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子孫孫永奉?！?/h1>
2021-11-11 21:11:09睢雨錢
收藏與投資 2021年10期
睢雨錢
摘要：吉祥文化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宋代以陶瓷為載體呈現(xiàn)的吉祥紋飾，更是把中國傳統(tǒng)的吉祥文化發(fā)展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筆者以一只繪滿吉祥紋飾的祖?zhèn)鳌八吻嗷榧y飾香爐”為例，展示宋人在這件青花香爐上所刻畫的七種吉祥圖案，分析其借物寓意和諧音祈福的手法以及宋人通過吉祥紋飾對幸福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關鍵詞：宋代祈福文化；宋青花香爐；吉祥紋
“子子孫孫永奉?！笔撬未娙朔冻纱笤凇豆哦ψ飨銧t》中的詩句，這里的“奉?！痹谇貪h時期泛指祭祀。關于祭祀的問題，《左傳·成公·成公十三年》里說：“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笨梢姽湃税鸭漓氘斪魇玛P國家興盛和家庭康寧的頭等大事。祭祀需要香爐，隨著宋代城市商業(yè)文明發(fā)展和市井文化的出現(xiàn)，香爐也開始從祭祀逐漸走進書房、閨房、家居以及百姓的社交、娛樂和生活，在材質(zhì)方面也從宋代之前的青銅香爐，發(fā)展到宋代詩人梅堯臣《香爐》詩中“鐵鑄小香爐，壁環(huán)平口鋪”的鐵質(zhì)香爐、宋代詩人蘇軾《送竹香爐》和《翻香令·金爐猶暖麝煤殘》中提到的竹制香爐和金質(zhì)香爐，以及宋代詩人李廌《分題得古香爐》中“埏陶異甓礫”的陶瓷香爐等。隨著銅、鐵等資源成為宋朝最重要的戰(zhàn)略物資，瓷質(zhì)香爐便成為宋代香爐的主流。
筆者有一只祖?zhèn)鞯摹八吻嗷榧y香爐”（圖一、圖二）。這只香爐不同于宋代“汝官哥鈞”四窯出產(chǎn)的素雅嫻靜無紋飾香爐，反而更像磁州窯、耀州窯、吉州窯的香爐，刻畫著繁密的吉祥紋飾，帶有濃郁的市井文化氣息。
首先，這只宋青花香爐與宋代常見的其他瓷香爐大不相同。兩宋之際，社會動蕩，宋代百姓以燃香為信，祈求吉祥和平安。在這只小小的香爐上，宋代制瓷工匠采用中國傳統(tǒng)文化常用的象征、隱喻、諧音等借物暗示和寓情于物的表達方式，刻繪著竹葉紋、雞冠花紋、蓮花紋、曲帶連環(huán)紋、錢幣紋、三圈旋紋和十字銘文等七種吉祥圖案，生動闡釋了古人在陶瓷紋飾制作上“圖必有意，意必吉祥”的制作理念。
其次，這只香爐還是一只少見的“無柄香爐”。它不是宋代常見的雀尾香爐或單柄香爐，而是與北宋趙光輔《番王禮佛圖》中禮佛隊第四藩王手捧的無柄香爐相似。
最后，這只香爐更是一只罕見的宋青花香爐。香爐所用青料與后世元青花低錳高鐵，含硫、砷，少銅、鎳的鈷料特征十分相似，其所繪青花紋飾，色彩濃艷深沉，并帶有少量黑褐色斑點，有的黑褐色斑點已顯現(xiàn)出“錫光”。這只香爐外觀平展寬沿，下接直壁斜斜下折的爐膛，內(nèi)心呈現(xiàn)乳釘狀旋紋，腹部有一圈明顯的粘接痕跡，圈足似采用墊餅墊燒，細窄圈足底邊旋削平滑，器身也如宋代汝窯、官窯、哥窯布滿了迷人的冰裂紋，呈現(xiàn)出典型的宋代北方窯口工藝特點。
