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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三次遷墳,去年,姥姥和姥爺這把骨殖又回到了故鄉(xiāng)。
姥姥的老家就在英那河水庫攔河壩南頭那個叫東翹腳石的小屯。這里從盤古開天地直到1972年修英那河水庫,一直是封閉的。環(huán)屯皆山。東山最高峻奇險,朝陽總是上午八九點鐘才能照入窗幃。小屯正南就是英那河,夏秋發(fā)水時,波濤洶涌,交通幾乎阻絕,唯小屯東南角有一條盤山小路可出入,還通不了牛馬車。雨天崖壁長滿了青苔,騎自行車到此都得扛著爬砬子,因此命名翹腳石。
當(dāng)年小伙子說媳婦有點困難,因此有人把東翹腳石簡稱“東翹”,筆寫時干脆寫成“東喬”或“東橋”。東翹西嶺外,還有一個西翹腳石屯,這兩屯人當(dāng)年清一色姓孫。
姥姥家五間海青房居屯中,差不多是全屯最好最寬綽的房子。姥姥個子又矮又小,還是個小腳,幾近侏儒。據(jù)我母親說,姥姥娘家當(dāng)初條件還不錯,姥姥的父親和哥哥是倒騰桐油的。有一天就姥姥和妹妹在家,姥姥當(dāng)時十歲左右,說妹妹,這桐油比豆油還亮,像個好吃樣兒,咱倆用它烙兩個白面餅怎樣?妹妹說好。自打吃了這餅,倆人的個子就沒怎么長。
姥姥和姥爺同歲,都是1910年生,屬雞的,軋的是娃娃親。姥姥的父親和姥爺?shù)母赣H是換帖子的兄弟。姥姥10來歲時,姥爺?shù)母赣H我的曾外祖父還去看過姥姥,回來告訴我曾外祖母,咱家媳婦……小姑娘長得挺好。當(dāng)然那是姥姥沒吃桐油餅之前。之后就是換了民國,兵荒馬亂。待姥姥和姥爺19歲完婚時,轎上下來一個披紅的人,也就一米二三那么高。姥爺全家大吃一驚,礙著高朋滿座,礙著親家是換帖弟兄,我曾外祖父沒敢發(fā)作,但臉已是拉得老長。我姥爺這邊英姿颯爽,洞房花燭夜是怎么湊合一塊兒去的,只有天知道。
婚后不久,曾外祖父就逼著我姥爺退婚。姥爺默不作聲。一年后生下我母親,看看體貌像我姥爺,曾外祖父便不再吱聲。
我母親姊弟五人,除了小姨和我母親身材適中外,其他兩個姨姨、一個舅舅,身材都矮瘦。特別是二姨,肖似其母。
姥姥就覺得欠下了姥爺?shù)膫?,雖然小腳不能幫耕,但家務(wù)活基本不讓姥爺插手。姥姥一手好針線活,從來都把姥爺收拾得干凈利落。還有公婆,早奉餐午奉茶,各種飲食從來沒敢含糊過、怠慢過。曾外祖父一聲咳嗽,姥姥的心都顫一下。我最喜歡姥姥做的飯食。七八歲時,在姥姥家一呆就是個把月。那個年代能吃飽已是奢求,要吃好對于農(nóng)家來說差不多是一種理想。而我在姥姥家,吃得很好。姥姥用蔥蒜煉的雞蛋醬,用大醬扒的串丁子魚、鰲口(鱖魚)、秋生子魚、鯰魚、麻口,讓我大快朵頤。姥姥過年過節(jié)偶爾炒點肉、燉個雞,總是把最好的肉夾給我。姥姥蒸的餑餑、烀的發(fā)面大餅子,把我變成了饕餮童子。據(jù)我母親說,當(dāng)年一土匪頭子仰慕我姥爺人品,經(jīng)常拜訪我姥爺。留吃幾頓飯后,只要到了東翹,酒食必在姥爺家。他的弟兄管上誰家要東西,不上姥爺家。
姥姥看二姨和三姨成年了也不比她高多少,不免憂從中來。所以當(dāng)我母親和二姨相繼出閣后,她很希望下一代不要留下她的“根兒”。因此我到姥姥家是個慣孩兒。八九歲時,我的個子已齊了姥姥耳了,體重也有六七十斤了。一天傍晚,姥姥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說要抱抱我。結(jié)果費了好大勁兒也沒抱起來,嘴上連說“老了!老了!”但臉上卻笑開了花。她邊笑邊看著姥爺,嘴里喃喃道:“別看我小,我場園里揚出的種子可不小……”姥爺也笑。
