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怡
(上接本刊2021年第03期)
在各式服裝中,單(襌)衣的地位獨一無二,其所見清單數(shù)、所用布料的種類數(shù)皆高居榜首。而在單(襌)衣中,“毋尊單(襌)衣”又屬最多。那么,“毋尊布”究竟是怎樣一種織物?近年公布的肩水金關(guān)漢簡提供了幾條有關(guān)“毋尊布”的新材料,①并涉及其價格:
[簡1]毋尊布□匹直三百八十梁卿取 (金關(guān)漢簡73EJT23:296A)
毋尊布一匹直四百□( 金關(guān)漢簡73EJT23:805)
[簡3]十月一日從王君長取毋尊布一匹直百□□二百六十少二百□(金關(guān)漢簡73EJT23:906B)
肩水金關(guān)位于漢代西北邊地的張掖郡,是一個烽塞關(guān)城。這些漢簡皆出于該遺址,記載了“毋尊布”在當(dāng)時、當(dāng)?shù)氐膸追N價格,分別為一匹380錢(見簡1,因簡文“匹”前有缺字,故該單價系推定),390錢(780錢÷2=390錢)和400錢(見簡2),260錢(?見簡3,該簡有缺字,文義不確定),400錢(見簡4)。在這五種價格中,取其中位數(shù),為390錢。不過,要了解這種價格屬于何等水平,還須與其它織物的價格進(jìn)行比較才能知曉。
在漢代,能夠用以蔽體的最粗劣的布類是七升布?!妒酚洝肪硎弧缎⒕氨炯o(jì)》:“后二年正月,地一日三動……令內(nèi)史郡不得食馬粟,沒入縣官。令徒隸衣七緵布?!薄熬洝奔础吧薄J峭诫`(從事勞役的刑徒或奴隸)穿七升布。劉向著《說苑·臣術(shù)》記載:“嬰也聞為人臣,進(jìn)不事上以為忠,退不克下以為亷,八升之布,一亙(豆)之食,足矣。”②是人臣可穿八升布?!蛾套哟呵铩?nèi)篇》有類似的記載:“夫十總之布,一豆之食,足于中免矣?!雹邸翱偂奔础吧保鞍松痹诖俗鳌笆偅ㄉ?。則八升至十升布當(dāng)皆屬品質(zhì)普通的粗布。
在西北邊塞漢簡中,有關(guān)于“七稯(緵、升)布”“八稯(緵、升)布”“九稯(緵、升)曲布”價格的簡文。據(jù)簡文記載,一匹“七稯布”或“八稯布”的價格,最低約為218錢,最高為350錢;一匹“九稯曲布”的價格,為333錢。④這些價格皆低于390錢。西北邊塞漢簡中還有不少關(guān)于帛價格的簡文。⑤據(jù)統(tǒng)計,一匹普通的帛約為230錢到480錢;取其中位數(shù),則為396錢。該價格與390錢相當(dāng)接近。總之,從價格上看,當(dāng)?shù)氐摹拔阕鸩肌睉?yīng)至少相當(dāng)于十升布,或更高一些,⑥屬于品質(zhì)中等偏上的布。
查看物毋尊單(襌)衣在隨葬品清單中的位置,尤其是書于木牘的清單(因木牘不似竹簡那樣易出現(xiàn)文字散亂的問題),或可在一定程度上了解該服裝的穿著情況。依常理來想,隨葬品清單的書寫可能有一定的次序,因為辦理喪事的人或應(yīng)照單來操作和清點,且下葬前還有宣讀隨葬品的“讀赗”儀節(jié)。⑦但實際上清單的書寫次序不大固定,有時可能是按服裝穿著的內(nèi)外,有時可能是按物件的類別、擺放的位置,有時可能只是順手而記。不過,也有寫得頗為整齊而有序的例子,如尹灣6號漢墓的清單。該清單由三部分組成,題作“君兄衣物疏”“君兄小物疏”和“君兄繒方緹中物疏”,將隨葬品劃為服裝、梳飾用物、文書用物等分別來寫,條理井然。其中,“衣物疏”是這樣開始的:⑧
君兄衣物疏
繡被二領(lǐng)
