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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父如子

      2021-11-13 04:03:18編劇曹倩倩
      電影文學(xué) 2021年12期
      關(guān)鍵詞:畫具內(nèi)景高家

      編劇 曹倩倩

      1.內(nèi)景 公交車 日

      公交車搖搖晃晃,車上的人都斜倚在座上打盹。

      老高身穿中山裝,手肘下夾著一個黑塑料袋,走上車,徑直站在車廂中間的位置。

      公交車一個急剎,老高的塑料袋滑落砸到了后方年輕人的腳上,五六把舊筆刷和二三十個癟顏料管散了一地。

      年輕人一下子驚醒,定了定神,俯身幫老高收好了畫具。

      年輕人起身把袋子遞給老高:過來坐這兒吧,我還有兩三站就到了。

      老高接過袋子:我站著就行,當(dāng)年當(dāng)兵那會兒,每天都要站十幾個小時呢!

      站在老高斜對面的女孩撲在媽媽懷里,探出半個腦袋望著老高和年輕人。

      老高向女孩招招手:讓這姑娘坐吧。

      2.內(nèi)景 老高家 傍晚

      白熾燈懸在小茶幾的正上方,窄小的客廳里光線昏暗。

      墻上掛著一張烈士證明書,墨水筆寫的“高圖強”三個字格外顯眼。

      老高將茶幾上的藥袋收進抽屜,顫巍著手將畫布繃到支起的畫框上,又剪開一支顏料管,把顏料刮到塑料盤里。

      老高用左手扶著右手的手腕,拿著鉛筆勾畫出不成型的線條。

      門口響起鑰匙開鎖的聲音。

      老高忙收起畫具往沙發(fā)底下藏,慌亂中碰掉了桌上的搪瓷杯。

      高海拖著行李箱走進門。

      老高局促地望了眼掛鐘:這周回來得這么早呀!

      高海沖上前一把抱起畫框,拾起畫具。

      高海:上周剛跟你說過不要急著畫畫,你又不是不曉得自己的手是什么情況,這么多年的傷了,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別又弄成兩年前那個樣子。

      老高拾起搪瓷杯:以前是遇到了個不像話的庸醫(yī)。

      高海:你早點去大醫(yī)院看也不至于拖成現(xiàn)在這樣,沒法根治。

      老高:那還不是為了省點錢讓你讀書,好叫我對得起你爸。

      高海:我爸我爸,做啥都是要對得起我爸!你不是我爸,難道身體就不重要了嗎?

      老高:你小子是不是忘了小時候挨的打了?你爸是高圖強!

      高海走出家門。

      老高將行李箱拖到高海的房間,看了看貼了一墻的獎狀,緩緩地在床邊坐下。

      3.內(nèi)景 老高家 夜

      老高鼾聲如雷,高海輕聲開門下了樓。

      4.內(nèi)景 老高家 日

      天還沒亮,高海便起床煮了老高愛吃的醪糟蛋和白粥,將咸蛋仔細(xì)地剝好盛在碗里。

      老高在餐桌邊坐下,高海把兩口熱氣騰騰的小鍋端上桌,兩人低著頭吃飯,誰也不說話。

      老高扒拉了幾口醪糟蛋,將白粥幾口吞下了肚,抓起咸蛋往門口走。

      老高:今天社區(qū)事情多,我先去幫忙了啊。

      5.外景 老高家樓下 日

      樓下枯竹扎的籬笆塌了一大截,堵了門口一半的路。

      老高走下樓,湊到門口的垃圾桶前瞧了半天,剛一抬頭,正好碰上了提著垃圾的劉大姐。

      劉大姐:老高,你今天不值班???

      老高被咸蛋噎住,點頭支吾著:嗯嗯。

      劉大姐朝老高走了兩步:哎呀,我跟你說,今兒早上我剛到辦公室坐下就接到一個反映單元門被堵的電話,也不曉得是誰起這么早,弄得我飯還沒吃就被喊過來找李娘娘修籬笆。

      老高回頭望了望院外塌了一半的籬笆。

      劉大姐拿起垃圾袋笑道:你看我,站著說了半天話,都忘了丟垃圾了。

      劉大姐扔完垃圾,拍了拍手上的塵土。

      6.內(nèi)景 老高家 夜

      高海收好行李,把剛洗過的中山裝晾在了陽臺上。

      老高站在窗邊抽著煙。

      高海:老高,我回學(xué)校了哈,衣服你自己記著收!

      老高抬起頭:好,去吧,好好學(xué)習(xí)哈。那個……

      高海:怎么了?

      老高:沒事,就是喊你好好學(xué)習(xí)!