小孩子最怕寵。東翹的西嶺南頭,英那河發(fā)大水時,淘涮了一個大汀,叫沙溝汀。東西長約四五百米,南北寬約二三百米,最深處有八九米。汀北面山頭矗立著清一色的花崗巖巨石。水性好的人經(jīng)常從半山腰石上躍下洗澡。也有下“綹鉤”的,用一個籮圈鉆上一圈小孔,拴上魚鉤,掛上餌,趁晚上潛入水底石罅,用一塊石頭壓住籮底,次日早上起魚。鰲口和鯰魚大多用這種方法捕獲。
我們這些小孩子則去玩水,捉一種叫“小鏡子”的魚兒,橢圓形,體形能有鵪鶉蛋那么大,金翅金鱗,煞是好看。捉著了,在沙溝汀岸邊近水處扒一個尺把深的坑,一會兒就滲滿了清亮亮的水,把“小鏡子”放進(jìn)去,它游一會兒煩了,就撲打著翅鱗往外沖,活像個花蝴蝶。
夏天上午九十點鐘,太陽便開始發(fā)威,我們便上沙溝汀洗澡。姥姥最怕我洗澡,當(dāng)然是怕溺著,當(dāng)年溺水丟命的大人小孩不在少數(shù)。每到九十點鐘,她都會歪啦著小腳,抓住我的手拽我回家。我應(yīng)承著,跟她回家。離開她的視線,便又跑了。她安排小姨看著我,小姨只比我大2歲,我不服小姨,小姨縱然在別的小孩子中厲害,但治不了我。小姨常被我氣哭過、打哭過。
沙溝汀太有誘惑力了,它的南岸連接著英那河的沙灘,灘上大的河卵石能躺二三個人,小的指甲大、沙粒大,布滿了花紋,我經(jīng)常一兜子一兜子地?fù)臁O丛柘捶α颂稍谟泻鷹顦淞鴺鋮舱谑a的河卵石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胡楊樹和柳樹生長茂盛,郁郁蔥蔥,引來了不少鳥兒在這里筑巢。有一種叫顛掀腚子的鳥(可能是畫眉系,學(xué)名不詳),一般不飛,只在沙灘上尾巴一顛一掀地走,或在石上蹦來蹦去。你拼了命也休想攆上它。它和你保持的距離,大多是石子甩不著、彈弓打不著的地方。我經(jīng)常一攆半天,癱坐在如凝脂一樣的沙灘上喘粗氣,汗水迷蒙了雙眼。直到現(xiàn)在我才悔過味兒來,為什么攆它也不飛遠(yuǎn),和你繞來繞去,原來它采取的戰(zhàn)術(shù)是馬三立說的那句話:逗你玩!實質(zhì)上它的巢穴就在和你轉(zhuǎn)悠的范圍內(nèi),它是在護(hù)崽子,故意把你引開,真的飛起來實非目力所及。
沙溝汀北巨石矗立的山頭,眸子里充滿了故事。英那河發(fā)大水時,整個河面到此有二三里地寬,岸邊多有民舍被吞噬。據(jù)我母親講,有一次有戶人家洪水上了炕,一家人手忙腳亂卸下一副門板,核計全家人上去必然得翻沉,這家人孝順,商量與其全家都死,還不如把最年長的老太太放上去,其他人爬上了梁柁,水也快到了梁柁。誰知剛把老太太推出門去,雷雨聲就停了,水位也開始下撤。挨到天亮去尋找老太太,老太太的方舟擱淺在一片被洪水拉倒的玉蘭地里,居然安然無恙。事后大家都說這一家人的孝心感動了上天。
洪水消停三兩天后,沙溝汀像一抹半月,鑲嵌在北岸巨石下。輕風(fēng)一吹,微波蕩漾,像溫柔的母親,呼喚著我們這些頑童。驕陽似火,我們一群孩童十幾個,在汀里肆無忌憚地打水仗,比狗刨,比仰泳,比踩水,比扎猛子。扎猛子不準(zhǔn)塞耳朵和鼻子,水下要睜眼,以撈出水底物為勝。有一次我們正玩得歡呼雀躍,外鄉(xiāng)來了一個十來歲女孩,大概也是來姥姥家。她在岸上看了大半天,看樣子不會游泳。看我們大喊大叫那個興奮勁兒,她也想湊熱鬧,脫巴脫巴就下了水。哪知凡是叫“汀”的,都是鍋底形。她沒走兩步,就淹水了,頭一隱一現(xiàn),灌水的咕嘟聲我們都能聽得見。我們雖會玩水,但畢竟才十來歲,沒有救人的經(jīng)驗,一時間大家面面相覷。不知誰突然反應(yīng)過來,高喊:“快救命呀!快找大人啊?!?/p>