縹被一領(lǐng)
單被二領(lǐng)
早單五領(lǐng)
白毋尊單衣一領(lǐng)
白布單衣一領(lǐng)
早復(fù)衣一領(lǐng)(下略)
該“衣物疏”以“繡被二領(lǐng)”為起首,繼而是縹被、單被和早(皁)單。在這多條被、單之下開始記錄服裝,第一件就是“白毋尊單衣一領(lǐng)”,然后才是其它單衣及各式服裝。又如尹灣2號漢墓的清單:
霜散紟一領(lǐng)
毋尊單衣一領(lǐng)
□□單衣一領(lǐng)
□散單衣一領(lǐng)
□□□衣一領(lǐng)
霜丸衣一領(lǐng)
帛剽衣一領(lǐng)(下略)
該清單以“霜散紟一領(lǐng)”(紟,包裹尸體的單被)為起首,繼而記錄服裝,第一件就是“毋尊單衣一領(lǐng)”,然后才是其它單衣及各式服裝。“第一件”這個位置,假如不是偶然碰巧,那就或許與葬制相關(guān)。果真如此,則“毋尊單衣”便有可能是穿在最外,或是穿在最內(nèi)。而從“毋尊單衣”這一名稱中的“毋尊”二字看,它不大像是外衣,而更像是內(nèi)衣。
“明衣裳”是禮書中唯一特別說明“用布”的葬服?!秲x禮·士喪禮》記載:“明衣裳用布?!编嵭ⅲ骸八杂H身,為圭絜也。”賈公彥疏:“知‘親身’者,下浴訖,先設(shè)明衣,故知親身也。云‘圭絜也’者,以其言‘明’。明者,絜凈之義。”⑨則“明衣裳”不僅“親身”,且非常潔凈。《儀禮·士喪禮》又記載:“乃沐,櫛……蚤揃如他日。鬠用組。乃笄。設(shè)明衣裳。”鄭玄注:“蚤讀為爪。斷爪、揃須也?!雹馔稣唠x世后,人們要為他潔身、梳洗、剪指甲,然后貼身穿上這種服裝??傊?,亡者小斂時的“明衣裳”為布質(zhì),潔凈,于沐浴后貼身穿著。
古人齋戒時必穿的“明衣”亦布質(zhì)?!墩撜Z·鄉(xiāng)黨》記載:“齊,必有明衣,布?!薄夺屛摹罚骸褒R,或作齋?!焙侮獭都狻房自唬骸耙圆紴殂逶∫?。”《御覽》五百三十引鄭《注》:“明衣,親身衣,所以自潔清也,以布為之?!薄都ⅰ罚骸褒S必沐浴,浴竟即著明衣,所以明潔其體也,以布為之?!?則齋戒時的“明衣”為布質(zhì)、潔凈,亦于沐浴后貼身穿著。可見“明衣”與亡者的“明衣裳”極似,二者或為同一種服裝。
漢代有稱“明衣”為“喪衣”的例子。劉向著《淮南子·兵畧訓(xùn)》記載:“臣辭而行,乃爪鬋,設(shè)明衣也。鑿兇門而出,乘將軍車……其臨敵決戰(zhàn),不顧必死?!备哒T注:“鬋爪,送終之禮?!薄懊饕拢瑔室乱?。在于闇冥,故言明。”“兇門,北出門也。將軍之出,以喪禮處之,以其必死也?!?這是用送終之禮表達(dá)必死的意志。此種觀念和作法并延續(xù)到后世?!端螘に魈攤鳌酚涊d:“后將軍長沙王義欣出鎮(zhèn)彭城,總統(tǒng)羣帥,告司、兗二州曰:‘……莫府忝任,稟承廟算,翦爪明衣,誓不顧命?!?這里的“翦爪明衣”與《淮南子·兵畧訓(xùn)》中記載的“爪鬋,設(shè)明衣”雷同,為喪禮儀節(jié),以示決不顧命。
如前所述,古人認(rèn)為布質(zhì)的“明衣”素潔。齋戒時,穿著明衣可致其“精明之德”。《禮記·祭統(tǒng)》記載:“是故君子之齊也,?專致其精明之德也……齊者,精明之至也,然后可以交于神明也。”?陳祥道曰:“明衣,以致其精明之徳也;布,以其有齊素之心也……《士喪禮》亦有明衣,蓋君子齊終之意也?!?按此說,齋戒時穿著明衣是為了“交于神明”,入殮時穿著明衣則是為了“齊終”。歸根結(jié)底,其目的仍是“交于神明”。