兩宋時期，雖然文化藝術水平達到了歷史高峰，但受宋王朝重文輕武思想的影響，宋人武備松弛，羸弱避戰(zhàn)，因而飽受金人侵擾之苦。戰(zhàn)亂頻仍致使趨吉避兇的祈福文化盛行民間。于是，宋人大量采用借物寓意和諧音祈福的表現(xiàn)手法，通過在瓷器上刻畫吉祥圖案表達對平安、幸福的向往和追求。對國內(nèi)外關于宋代瓷器的大量資料進行總結歸納，宋代瓷器常見的吉祥紋飾可分為以下4種：一是動物紋飾，二是植物花卉圖案，三是幾何紋飾，四是宗教紋飾。筆者的這只青花吉祥紋香爐，主要包括植物、錢幣、數(shù)字、旋紋和幾何紋等圖案，可從以下5個方面來賞析。
第一，通過植物圖案祈福。首先，這只香爐折沿頂部用青花繪有五朵牡丹紋和五叢翠竹紋飾，制作者是借牡丹花的“富貴”和竹子的“竹報平安”，來表達“富貴平安”和“花燭（竹）喜慶”兩層含義。制作者在這只香爐上擷取牡丹花和竹子最具特征的局部入畫，用中鋒細筆勾勒花瓣及竹葉輪廓，再以淺淡青花點染或線描花蕊、花莖和竹葉，使花蕊和竹葉上的筋脈清晰可見，香爐上的牡丹花似蝴蝶翅膀在風中搖曳，栩栩如生。與這只香爐上的牡丹花相同的紋飾，見于國內(nèi)外許多博物館的館藏瓷器，如日本奈良·大和文華館館藏“北宋牡丹紋枕”、日本岡山·林原美術館館藏“北宋牡丹紋瓷枕”上都可看到；其次，竹子除了有“竹報平安”的含義外，還象征著高雅、純潔、虛心、有節(jié)、剛直等君子之道，蘇軾甚至有“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之語；再次，該香爐爐心處還繪有一株盛開的蓮花。畫面上一張舒展的荷葉托起蓮花一朵，淡藍的線條勾出花葉的輪廓，淺而密的篦紋表示花脈、葉筋，蓮花尖瓣的涂抹染色方式與同期磁州窯、吉州窯一致，增強了花朵的立體感，整個畫面活潑有力。蓮花尖瓣的染色圖案，也見于美國大都會博物館館藏“金代磁州窯三彩碗”。另外，由于蓮花是佛教八寶之一，所以佛家認為蓮花至清至純，是修成正果的標志，而蓮花在儒家文化中有著卓然而立、清正廉潔的寓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之花，宋代周敦頤將蓮比喻為“花之君子”。因此，蓮花也象征著儒釋兩家所共同倡導的高貴品德。
第二，通過錢幣圖案祈福。這只折沿香爐腹部繪有滿滿一圈的錢幣紋，錢幣紋飾中間以許多花瓣點滿。古人認為，錢幣具有逢兇化吉的神奇作用，東晉魯褒撰《錢神論》時就提出“錢之為體，有乾有坤”，宋人據(jù)此認為錢幣在被澆鑄成形時就注入了負載“天道”、運行不窮的“神力”，在錢幣紋飾中間填入了象征“神力”的朵朵小點，賦予了錢幣紋飾發(fā)財致富、護家鎮(zhèn)宅的雙重吉祥寓意。需要注意的是，宋代的錢幣紋飾與元、明時期的錢幣紋飾在畫法上雖然都是天圓地方，但宋代錢幣紋飾的“地方”中間都有梅花點狀紋飾或填有小花瓣，而元、明時期的錢幣紋飾則無。宋人對在錢幣紋上點綴“小花瓣”的喜愛，從山西省博物院館館藏“宋代連線錦紋銅鏡”、首都博物館館藏“荷葉形瓷枕”以及倫敦蘇富比2019年5月17日拍賣的“北宋磁州窯劃花褐彩錢幣紋梅瓶”上的錢幣紋飾中都可見一斑。