喊聲驚動了正在山坡鋤地的堂舅,他扔下鋤頭,一邊跑一邊脫衣服,從下半山腰一躍扎入汀中,秒分鐘游到女孩身邊,一把抓住胳膊,把她托到肩頭。堂舅邊踩水邊說:“摟住我的脖子,別怕!”然后像疾舟一樣上了岸。女孩得救了,堂舅返身下水,劃向北岸,撈起鋤頭繼續(xù)耪地……
消息傳到姥姥的耳朵里,姥姥更加緊了對我的看管,但我還是會趁姥姥活計忙時溜出去。小姨根本就不管我。有一次剛跑出去,就有小伙伴告訴我,大人們在黑魚汀放炮打魚,趕點兒好咱也能趁亂撈兩條。我說好,便跟他們?nèi)チ恕?/p>
黑魚汀分上汀下汀,上汀最兇險。有很多傳說,說有人下去探水深,連尸首都沒漂上來,可能被水怪吃了;說有一年有人用生石灰在黑魚汀嗆魚,結(jié)果突然雷雨大作,發(fā)了大水,把嗆魚人和他家的房子都拉大水里去了。
我上黑魚汀,姥姥拼了命地找,把嗓子都喊啞了,到晚上說不出話來。第二天,她派舅舅背了40斤玉米碴子,將我送回家。當(dāng)時我家正鬧糧荒。本來母親送我到姥姥家,是怕我餓著,躲饑荒的。姥姥家糧食也不足,正是青黃不接之時,姥姥是擠出了家人的口糧喂養(yǎng)我。
舅舅到我家,放下玉米碴子,第一句話就說:“姐,這孩子太作了,硬玩水,還敢上黑魚汀,咱媽不放心,讓俺給你送回來……”
母親狠狠瞅了我一眼。
但我還是留戀姥姥家,留戀沙溝汀,留戀姥姥家的美食,留戀姥姥家的梨樹櫻桃樹和桑椹樹,更留戀姥姥姥爺那微笑的目光……
姥爺雖是個種田人,但教過學(xué),會中醫(yī),家里開過藥鋪,后來因為樂善好施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欠賬太多,不得不黃了。姥爺寫一手好看的毛筆字,每逢進(jìn)入臘月門,便要為十里八鄉(xiāng)的親朋好友寫春聯(lián)。姥爺分文不取,柜上堆滿紅紙。來人不能立取,姥爺便讓他標(biāo)上姓名,分列正北(家譜供桌)、午門、堂門、院門、牲畜圈、井、磨、天地供桌等需用聯(lián),然后約定時間來取。
唯獨姥爺能馴服我。姥爺和藹慈祥,從未瞪過我一眼,更別說呵斥打罵了。姥爺解析古聯(lián)常讓我歡喜不已。姥爺寫毛筆字的氣勢,常讓我驚奇艷羨。當(dāng)時我正上小學(xué),已開始學(xué)習(xí)“描紅”,照著姥爺?shù)膶懛?,我的書法很快在班級得到了認(rèn)可。
有了上次被“遣送”的教訓(xùn),我不大敢向母親提出獨自去姥姥家。但每到寒暑假,還是抓耳撓腮。我和姥姥屯子里那些表字輩同齡者,已結(jié)下了深厚友誼。那年寒假,我向母親做了再不上沙溝汀玩水玩冰的保證后,像小獸一樣歡快地跋涉十幾里山路,跑到了姥姥家并帶去了一樣新式“武器”。當(dāng)時正是上世紀(jì)六十年代初。
我們當(dāng)年沒有現(xiàn)在孩子這么多玩具,但游戲樣式比現(xiàn)在孩子豐富,有跑馬城、騎馬打仗、藏貓貓、下河游泳、冰車劃冰、打跐溜滑兒、掏鳥蛋、摔泥炮、打玻璃溜溜、彈泥溜溜、跳繩、踢毽子、翻繩扣、拔河、推鐵環(huán)、呲水槍、做嘎吧槍、欻骨哈、欻石子兒、擱五福、打棋子、打撲克、玩洋火槍,還用開敗了的老姑花(學(xué)名白頭翁)的絨毛團(tuán)成一團(tuán),用布縫個像橄欖球似的“斗球”,無論哪一樣都玩得不亦樂乎。
“洋火”是當(dāng)時火柴的稱謂,因我國不能自產(chǎn),得從外國進(jìn),所以叫“洋火”。一盒“洋火”賣二分錢。當(dāng)時東翹的勞動日可能在五角錢左右。有的人家為省錢,不買“洋火”,去山上采松樹凝脂“埋火”。
做“洋火”槍得淘弄一個打過的子彈頭,造型以“七七”“七九”和三八大蓋為好。給子彈頭注進(jìn)化好了的鉛水,用大洋釘子趁熱蘸一個窩兒,用比八號鐵線稍細(xì)點的鐵線圍個U形,一頭纏繞子彈頭根部,一頭纏繞鐵釘子根部,鐵釘尖扎進(jìn)子彈頭窩尖,越嚴(yán)絲合縫越有力。背著母親,我偷出家里的火柴,擼下火柴頭上的磷,裝進(jìn)子彈頭,然后一個翻轉(zhuǎn),將洋釘帽向平石上狠狠一卡,便發(fā)出像小炮仗一樣的炸響,圍觀的小伙伴便露出了黃牙和白牙……