然而在漢墓所出的隨葬品清單中未見“明衣裳”或“明衣”之名。但可推測,相關(guān)的典制及影響應(yīng)持續(xù)存在。在古禮中,喪葬禮之諸儀節(jié)的源流往往深而久遠(yuǎn)。宋人高承所著《事物紀(jì)原·吉兇典制·明衣》曰:“三代以來,襲有明衣。唐改用生絹單衣,今但新衣而已?!?按此,“明衣”的起源甚早,“三代”時已有;后世沿用此制,至唐始“改用生絹單衣”。則唐以前的“明衣”似為某種非生絹的“單衣”。而既然這種“單衣”的質(zhì)料不是生絹,就應(yīng)是樸素的布類。細(xì)審前文,在表2所開列的各式葬服中,“毋尊單衣”出現(xiàn)的次數(shù)最多,且質(zhì)料較優(yōu),又可能是貼身穿著,因而它的性質(zhì)或與“明衣裳”“明衣”近似。
另外,據(jù)典籍記載,除了貼身穿著的“明衣裳”“明衣”,葬服中還有若干布質(zhì)的外衣?!吨芏Y·司服》記載:“司服,掌王之吉兇衣服……其齊服,有玄端、素端?!?“玄端”服和“素端”服皆齊(齋)服之外衣,其上服分別為緇布衣和白布衣。又《儀禮·士冠禮》記載:“爵弁服,纁裳,純衣”,鄭玄注:“純衣,絲衣也。余衣皆用布,唯冕與爵弁服用絲耳?!辟Z公彥疏:“云‘余衣皆用布’者,此據(jù)朝服、皮弁服、玄端服及深衣、長衣之等,皆以布為之。是以《雜記》云‘朝服十五升布’,玄端亦(朝)服之類,則皮弁亦是天子朝服,深衣或名麻衣,故知用布也?!?可知“朝服”“皮弁服”“深衣、長衣”等亦“皆用布”,有可能是在其局部用布。而禮書所載的“襲稱”情況顯示,齊(齋)服、朝服、皮弁服等確有作葬服者。例如,《儀禮·士喪禮》中記述為亡者浴前所備、浴后所“襲”之服:“明衣裳,用布。……爵弁服,純衣。皮弁服。褖衣。……乃襲,三稱。明衣不在算。”?“襲”,為尸體穿衣。這是“士”的襲殮之禮,共穿三套服裝,其中“皮弁服”“褖衣”含有布衣。?又如《禮記·雜記上》記載:“子羔之襲也,繭衣裳與稅衣纁袡為一,素端一,皮弁一,爵弁一,玄冕一。”?這是“大夫”的襲殮之禮,?共穿五套服裝,其中“素端”服、“皮弁”服含有布衣。又《禮記·雜記上》記載:“公襲,卷衣一,玄端一,朝服一,素積一,纁裳一,爵弁二,玄冕一,襃衣一?!?“公”,國君。這是“公”的襲殮之禮,共穿九套服裝,其中“玄端”服、“朝服”含有布衣。因明衣是單衣,無配套的復(fù)衣而不成“稱”,故以上“襲稱”之?dāng)?shù)皆不計明衣。盡管這些記載未必能與漢代的情況盡合,但可藉以參考,有提示的作用。
中國歷來有祭拜神明與祖宗之禮。人們認(rèn)為神明和祖宗都源自遠(yuǎn)古,故追古慕古,崇仰本初。《禮記·禮器》記載:“禮也者,反本修古,不忘其初者也?!?又因萬物的本初質(zhì)樸潔凈,故有尚質(zhì)、尚樸的觀念,以此作為“交于神明”的方式與原則?!抖Y記·郊特牲》記載:“所以交于神明者,不可以同于所安樂之義也。酒醴之美,玄酒、明水之尚,貴五味之本也。黼黻文繡之美,疏布之尚,反女功之始也。莞簟之安,而蒲越、稾鞂之尚,明之也。大羹不和,貴其質(zhì)也。大圭不琢,美其質(zhì)也。丹漆雕幾之美,素車之乘,尊其樸也。貴其質(zhì)而已矣。所以交于神明者,不可同于所安褻之甚也。如是而后宜。”?祭祀時,不用酒醴而用清水、露水,不用繡品而用粗麻布,不用蒲席、竹席而用草墊,肉羹不加調(diào)料,大圭不琢花紋,祭天時乘用素車等,這些禮儀舉措都是不忘其初,珍重質(zhì)樸的本質(zhì)。