第三，通過數(shù)字圖案祈福。該香爐器底刻有一道極其靈動、飄逸的“十”字銘文。鑒于香爐的特殊用途，筆者認為這只香爐上十字銘文的含義，與同期鈞窯瓷器的數(shù)字銘文不同。專家認為，宋代鈞窯器底數(shù)字是用來區(qū)分器物的大小，而該香爐上的十字銘文應該僅僅是一種祈福紋飾。因為香爐本身就是一件敬佛祈福用具，在香爐上刻劃十字銘文，用意應在于向佛、菩薩祈福。大乘佛法將菩薩修學佛法的過程分為：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以“十”字為層次的數(shù)字劃分可以為該看法提供佐證。另外，中華民族自古至今都認為“十全十美”是人生最完美的境界，就連乾隆皇帝也不能免俗，自稱“十全老人”，因而古人在燒香祈福時向諸神佛祈求賜予自己十全十美的生活，是常見的事。此外，作為早期基督教流派的一支，“景教”早在唐代已經(jīng)傳入中國，此處的“十”字銘文也不排除可能與基督教的十字架及其愛與救贖的教義有關。
第四，通過旋紋祈福。唐宋皇帝多有手抄佛經(jīng)、為宗室和蒼生祈福的傳統(tǒng)。如敦煌文書中保存了一批唐代武后為其父母祈福而抄寫的《金剛經(jīng)》和《妙法蓮華經(jīng)》，宋哲宗趙煦在年幼時也曾經(jīng)長期為重病的宋神宗祈福，手抄佛經(jīng)。但民間百姓識字不多，無法抄經(jīng)，于是到寺廟燒香拜佛、為自己和家人祈福便成為日常。唐代三藏法師翻譯的《金光明經(jīng)·卷二》載“信眾于佛前行祈拜供養(yǎng)之時，手擎香爐”，即普通民眾和佛教徒中開始流行手捧香爐圍佛像或佛塔繞行至少3圈來敬佛祈福的儀式。該青花香爐下部刻劃了3圈旋紋，正對應虔誠的信眾、燃香者繞佛塔三圈以敬香、禮佛、祈福的心意和行為。
第五，通過幾何圖案祈福。這只宋代青花香爐的折沿下部繪有一圈幾何圖形的曲帶形連環(huán)紋，制作者將3根綿延不絕的曲帶形連環(huán)紋首尾相連，寓意綿延不絕、生生不息（古人又稱：富貴綿延，永無盡頭），而這種幾何形連環(huán)紋飾，源于古人對雷、電、風、云等自然現(xiàn)象的恐懼與崇拜。從新石器時期陶器上的渦紋，到商周時期的云雷紋，到戰(zhàn)國時期線條活潑的流云紋，再到宋代演“三根帶狀方聯(lián)連續(xù)回紋”，最后才演變?yōu)樵髑鍟r期穩(wěn)定的方形或長方形回紋。與之相同的“三根帶狀方聯(lián)連續(xù)回紋”圖案，見于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收藏的北宋磁州窯牡丹紋瓷盆以及美國大都會博物館館藏金代磁州窯鏡盒上的“曲帶形連環(huán)紋”。
綜上所述，這只兼具美觀和實用價值的宋青花吉祥紋香爐，不但凝結著宋代窯工們的智慧和心血，寄托了宋人對幸福美好生活的追求與向往，反映了宋人趨吉避兇的祈福心理，還讓后人在欣賞宋人精湛工藝的同時，更加貼近宋人的生活，了解宋代的祈福文化及其產(chǎn)生的深遠影響，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綴連宋代城市商業(yè)文明和市井文化的珍貴文物，是中華民族燦爛美術史和工藝史長河中一朵美麗的浪花。
