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毓萍
1986年,那是小學(xué)三年級的時候,學(xué)校組織我們?nèi)ズ鈳r春游。年幼的我第一次走進湖光巖,清清的湖水以及湖邊嫩綠的杉樹芽兒從此印在了我的腦海里。那是我對湖光巖的第一印象。湖光巖意味著春天、春色,意味著春意盎然。
一轉(zhuǎn)眼,十多年過去了。我輾轉(zhuǎn)求學(xué),一路向前奔跑,卻又回到家鄉(xiāng),工作了。就像余韻未了的一縷牽掛,我念念不忘當(dāng)年所見的滿眼鵝黃的嫩芽兒,一有機會,我?guī)е鴮W(xué)生,就直奔湖光巖去了??粗鰵g在春天里的小小少年,我不知他們可否有留下和我當(dāng)年一樣的感受?只不過他們比起當(dāng)年的我,又大了許多,他們已經(jīng)是中學(xué)生了,感受,又大不相同吧?只是,我都愿意讓這綿延不絕的美好景色,嵌入他們學(xué)生時代的回憶。
從第二次起,我去湖光巖的頻率就高了起來了。年輕的朋友來相聚,去玩一回;家人過節(jié)出游,又玩一回;單位搞活動,又玩一回;還有各種各樣的原因,又玩了一回??傊?,對湖光巖,已經(jīng)像個老熟人一般了,對它的美景,也有點熟視無睹了。只是覺得湖邊大榕樹下的風(fēng)啊,在炎炎的夏天,那叫一個涼快!爬爬那座不高的山,也還愜意。過楞嚴寺,登望海樓,看看平湖鏡月,青春年少的我 ,這時所看到的只是湖光巖外在的景色,與一般的觀光客無異。
浮花浪蕊的人生,磕磕碰碰的往前,不知不覺啊,我已不再那么年輕。歲月到初秋,有了一些蒼涼的況味。某天,有個意料之外的小假,我不知怎樣消磨,就背了個包,帶份午餐奔湖光巖去了。名氣大了之后的湖光巖,給人的視野也大了許多。新大門是如此氣勢恢宏,汽車進出也方便,湖面也顯得更開闊了。好像以前在老門口看湖面,沒看到這么寬啊。我繞著湖邊朝右邊的將軍林方向走,邊走邊看路兩旁的地質(zhì)介紹。這也是湖光巖被叫瑪珥湖之后的好變化——加上了無處不在的地質(zhì)知識介紹。走走看看,對照著介紹又看著相應(yīng)的地質(zhì)結(jié)構(gòu)及火山巖等,漸漸地,我對這個來了多次的地方有了全新的認識。原來,這鏡月平湖,高高峭壁,14—16萬年前就已存在于此??!看著那些被前時的湖水沖蝕的巖石上的印痕,再看看今天湖水的位置,我不禁感慨萬千:盡管一部分地方已滄海桑田,可這高高的火山壁,卻尚自屹立著,管你人間冷暖,她就在那里,不悲不喜。這清澈無瑕的的湖水,溫柔地拍打著白沙,以一鏡慈悲,映照著日月蒼天。
漸行漸遠,不知不覺我走到了李綱的題字前了。多少次觀賞過這“湖光巖·宋·建炎三年”這幾個字,卻從來沒有今天這樣的感動:一顆丹心,幾度浮沉的李綱,在這南貶的旅途中,以怎樣一種有悲涼有豁達的心情,與方丈徹夜長談呢?讀書人的悲憫,都是為了國與家,為了一腔正氣昭日月。這一方湖光山色,曾映照著彼時的李綱,曾給了李綱多少的安慰與溫暖啊。
從此次開始,每當(dāng)要照顧我的內(nèi)心的時候,我就揣上年卡,穿上運動鞋到湖光巖溜一圈。在綠樹濃蔭下緩緩走著,享受湖面徐徐吹來的的涼風(fēng),心,是無比的平靜。時不時在那些火山巖前駐足觀賞,細細品味那些年代久遠的巖層,猶如在看一本打開的地球之書。這種感覺多奇妙啊,唐時的明月宋時的風(fēng)里,多少人是否也象我這樣,注視過這些火山噴發(fā)留下來的痕跡呢?火山博物館里,有各種有聲有形的火山資料,還包括一些地質(zhì)學(xué)的博士寫下的關(guān)于湖光巖的論文,它們都對火山,對湖光巖的前世今生做了深入淺出的介紹。而通過對湖光巖的研究,人類對今日地球及氣候等有了更多了解。原來,瑪珥湖是這樣世界聞名呢。每多游一次,我就對她多了一層了解,我又愛她多一些。是的,她就是地球的一本書,一本地球在那激情燃燒的歲月寫下的書,一本留下地球密碼的書,一本讓我讀千遍也不厭倦的書。
一個地方,一本書,或一首歌,若能讓我流連忘返,柔腸百結(jié),那必定有她能打動我最心底的那根弦的地方。湖光巖是什么打動了我呢?在這些耳鬢廝磨般的日子里,我終于明白,是她清麗而獨特的風(fēng)姿,是她寧靜而久遠的風(fēng)骨,撥動了我心底的那根弦。晴時的湖光巖風(fēng)清月朗,雨時的湖光巖煙雨迷蒙,一鏡湖面,風(fēng)情各異,恰如一絕色美人,晴時巧笑倩兮,雨時粉面含羞,那是真正的佳人,未歷世事,不經(jīng)風(fēng)塵。十幾萬年來,她就在那里,晨映朝霞,晚照斜陽,注視著生生不息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