穿著布類葬服或亦有“尚質(zhì)”而復(fù)歸本原的含義?!抖Y記·檀弓上》記載:“君子曰:‘樂,樂其所自生。禮,不忘其本?!胖擞醒栽唬汉勒鹗?。仁也?!?古人認(rèn)為死后要返祖歸宗,在地下拜見先人。《漢書·馮奉世傳附馮參》記載:“不敢自惜,傷無以見先人于地下?!?《魏書·韋閬傳附蘇湛》記載:“脫得因此病死,可以下見先人?!?在拜見先人之時,應(yīng)穿著質(zhì)樸正規(guī)的服裝?!蛾悤ぶ芎胝齻鞲街芎胫薄酚涊d:“氣絕已后……斂以時服,古人通制,但下見先人,必須備禮,可著單衣、裙、衫、故履……棺內(nèi)唯安白布手巾、麤香爐而已?!?此處所提到的“單衣”等服裝應(yīng)系布質(zhì),并含有“毋尊單衣”這類的葬服。
20世紀(jì)70年代,湖北江陵鳳凰山168號漢墓出土了一具老年男尸。該尸仰身直肢,裸體浸泡在棺液中。棺中的絲織品已全部朽毀。唯見一件白麻布“上衣”,因縫線斷脫而裁片散落,雙袖纏于男尸的手臂。經(jīng)過復(fù)原,知其形“為長裳廣袖,前后下擺呈剪刀形”,發(fā)掘報告認(rèn)為此衣“應(yīng)是死者的貼身麻內(nèi)衣”?。在男尸腰下的沉積物中,還清理出兩件麻布“裙”,各由上窄下寬的四個裁片和一長條裙帶組成,發(fā)現(xiàn)時亦已散落。其中一“裙”與“上衣”相同,用較細(xì)的白麻布縫制,其經(jīng)緯密度為26~32×25根/厘米(約相當(dāng)于17~20升);另一“裙”用稍粗的白麻布縫制,其經(jīng)緯密度為22~28×17根/厘米(約相當(dāng)于14~18升)。?上述兩種白麻布都屬于較細(xì)的布料(圖1)?。那么,該服裝是不是“明衣裳”?
圖1:湖北江陵鳳凰山168號漢墓所出的白色麻布衣、裙
禮書中有對“襲殮”之衣的簡略記述。《儀禮·士喪禮》曰:“乃襲,三稱”,鄭玄注:“遷尸于襲上而衣之。凡衣,死者左衽,不紐?!?“左衽”,衣服的前襟向左掩,與生時之右衽相反。“不紐”,不紐結(jié)。但未知所謂“凡衣”是否包括“明衣裳”?!秲x禮·既夕禮》記載了“明衣裳”的形制:“袂屬幅,長下膝。有前后裳,不辟,長及觳?!编嵭ⅲ骸皩俜幌鞣?。長下膝,又有裳,于蔽下體深也……不辟,質(zhì)也。觳,足跗也?!?“袂屬幅”,即衣袖用整幅的布來制作,不削幅。漢代的布,幅寬為二尺二寸,約合51厘米。?以此度之,縫制后的衣袖當(dāng)寬約25厘米。因上服的長度“下膝”,而下服又是前后兩“裳”(裙),故可深嚴(yán)地掩蔽下體?!氨佟奔础棒拧?,衣裙褶子?!安槐佟?,即不打裙褶,為質(zhì)樸的樣式?!伴L及觳”,即長度達(dá)到腳面。至于衣料,《儀禮·既夕禮》曰:“明衣裳用幕布?!编嵭ⅲ骸澳徊?,帷、幕之布,升數(shù)未聞也。”?則鄭玄認(rèn)為明衣裳所用的“幕布”是“帷、幕之布”,但不知其升數(shù)。而前文在述及錫(緆)布時所引《儀禮·大射》曰“冪用錫若絺”,鄭玄注:“冪,覆尊巾也。錫,細(xì)布也。絺,細(xì)葛也?!币伞澳弧被蚣础皟纭薄9缡?,則“幕布”當(dāng)係“錫”(細(xì)麻布)、“絺”(細(xì)葛布)之類可用為“覆尊巾”的細(xì)布。?
若要將禮書的記載同江陵鳳凰山168號漢墓所出男尸的葬服進(jìn)行比較,就需對后者作更深入的考察??疾鞈?yīng)包括詳測該麻布衣、裙各部位的尺寸,查看其剪裁、縫制的細(xì)節(jié),并充分了解衣、裙的實際穿法及其與死者形體相配的情況等。不過,就目前已知的幾個重要信息——該葬服的布質(zhì)較優(yōu)、顏色素潔、且貼身穿著來看,這可能就是禮書所記載的“明衣裳”,與漢墓隨葬品清單中的“毋尊單衣”或有關(guān)聯(lián)。?
