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師范大學 傳媒與影視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6)
簡單來說,城市喜劇就是將故事限定于城市范圍,這類影片的主人公也基本都是生活在城市底層的小人物,故事情節(jié)往往反映的是現(xiàn)今社會中存在的一些共性問題,而這些共性問題就是大眾文化在某個方面的縮影。在一定程度上講,城市喜劇也折射出了當下城市化變革中,因為社會形態(tài)的變化而帶來的都市人群心理的變化,所以無論是在題材還是在情節(jié)設置上,城市喜劇都無形中拉近了與觀眾的情感距離。
上個世紀90 年代的“馮氏喜劇”,如《甲方乙方》、《沒完沒了》等,推動了城市喜劇以北京為中心逐漸發(fā)展,這個時期的城市喜劇,多以展示改革開放后北京城市中一些底層市民群體的生活為線索。步入新世紀以來,以“開心麻花”為代表的小成本城市喜劇不斷獲得票房、口碑雙豐收,除了電影語言本身非常幽默之外,也融入了喜劇發(fā)生地在影像空間層面所蘊含的新型地域化的話語體系。電影藝術與城市文化的有機結合,促進了城市喜劇的蓬勃發(fā)展。
城市喜劇之所以能夠獲得大批受眾的喜愛,主要有三方面原因:(一)城市化作為當前社會進步以及發(fā)展的趨勢,促進了城市喜劇的不斷發(fā)展。(二)社會熱點話題拼接,電影縮印“新城市人”生活。(三)受眾市場特征與城市本土文化融合,敘事路線更加符合創(chuàng)作者自身定位。
2015 年,“開心麻花”制作出品了電影《夏洛特煩惱》,取得了14.41 億的票房成績,一躍成為國產城市喜劇的黑馬。敘事是電影至關重要的部分,而“開心麻花”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則取決于敘事策略的成功。
“開心麻花”立足于現(xiàn)實題材,注重刻畫城市中的小人物的生活狀況,通過塑造底層人物的翻身之路,使帶有自私自利、膽小怯懦特點的小市民的形象與變?yōu)榇笾谴笥?、一身正氣的大人物后的形象形成強烈反差,而大人物也未褪去小人物屬性的性格處理,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主人公人物形象設定的真實性,更加貼近生活。
電影《夏洛特煩惱》中,通過“穿越”的情節(jié)設定,講述了原本步入中年,事事都不如意的底層人物夏洛,通過夢境扭轉人生的故事。在夢境中,回到過去的夏洛幾乎彌補了自己青年時期的所有遺憾,追到了青年時期愛而不得的秋雅,燒了學校的窗簾,痛揍了老師,憑借剽竊未來的作品進軍娛樂圈,名利雙收,甚至連曾經(jīng)燒過的窗簾也成為了學校的展覽區(qū)域?,F(xiàn)實中充滿私欲的市井小民轉變?yōu)椤俺晒θ耸俊焙螅捌]有將其徹底改造為“英雄式”的形象,而是仍保有自私的小人物性格。正是由于仍存有的小人物屬性,使得夏洛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成功并不是那么快樂,開始懷念起現(xiàn)實中雖不如意但仍舊美好的生活。夢醒后,夏洛回歸到自己的現(xiàn)實生活,雖然仍過得不如意,但卻有了另一份對生活的真實態(tài)度。如果說夢醒之前是小人物的身份翻身,那夢醒之后,則是小人物的心靈翻身。
電影《西虹市首富》在人物塑造上更是選擇了一個典型的小人物。影片通過講述王多魚一個月內花光十億的故事,展現(xiàn)王多魚及相關人物前后性格的轉變,以王多魚一夜暴富的機會為開端,著重探討了當下小人物折射出來的“義利觀”,完整地塑造出小人物雖然有著自私自利的性格,但也堅守自己的道德底線的特點。二爺?shù)倪z囑看似荒誕,但實則是為了樹立王多魚正確的價值觀和金錢觀,最終王多魚在兩難的抉擇中完成了任務,在“金錢欲”中,小人物堅持了人性與理想的高尚情懷,完成了小人物的蛻變。
“開心麻花”的多數(shù)影片,都有其舞臺劇原型。對于電影來說,打破了舞臺劇的限制,使得故事在敘事的空間上有了更多的轉換性。電影能夠把時間性敘事轉換成富有沖擊力的空間性敘事,塑造一個靈活多變的假定性世界,制造出喜劇所需的荒誕效果。
電影《夏洛特煩惱》中,夏洛推開大門穿越回教室的時候,整個教室都籠罩在黃色的光暈中,這些溫暖而又不真實的光線都在暗示此刻的場景是虛幻的。當夏洛從醫(yī)院里跑出來后鏡頭定格于歪斜的畫面“西虹市醫(yī)院”,此時影片已經(jīng)為整個故事制造出了一個荒誕而不存在的城市,使其參與到整個敘事過程中。影片選擇了香港回歸這一特殊時間點作為背景,《公元1997》和《相約九八》作為背景音樂,對于影片的城市構建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因為電影的敘事空間與我們的現(xiàn)實生活是不同的,所以影片在場景的選取上著重構造室內空間,在一定上指向了高度同質化的現(xiàn)代都市,弱化了人物與場景的關系,這也是在實景拍攝中并沒有給觀眾帶來陌生感的原因。雖然電影中的畫面與情節(jié)都是片段的,但依靠剪輯技巧和城市架構形成了完整的時空結構,創(chuàng)造了一種非連續(xù)性的畫面,而這種在夢境中對于城市的魔幻化建構因為具有虛構性,所以各種人物在城市中的生活狀態(tài)可以運用戲劇化手段進行夸張與渲染,把喜劇化效果呈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一般來說,傳統(tǒng)電影的情節(jié)設置是合乎理性的,而“開心麻花”在情節(jié)的設置上采取了與傳統(tǒng)電影相背離的方式,使用現(xiàn)實與夢境的錯位式結構,打破了傳統(tǒng)敘事的風格,演繹了一個小人物在浪漫化夢境中實現(xiàn)“扭曲化”自我價值卻又無法擺脫自身屬性的矛盾故事。