如果火柴盒里剩了少量的幾根,那是絕對不敢動的。有時候少了三兩根母親都能發(fā)現(xiàn)。母親一句“都這么大了怎么還不體諒爹媽的辛苦”,讓我久久不語。不夸張地說,那時候火柴頭上的磷,就像現(xiàn)在核武器上的鈾。
到姥姥家就不一樣了。有時我當(dāng)她面拿走成盒的“洋火”,姥姥問明原因,只是叮囑:“孩兒,這東西犯火,要到?jīng)]有草垛的地方卡,要小心別崩了眼睛?!北悴辉僬f什么了。
我的“洋火”槍引來了村里許多同齡人的關(guān)注,有時“鈾”不夠用,也有小孩回家拿的。我的“洋火”槍使用頻率越來越高,竟把子彈頭的鉛窩磨平了,卡不響了,需要重新灌鉛制作觸點。
一個冬日,姥姥家就我一人在家,炕上有一個鐵火盆,外跟一雙鐵筷子。我把“洋火”槍子彈頭卸下來,放在炭火中燒,為的是讓里面殘剩的鉛融化,我好調(diào)整它的窩,也就是觸點。約摸三五分鐘,只聽“嘣”的一聲,子彈頭好像飛向了屋頂,濺出了半炕的灰和火。我大驚,忙拿起條帚向地上掃火,怕燒了炕席起火。累得我滿頭大汗,好歹打掃完了戰(zhàn)場。瞅瞅房頂和屋內(nèi)各個角落,沒有火星,也找不到子彈頭,便頭也不回地跑出去玩了。
一個時辰后我回到姥姥家,只見姥姥把炕上的被褥翻了滿炕,有兩床被子燒成了盆口大的窟窿,最小的窟窿也有碗口大。我一看就明白了,是子彈頭落上去呈錐形自上而下燒的。
姥姥澆了半炕水,見了我,說:“這是不是你惹的亂子?你用什么東西燒了兩床被?幸虧我發(fā)現(xiàn)得及時,再晚一步,被垛著起來,這個家可就叫你毀了……”姥姥邊流淚邊撕扯被水澆濕了的被褥。我立在那里不知所措。待姥爺回來,姥姥說明了情況,姥爺邊翻撿邊對姥姥說:“待我去買點布和棉花,你費點事把這兩床被再補上……”一句也沒有斥責(zé)我。
我的心充滿了內(nèi)疚。要知道,當(dāng)時有多少人家沒一床像樣的被子,又有多少人家沒有褥子直接睡在破炕席上。還有的干脆找點牛皮紙或報紙糊在炕上,連一張炕席都沒有。而即使像姥爺這樣的家,要補好這兩床被子,也差不多等于做了兩床新被子,那也是要抻腰筋一嘎吧的呀……
還有,倘若起火燒毀了這個家,姥姥全家拿什么重新蓋房子,那不是要流離失所嗎?
我這個亂子惹得太大了,羞得我恨不得馬上離開姥姥家,姥姥姥爺不讓。我當(dāng)著姥姥姥爺?shù)拿?,拾起炕上的子彈頭,掏出兜里“洋火”槍的零件,狠狠地拋向了院坑里。
1964年,經(jīng)受三年自然災(zāi)害的折磨,姥姥原本羸弱的身體,更加不堪一擊,在一次重感冒中倒下了就再也沒起來,享年55歲。姥爺比她多活了35年。
上個世紀(jì)末大連缺水,“引英入連”工程下管道需要移民,舅舅家成了淹遷戶,管道建設(shè)需征用舅舅家的祖墳。于是我的曾外祖父曾外祖母,還有姥姥姥爺?shù)膲炿S遷。隨遷到新居住地后,這四位長者的墳地又被承包山林者賣土,沒辦法只好再次遷移。遷到自家田地里,上級又宣傳最好是退墳還耕。這時舅舅已近八十歲了,遂有了祖墳還鄉(xiāng)的心念。我和表妹回去找舅舅的本家商量,四位長者的墳地總算有了著落。
安葬前,我想起了當(dāng)年姥姥姥爺無限的愛,想起了姥姥“場園里的種子”那句話,決定為我的先人奉獻(xiàn)點心意,便用了我大半月退休金為四位長者各買了一口小棺材。安葬妥帖后,我在姥姥姥爺墳前燃上一炷香,心中默念:姥姥姥爺,此生大恩是還不上了,先還兩床被的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