最后,試對“毋尊單衣”這一名稱略作推測?!皢我隆?,又作“襌衣”?!墩f文·衣部》記載:“襌,衣不重也?!薄夺屆め屢路酚涊d:“襌衣,言無里也?!?知為單層服裝。單衣是一種通身的長服,各種織物均可做其衣料。漢代人往往將單衣用為普通、正式的外衣,在傳世文獻(xiàn)和出土簡牘的記載中都很常見。而“毋尊”的含義卻令人頗費思量。通過上文的討論可知,“毋尊布”是漢時一種品質(zhì)中等偏上的布類,用該布制作的“毋尊單衣”在葬服中有特殊的地位,或與典籍中所記載的“明衣裳”“明衣”近似。按此,該布的色澤應(yīng)較為潔凈,質(zhì)地或較為柔軟。然而具有這些性質(zhì)的織物不僅可制作“明衣裳”“明衣”,應(yīng)當(dāng)也適合制作其他服裝,包括內(nèi)衣、寢衣、私服等非正式的服裝,或許后者更是其主要用途。內(nèi)衣、寢衣、私服等即所謂“褻衣”“褻服”。?《說文·衣部》記載:“褻,私服?!倍斡癫米ⅲ骸耙鞛榉碴轻蛑畟?。”《廣雅·釋言》亦曰:“褻,狎也?!薄拔阕稹痹谡Z義上有“無尊嚴(yán)、輕慢不恭敬”的意味,與“褻”相當(dāng)接近,這可能就是“毋尊布”之名稱的由來。而作為衣料的“毋尊布”,又成為“毋尊單衣”之名稱的由來。
注釋:
① 甘肅簡牘保護(hù)研究中心等:《肩水金關(guān)漢簡(貳)》,上海:中西書局,2012年,第152、221、239、332頁。
② [漢]劉向:《說苑》卷二《臣術(shù)》,《漢魏叢書》,長春:吉林大學(xué)出版社,1992年,第397頁下欄。
③ 張純一:《晏子春秋校注》卷六《內(nèi)篇雜下第六》,《諸子集成》四,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167頁。
④ 七稯布價格,見肩水金關(guān)漢簡73EJT26:23、居延新簡EPT56:10;八稯布價格,見居延漢簡90.56+303.30、311.20,287.13,肩水金關(guān)漢簡73EJT10:72;九稯曲布價格,見居延漢簡282.5。并參馬怡:《漢代的麻布及相關(guān)問題探討》之第四節(jié)《布價》,第210-227頁。
⑤ 馬怡:《漢代的麻布及相關(guān)問題探討》一文附表B《漢代絲織品價舉例》,第235-236頁。
⑥ 今所見西北邊塞漢簡中,記載布類價格的簡文有20余條,涉及“七稯布”“八稯布”“九稯布”等普通布和“鶉縷”“竇此”等高檔布之名,但未見“十稯布”及稍高稯數(shù)的中上檔布之名。疑后者在西北邊塞漢簡中或別有稱呼。從價格上看,毋尊布或可屬之。另,《漢書·王莽傳》曰:“國用不足,民人騷動,自公卿以下,一月之祿十緵布二匹,或帛一匹。”則十緵(升)布在內(nèi)地的價格僅為帛的一半。而漢簡顯示,邊地的情況可能有所不同。
⑦ 《儀禮注疏》卷三九《既夕禮》:“主人之史請讀赗,執(zhí)筭從,柩東,當(dāng)前束,西面?!盵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王輝整理:《儀禮注疏》卷三九《既夕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1201頁。
⑧ 以下引文中的染色,系筆者添加。下一段亦同。
⑨ 《儀禮注疏》卷三五《士喪禮第十二》,第1058頁。
⑩ 《儀禮注疏》卷三六《士喪禮第十二》,第1076頁。
? 程樹德撰,程俊英、蔣見元點校:《論語集釋》卷二〇《鄉(xiāng)黨中》,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第684-685頁。
? 何寧撰:《淮南子集釋》卷十五《兵畧訓(xùn)》,北京:中華書局,1998年,第1098-1099頁。
? 《宋書》卷九五《索虜傳》,第2332頁。
? 齊,同齋。
? [清]朱彬撰,沈文倬、水渭松點校:《禮記訓(xùn)纂》卷二五《祭統(tǒng)》,杭州:浙江大學(xué)出版社,2010年,第709頁。
