和自己的筆管制成了一支畫筆，也就是我。借著月光，畫出了一幅山水畫。府尹為畫題了款——內經圖。畫完這幅畫，老畫家就把它送給了府尹，府尹接畫時，發(fā)現老畫家的頭發(fā)、眉毛和胡子都白了，已經氣息奄奄。老畫家氣若游絲地說，人的一生只能畫好一幅畫。說完這句話，就死了。

后來，皇上知道了這個神奇的故事，派人來找府尹索要這幅畫與我。

可是欽差來到州府卻怎么也找不到這個府尹。衙門的差役說，他們老爺早已出家當了隱士。還說，老爺出家那天，東山上傳來了一陣狼嚎。

我——那支神奇的畫筆，1000多年后，被現在的主人得到了。主人是有能力擁有我的，這能力就是他的“蜜蜂”功能。《畫意》也有能力擁有我，就因為它的主編只管氣場，不具體操作。

但是，發(fā)生那一件事后，我不得不走了。由于財路的原因，會運用氣場的主編被他的上司排擠，上司安排進來了一個親信。親信來了后，又安排進來許多助手，并把這些助手分為三個級別，一層一層的，條理分明得就像我問世時皇上的那套人馬。新官上任后，大家集思廣益，想出了一個省力的辦法，在我的竹節(jié)中直接注入油彩，這樣一來主人的“蜜蜂”功能就被邊緣化了，我也從“四季”——濃墨、水洗、淡墨、色彩的交替中，形成了獨特的色彩。我不得不走了。

其實，發(fā)生這一切的根本，在于我，因為沒有我，《畫意》就不會這樣火;沒有我，那位老畫家也不會死;沒有我，那個府尹更不會隱居。

我還是回到狼身上去吧。

選自《風兒來過我飯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