電影《夏洛特煩惱》中,采用了雙線敘事的結構,以夢境為主線,以夏洛的回憶為副線進行疊加法敘事。通過虛幻架構出的夢境是浪漫的,夢境中夏洛成為了人生贏家,但在獲得了一切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是由衷的快樂。在影片后半部分,夏洛成名之后回到原來的小屋,這時候夏洛的回憶與此時的夢境交叉形成的蒙太奇段落,很好地展示了夏洛此時內心的矛盾。此時的夏洛與回憶開始跨時空“對話”,夏洛的驕傲感和自豪感都被現(xiàn)實所回憶的同甘共苦的溫情所擊垮,此時人物的矛盾狀態(tài)通過夢境和現(xiàn)實場景的交織變化達到極致,虛幻的浪漫人生與美好但殘缺的現(xiàn)實世界之間的矛盾也推向高潮。而在電影《西虹市首富》中,影片在一開始就設置了一個充滿浪漫主義色彩的劇情——一夜暴富。而在繼承巨額遺產的考驗中,王多魚的最后一個任務則是放棄巨額財產去救夏竹,這個任務本身就構成了一種現(xiàn)實性的矛盾,王多魚摳門愛財?shù)珔s又善良的性格對這一矛盾進行了升華,使得人物在理想與現(xiàn)實中不斷掙扎,但卻沒有打破自己的道德底線,在浪漫色彩中回歸現(xiàn)實,由此產生浪漫與現(xiàn)實的抵牾。
在臺詞中使用反復和夸張的技巧使得“開心麻花”電影在敘事風格上更傾向于喜劇小品。在電影《夏洛特煩惱》中,夏洛詢問大爺馬冬梅家的地址時有一段對話——“馬冬什么?”“馬冬梅!”“什么冬梅?。俊薄榜R冬梅!”“馬什么梅啊!”通過運用巧妙的語言包袱,使之成為了影片中極具喜劇意味的經(jīng)典一幕?!榜R冬梅”一句簡單的臺詞,通過大爺不斷的重構與解構,富有張力。
“回調”在喜劇中與“樓上樓”相似,是指根據(jù)場景或者故事中發(fā)生的事情而開的玩笑在取得了預期的效果之后,緊隨其后用另一個與之相關聯(lián)的包袱在前者的基礎上制造新的笑料,如果基礎事件足夠強大,則可以跨越多劇集使用。在“開心麻花”電影中,就充分地利用了場景“回調”?!伴_心麻花”第一部電影《夏洛特煩惱》,片中夏洛逃出的醫(yī)院叫做“西虹市醫(yī)院”,而在《西虹市首富》中,則直接打造了“西虹市”。在《我和我的家鄉(xiāng)》中《神筆馬亮》這個單元,故事的發(fā)生地仍舊設置在“西虹市”,馬亮請大家喝的“西虹汽水”都在一定意義上進行了場景“回調”。而在細節(jié)上,《神筆馬亮》中的“茴香村”對應的是《夏洛特煩惱》中馬冬梅最喜歡的茴香打鹵面,“夏竹食雜店”對應的是《西虹市首富》里的女主角夏竹,馬亮和秋霞在向日葵地拍照的段落對應的則是《夏洛特煩惱》中夏洛答應送給馬冬梅一屋子向日葵的橋段。這一系列的場景“回調”,將每一部影片的包袱延續(xù),將喜劇效果拉至最高點。
一直以來,“反串”都是喜劇創(chuàng)作中制造喜劇效果的有效手段。在電影《夏洛特煩惱》的開頭,常遠扮演的孟特同學,整個人的語言、動作以及形象都十分女性化,一系列“我現(xiàn)在改名叫孟特嬌,就不愛跟你們這些男孩子玩,氣死老娘了”的反串表演,頻頻引發(fā)笑點。在電影《羞羞的鐵拳》中,整部影片則采用了性別錯置的手法,以男女主人公的靈魂互換制造笑點。而在電影《李茶的姑媽》中,反串則更為徹底,夸張的妝容和破音的細節(jié)雖然并沒有什么新意,卻也能取得不錯的喜劇效果。
音樂在電影的敘事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在“開心麻花”電影中插入了較多的反差音樂,反差音樂的使用,給影片增添了許多詼諧感,同時也準確地烘托了影片的氛圍。例如在電影《夏洛特煩惱》中,袁華和秋雅相約操場,但得知秋雅已經(jīng)背叛了他時,運用了《一剪梅》這首帶有悲傷基調的歌曲,而歌曲本身表現(xiàn)的卻是男女對于愛情的忠貞。此時畫面中的袁華對于背叛所呈現(xiàn)出的“馬景濤”式表演是在一種極大的調侃與反諷中形成“差勢”,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對于瓊瑤劇的“戲仿”,制造包袱,引發(fā)笑點。
城市喜劇作為喜劇電影的分支,逐漸占據(jù)大量的市場份額?!伴_心麻花”的話劇藝術為電影藝術提供了更多的可能,也使得城市喜劇更加富有張力和活力,證明了低成本電影也可以獲得成功。這就給予了喜劇創(chuàng)作者極大的挑戰(zhàn),更加要在把握喜劇活力化、生動化、趣味化的同時避免泛娛樂化,在情節(jié)上不斷地推陳出新,表現(xiàn)出真正的喜劇內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