      7.內(nèi)景 公交車 日

      窗外飄著小雨,車窗上掛著層白霧,車廂里人聲嘈雜。

      老高夾著一個疊好的塑料袋和雨傘站在窗邊。

      公交車在市醫(yī)院站停了下來,高海走上車。

      高海朝車廂里走了幾步,一眼看到了老高,連忙朝后門跑去。

      高海剛走到門口,車門就關(guān)上了。

      高海壓低了聲音:師傅等下,還有沒下車的。

      高海身旁的大姐扯著嗓子喊道:師傅,這兒還有個小伙子沒下車!

      公交車一個急剎,車門打開。

      老高聞聲回頭:你小子咋會在這兒?今天是星期三,你怎么沒在學(xué)校讀書,跑這來了?

      高海:那個……我……老高你咋也在這兒呢?

      老高悄悄將塑料袋塞進兜里:社區(qū)喊我到終點站那邊辦點事。你咋沒上課呢?

      司機:剛剛是誰要下車?快點!

      高海:我……我是有正事。

      老高:正事?你的正事就是學(xué)習(xí),我不想聽你找其他借口,你自己想下怎么對得起你爸。

      老高把高海趕下車:趕快回學(xué)校,不準(zhǔn)到處亂跑了,高考前別回家了。

      8.外景 學(xué)校門前 日

      雨剛停,學(xué)校門前人流攢動。

      老高站在校門口,孫老師迎面走來。

      孫老師:喲,高海爸爸,家長會之后就沒看到過你了,好久不見。到學(xué)校來有什么事嗎?

      老高頓了頓:唉,我們高海最近學(xué)習(xí)不太用功,馬上就要高考了,想麻煩……您姓……

      孫老師:孫。

      老高:對,想麻煩孫老師幫忙管管他。

      孫老師:你放心,高海一直學(xué)習(xí)很好,每次都是年級前十。他高考一定沒問題的。

      老高:哦……

      孫老師:而且高海課外活動也搞得好,今天上午還去帶我們學(xué)校的志愿隊了呢。

      老高欲言又止。

      孫老師:本來我也是覺得快高考了,這些課外活動可能會影響學(xué)習(xí),但是你們高海主動去學(xué)校申請了,而且學(xué)習(xí)上一直也不用我們操心,所以我就讓他去了。

      老高:怪不得這小子一直說他有正事,你說,這種事情有啥不能說的?用得著藏著掖著嗎?

      孫老師笑了笑。

      9.內(nèi)景 老高家 日

      老高收好畫具藏回沙發(fā)下,把臟衣服抱到洗手間。

      老高往浸著衣服的盆里倒洗衣粉,手一顫,倒出來小半袋。

      客廳里的電話響起,老高忙甩甩手走到客廳接電話。

      護士:您好,請問是高先生嗎?

      老高:我是。

      護士:您兩天前申請的名醫(yī)義診號預(yù)約成功了,請問您這個月20號方便來就診嗎?

      老高:我沒有申請什么義診號啊,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護士:我們都是現(xiàn)場登記的,應(yīng)該不會有錯,我這里留的聯(lián)系人是高海,您看對嗎?

      老高:哦,對,我去問問他。

      老高手上的泡沫滴到了電話上。

      護士:那就診時間您看合適嗎?是這個月的20號。

      老高伸手擦泡沫,誤將電話掛斷。

      老高放下話筒,沒有卡好開關(guān)。

      老高回到洗手間繼續(xù)洗衣服。

      10.內(nèi)景 教室 夜

      教室黑板上方掛著“拼一載春秋,搏一生無悔”的橫幅,右側(cè)掛鐘下貼著“距高考還剩36天”的倒計時牌。

      老高拿著一只炸雞腿站在教室門口張望,同學(xué)們陸續(xù)背著包走出教室,高海在座位上收拾書包。

      老高走進教室,將雞腿遞給高海:今天是周末,你還是回來吧。

      高海接過雞腿,放在桌上,嘟囔道:好吧。

      老高:你小子什么時候去給我找的醫(yī)生?我可不去,一去又要花好多錢。

      高海:那是義診,不花錢,就是在車上碰到你那天我去排的隊,你當(dāng)時又不讓我解釋。

      老高:可你們曾老師說你去帶志愿隊了?。?/p>

      高海:你說的是孫老師吧?我之前聽說名醫(yī)義診報名的日期是那天,所以就跟學(xué)校申請去當(dāng)那天的志愿隊領(lǐng)隊。

      高海邊說邊整理書本,突然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高海:等等,我怎么不記得你有孫老師的電話呢?

      老高支吾道:哦,之前……之前問過。另外,我今天下午接醫(yī)院電話的時候不小心把電話掛斷了,好像沒確認(rèn)上就診時間,我又不知道怎么回?fù)?,會不會沒約上呀?

      高海:她沒重新打給你嗎?