睢雨錢
摘要：吉祥文化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宋代以陶瓷為載體呈現(xiàn)的吉祥紋飾，更是把中國傳統(tǒng)的吉祥文化發(fā)展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筆者以一只繪滿吉祥紋飾的祖?zhèn)鳌八吻嗷榧y飾香爐”為例，展示宋人在這件青花香爐上所刻畫的七種吉祥圖案，分析其借物寓意和諧音祈福的手法以及宋人通過吉祥紋飾對幸福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關鍵詞：宋代祈福文化；宋青花香爐；吉祥紋
“子子孫孫永奉?！笔撬未娙朔冻纱笤凇豆哦ψ飨銧t》中的詩句，這里的“奉?！痹谇貪h時期泛指祭祀。關于祭祀的問題，《左傳·成公·成公十三年》里說：“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笨梢姽湃税鸭漓氘斪魇玛P國家興盛和家庭康寧的頭等大事。祭祀需要香爐，隨著宋代城市商業(yè)文明發(fā)展和市井文化的出現(xiàn)，香爐也開始從祭祀逐漸走進書房、閨房、家居以及百姓的社交、娛樂和生活，在材質(zhì)方面也從宋代之前的青銅香爐，發(fā)展到宋代詩人梅堯臣《香爐》詩中“鐵鑄小香爐，壁環(huán)平口鋪”的鐵質(zhì)香爐、宋代詩人蘇軾《送竹香爐》和《翻香令·金爐猶暖麝煤殘》中提到的竹制香爐和金質(zhì)香爐，以及宋代詩人李廌《分題得古香爐》中“埏陶異甓礫”的陶瓷香爐等。隨著銅、鐵等資源成為宋朝最重要的戰(zhàn)略物資，瓷質(zhì)香爐便成為宋代香爐的主流。
筆者有一只祖?zhèn)鞯摹八吻嗷榧y香爐”（圖一、圖二）。這只香爐不同于宋代“汝官哥鈞”四窯出產(chǎn)的素雅嫻靜無紋飾香爐，反而更像磁州窯、耀州窯、吉州窯的香爐，刻畫著繁密的吉祥紋飾，帶有濃郁的市井文化氣息。
首先，這只宋青花香爐與宋代常見的其他瓷香爐大不相同。兩宋之際，社會動蕩，宋代百姓以燃香為信，祈求吉祥和平安。在這只小小的香爐上，宋代制瓷工匠采用中國傳統(tǒng)文化常用的象征、隱喻、諧音等借物暗示和寓情于物的表達方式，刻繪著竹葉紋、雞冠花紋、蓮花紋、曲帶連環(huán)紋、錢幣紋、三圈旋紋和十字銘文等七種吉祥圖案，生動闡釋了古人在陶瓷紋飾制作上“圖必有意，意必吉祥”的制作理念。
其次，這只香爐還是一只少見的“無柄香爐”。它不是宋代常見的雀尾香爐或單柄香爐，而是與北宋趙光輔《番王禮佛圖》中禮佛隊第四藩王手捧的無柄香爐相似。
最后，這只香爐更是一只罕見的宋青花香爐。香爐所用青料與后世元青花低錳高鐵，含硫、砷，少銅、鎳的鈷料特征十分相似，其所繪青花紋飾，色彩濃艷深沉，并帶有少量黑褐色斑點，有的黑褐色斑點已顯現(xiàn)出“錫光”。這只香爐外觀平展寬沿，下接直壁斜斜下折的爐膛，內(nèi)心呈現(xiàn)乳釘狀旋紋，腹部有一圈明顯的粘接痕跡，圈足似采用墊餅墊燒，細窄圈足底邊旋削平滑，器身也如宋代汝窯、官窯、哥窯布滿了迷人的冰裂紋，呈現(xiàn)出典型的宋代北方窯口工藝特點。