? [宋]陳祥道撰:《論語全解》卷五,《文淵閣四庫全書》經(jīng)部,四書類,第196冊,第144頁下欄。
? [宋]高承撰,[明]李果訂,金圓、許沛藻點校:《事物紀(jì)原》卷九《吉兇典制部·明衣》,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第478頁。
? [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周禮注疏》卷二一《春官宗伯·司服》,《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781頁中欄、783頁上欄。
?《儀禮注疏》卷二《士冠禮第一》,第25-26頁。
?《儀禮注疏》卷三五——卷三六《士喪禮第十二》,第1058-1080頁。
?“皮弁服”鄭玄注:“皮弁所衣之服也,其服白布衣、素裳也?!薄把壱隆辟Z公彥疏:“此褖衣則玄端?!薄?儀禮注疏》卷三五《士喪禮第十二》,第1062頁。玄端的上服是布衣。
? [清]朱彬撰,沈文倬、水渭松點校:《禮記訓(xùn)纂》卷二〇《雜記上》,第609頁。
? 子羔,孔子弟子,曾在魯國、衛(wèi)國為官,任邑宰、士師。
?《禮記訓(xùn)纂》卷二〇《雜記上》,第611頁。
?《禮記訓(xùn)纂》卷十《禮器》,第368頁。
?《禮記訓(xùn)纂》卷十一《郊特牲》,第395頁。
?《禮記訓(xùn)纂》卷三《檀弓上》,第87-88頁。
?《漢書》卷七九《馮奉世傳》附《馮參傳》,第3307頁。
?《魏書》卷四五《韋閬傳》附《蘇湛傳》,第1017頁。
?《陳書》卷二四《周弘正傳》附《周弘直傳》,第310-311頁。
? 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江陵鳳凰山一六八號漢墓》,《考古學(xué)報》,1993年第4期,第498頁。
? 據(jù)發(fā)掘報告,麻布“上衣”上下通長171、腰圍154、兩袖通寬282厘米;一麻布“裙”上下通長73、腰圍134、下擺186厘米,帶長138、寬5厘米;另一麻布“裙”上下通長75、腰圍127、下擺165厘米,帶長147、寬45厘米。見湖北省文物考古研宄所:《江陵鳳凰山一六八號漢墓》,《考古學(xué)報》,1993年第4期,第462、498頁。
?《江陵鳳凰山一六八號漢墓》,圖版玖《鳳凰山一六八號漢墓出土麻織物》,第2圖、第3圖。
?《儀禮注疏》卷三六《士喪禮第十二》,第1080頁。
?《儀禮注疏》卷四〇《既夕禮第十三》,第1226-1227頁。
?《漢書》卷二十四下《食貨志下》:“太公為周立九府圜法……布帛廣二尺二寸為幅,長四丈為匹?!睗h代仍用此制。漢尺長23.1厘米。
?《儀禮注疏》卷四〇《既夕禮第十三》,第1226頁。
? 但前文在述及“麻踈”時所引《禮記·禮器》“犧尊疏布鼏”,孔穎達(dá)疏:“疏,麤也……謂郊天時以麤布為巾,以覆尊也?!眲t孔疏與鄭注不同,認(rèn)為“覆尊”之“疏布”為“麤(粗)布”。未知孰是,俟考。
? 湖南長沙馬王堆1號漢墓所出的女尸,其貼身所穿為“信期繡”羅綺絲綿袍,該袍之外為細(xì)麻布單衣。惜發(fā)掘整理者未敘述該“細(xì)麻布單衣”的詳情。今附記于此,俟考。
? [漢]劉熙撰,[清]畢沅疏證,王先謙補:《釋名疏證補》,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第170頁。
? 《禮記·檀弓下》:“季康子之母死,陳褻衣。敬姜曰:‘婦人不飾,不敢見舅姑。將有四方之賓來,褻衣何為陳于斯?’命徹之?!弊ⅲ骸耙C衣非上服,陳之,將以斂。”(《禮記訓(xùn)纂》,第134-135頁)《列女傳·周宣姜后》:“脫朝服,衣褻服,然后進(jìn)御于君?!保╗漢]劉向撰、劉曉東校點:《列女傳》卷二,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1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