      老高:沒。

      高海啃了口雞腿:行,我回去看看。

      11.內(nèi)景 醫(yī)院 日

      診室寬敞明亮,墻上掛著“歡迎林立德醫(yī)生蒞臨我院開展義診活動”的橫幅。

      林醫(yī)生檢查著老高的手。

      老高:醫(yī)生,我這手還能根治嗎?前段時間我來你們醫(yī)院看過,感覺能比前兩年好一些。

      林醫(yī)生沉默片刻,說道:你這手,我確實沒什么辦法根治。但你這個情況應(yīng)該是我老師最擅長的,去北京找他的話應(yīng)該是能根治的。

      老高:北京啊……這多遠(yuǎn)啊,路費……

      高海:沒事,我攢的獎學(xué)金應(yīng)該夠。

      老高:唉,我前幾天剛辭了職,你這馬上又要讀大學(xué)了……

      高海:我上了大學(xué)好好讀書,再做份兼職就行。你這傷早點治好,以后就可以畫畫了嘛!我還想看看你畫得有沒有說的那么好呢!

      老高沉默不語。

      12.外景 車站 日

      站臺上人聲鼎沸,高海倚在一旁寫作業(yè)。

      火車到站了,老高和劉大姐走下車。

      高海向老高和劉大姐招招手,跑上前拿起地上的行李。

      高海:太謝謝劉阿姨了,幫了老高這么大忙!

      劉大姐:沒事,我正好也沒去過北京,就當(dāng)去旅游了。

      劉大姐說著,向老高使了使眼色:喂,你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訴高海嗎!

      老高拿過高海手中的行李:哎呀,就是……

      老高看向劉大姐,又看了看高海:就是……就是這手治好了。

      高海笑著搶過老高手上的行李:才治好,別太逞強了。

      老高抓住行李不放:沒事,回來的時候我也搬了。

      劉大姐捂嘴笑道:老高,你就讓高海幫你拿吧,省得又讓我陪你去北京!

      13.內(nèi)景 老高家 日

      太陽西斜,茶幾和沙發(fā)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高海把行李拖到沙發(fā)旁,瞥見沙發(fā)下露出一角的筆刷。

      高海蹲下身,只見筆刷、顏料管和鉛筆鋪了一地。

      老高的房間里傳來一陣陣鼾聲。

      高海抿嘴一笑,把露在外面的筆刷放回沙發(fā)下。

      高海走到廚房,將柜子里的畫具拿出來,仔細(xì)地清理,隨后將畫具整齊地擺放在茶幾上。

      老高走進客廳。

      高海:畫具都給你擺出來了,這下你隨便畫吧!

      老高瞄了瞄沙發(fā)底下,連忙點頭:好。

      高海:我當(dāng)時沒扔掉,都給你留著呢。

      老高笑道:你小子鬼主意還真多!

      高海看了眼掛鐘,拿起沙發(fā)上的書包。

      高海:老高,我先回學(xué)校了,這兩天事情有點多。

      老高:好。你下周末就住在學(xué)校吧,高考結(jié)束再回來,抓緊最后幾天時間。

      高海:知道了。對了,你的衣服還是我回來給你洗吧,上次你自己洗完穿著都掉粉。

      高海說著,走出家門。

      老高繃好畫布,用鉛筆描出一個人臉的輪廓。

      14.內(nèi)景 餐館 夜

      餐館不大,幾張大桌前圍滿了人。

      老高提著一個塑料袋,和高海在門口的小桌旁坐下,點了三菜一湯和兩瓶啤酒。

      等菜時,老高掏出塑料袋里一幅裱了框的油畫交給高海。

      老高:高海啊,今天你高考結(jié)束了,也18了,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人了。我沒啥大本事,沒法送你什么稀奇玩意,也就能讓你見見你老子了。

      畫中的人穿著軍裝,眉眼處與高海一模一樣。

      高海盯著畫出了神。

      老高流著淚說:你爸當(dāng)年為了救我而犧牲,我沒法報答他。把你養(yǎng)到這么大,也算是了卻我一個心愿了。

      服務(wù)員端上菜,高海把畫收進袋中,抱在懷里,抹了抹淚。

      15.內(nèi)景 老高家 日

      陽光透過窗子照入客廳,烈士證明旁新掛上的畫像泛著光。

      老高穿著汗衫在茶幾前畫畫。

      畫上是一對年輕夫婦和一個男孩,男孩和老高很像。

      高海舉著醫(yī)學(xué)院錄取通知書從門外沖進客廳。

      高海: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高海把錄取通知書塞給老高:爸,我考上了!

      老高用筆指了指墻上的畫像:你爸在這上頭呢,快和你爸說說!

      高海對著畫像說:爸,我以后喊老高叫爸你沒意見吧?你不說話就算是同意了哦!

      老高舉起手,作勢要打高海。

      老高笑道:你小子是長大了,忘了小時候的打了。

      高海作勢要逃出門,劉大姐剛好走到門口。

      高海:劉阿姨好!

      高?;仡^向老高笑著說:我感覺我又要多個媽了!

      (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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