兩宋時期，雖然文化藝術水平達到了歷史高峰，但受宋王朝重文輕武思想的影響，宋人武備松弛，羸弱避戰(zhàn)，因而飽受金人侵擾之苦。戰(zhàn)亂頻仍致使趨吉避兇的祈福文化盛行民間。于是，宋人大量采用借物寓意和諧音祈福的表現(xiàn)手法，通過在瓷器上刻畫吉祥圖案表達對平安、幸福的向往和追求。對國內(nèi)外關于宋代瓷器的大量資料進行總結歸納，宋代瓷器常見的吉祥紋飾可分為以下4種：一是動物紋飾，二是植物花卉圖案，三是幾何紋飾，四是宗教紋飾。筆者的這只青花吉祥紋香爐，主要包括植物、錢幣、數(shù)字、旋紋和幾何紋等圖案，可從以下5個方面來賞析。
第一，通過植物圖案祈福。首先，這只香爐折沿頂部用青花繪有五朵牡丹紋和五叢翠竹紋飾，制作者是借牡丹花的“富貴”和竹子的“竹報平安”，來表達“富貴平安”和“花燭（竹）喜慶”兩層含義。制作者在這只香爐上擷取牡丹花和竹子最具特征的局部入畫，用中鋒細筆勾勒花瓣及竹葉輪廓，再以淺淡青花點染或線描花蕊、花莖和竹葉，使花蕊和竹葉上的筋脈清晰可見，香爐上的牡丹花似蝴蝶翅膀在風中搖曳，栩栩如生。與這只香爐上的牡丹花相同的紋飾，見于國內(nèi)外許多博物館的館藏瓷器，如日本奈良·大和文華館館藏“北宋牡丹紋枕”、日本岡山·林原美術館館藏“北宋牡丹紋瓷枕”上都可看到；其次，竹子除了有“竹報平安”的含義外，還象征著高雅、純潔、虛心、有節(jié)、剛直等君子之道，蘇軾甚至有“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之語；再次，該香爐爐心處還繪有一株盛開的蓮花。畫面上一張舒展的荷葉托起蓮花一朵，淡藍的線條勾出花葉的輪廓，淺而密的篦紋表示花脈、葉筋，蓮花尖瓣的涂抹染色方式與同期磁州窯、吉州窯一致，增強了花朵的立體感，整個畫面活潑有力。蓮花尖瓣的染色圖案，也見于美國大都會博物館館藏“金代磁州窯三彩碗”。另外，由于蓮花是佛教八寶之一，所以佛家認為蓮花至清至純，是修成正果的標志，而蓮花在儒家文化中有著卓然而立、清正廉潔的寓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之花，宋代周敦頤將蓮比喻為“花之君子”。因此，蓮花也象征著儒釋兩家所共同倡導的高貴品德。
第二，通過錢幣圖案祈福。這只折沿香爐腹部繪有滿滿一圈的錢幣紋，錢幣紋飾中間以許多花瓣點滿。古人認為，錢幣具有逢兇化吉的神奇作用，東晉魯褒撰《錢神論》時就提出“錢之為體，有乾有坤”，宋人據(jù)此認為錢幣在被澆鑄成形時就注入了負載“天道”、運行不窮的“神力”，在錢幣紋飾中間填入了象征“神力”的朵朵小點，賦予了錢幣紋飾發(fā)財致富、護家鎮(zhèn)宅的雙重吉祥寓意。需要注意的是，宋代的錢幣紋飾與元、明時期的錢幣紋飾在畫法上雖然都是天圓地方，但宋代錢幣紋飾的“地方”中間都有梅花點狀紋飾或填有小花瓣，而元、明時期的錢幣紋飾則無。宋人對在錢幣紋上點綴“小花瓣”的喜愛，從山西省博物院館館藏“宋代連線錦紋銅鏡”、首都博物館館藏“荷葉形瓷枕”以及倫敦蘇富比2019年5月17日拍賣的“北宋磁州窯劃花褐彩錢幣紋梅瓶”上的錢幣紋飾中都可見一斑。
第三，通過數(shù)字圖案祈福。該香爐器底刻有一道極其靈動、飄逸的“十”字銘文。鑒于香爐的特殊用途，筆者認為這只香爐上十字銘文的含義，與同期鈞窯瓷器的數(shù)字銘文不同。專家認為，宋代鈞窯器底數(shù)字是用來區(qū)分器物的大小，而該香爐上的十字銘文應該僅僅是一種祈福紋飾。因為香爐本身就是一件敬佛祈福用具，在香爐上刻劃十字銘文，用意應在于向佛、菩薩祈福。大乘佛法將菩薩修學佛法的過程分為：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以“十”字為層次的數(shù)字劃分可以為該看法提供佐證。另外，中華民族自古至今都認為“十全十美”是人生最完美的境界，就連乾隆皇帝也不能免俗，自稱“十全老人”，因而古人在燒香祈福時向諸神佛祈求賜予自己十全十美的生活，是常見的事。此外，作為早期基督教流派的一支，“景教”早在唐代已經(jīng)傳入中國，此處的“十”字銘文也不排除可能與基督教的十字架及其愛與救贖的教義有關。
第四，通過旋紋祈福。唐宋皇帝多有手抄佛經(jīng)、為宗室和蒼生祈福的傳統(tǒng)。如敦煌文書中保存了一批唐代武后為其父母祈福而抄寫的《金剛經(jīng)》和《妙法蓮華經(jīng)》，宋哲宗趙煦在年幼時也曾經(jīng)長期為重病的宋神宗祈福，手抄佛經(jīng)。但民間百姓識字不多，無法抄經(jīng)，于是到寺廟燒香拜佛、為自己和家人祈福便成為日常。唐代三藏法師翻譯的《金光明經(jīng)·卷二》載“信眾于佛前行祈拜供養(yǎng)之時，手擎香爐”，即普通民眾和佛教徒中開始流行手捧香爐圍佛像或佛塔繞行至少3圈來敬佛祈福的儀式。該青花香爐下部刻劃了3圈旋紋，正對應虔誠的信眾、燃香者繞佛塔三圈以敬香、禮佛、祈福的心意和行為。
第五，通過幾何圖案祈福。這只宋代青花香爐的折沿下部繪有一圈幾何圖形的曲帶形連環(huán)紋，制作者將3根綿延不絕的曲帶形連環(huán)紋首尾相連，寓意綿延不絕、生生不息（古人又稱：富貴綿延，永無盡頭），而這種幾何形連環(huán)紋飾，源于古人對雷、電、風、云等自然現(xiàn)象的恐懼與崇拜。從新石器時期陶器上的渦紋，到商周時期的云雷紋，到戰(zhàn)國時期線條活潑的流云紋，再到宋代演“三根帶狀方聯(lián)連續(xù)回紋”，最后才演變?yōu)樵髑鍟r期穩(wěn)定的方形或長方形回紋。與之相同的“三根帶狀方聯(lián)連續(xù)回紋”圖案，見于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收藏的北宋磁州窯牡丹紋瓷盆以及美國大都會博物館館藏金代磁州窯鏡盒上的“曲帶形連環(huán)紋”。
綜上所述，這只兼具美觀和實用價值的宋青花吉祥紋香爐，不但凝結著宋代窯工們的智慧和心血，寄托了宋人對幸福美好生活的追求與向往，反映了宋人趨吉避兇的祈福心理，還讓后人在欣賞宋人精湛工藝的同時，更加貼近宋人的生活，了解宋代的祈福文化及其產(chǎn)生的深遠影響，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綴連宋代城市商業(yè)文明和市井文化的珍貴文物，是中華民族燦爛美術史和工藝史長河中一朵美麗的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