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銳的學術(shù)眼光，可喜的寫作突破
——讀劉川鄂的《張愛玲傳》

◆唐小林

在張愛玲研究早已成為顯學的今天，有關(guān)張愛玲研究的著作和學術(shù)論文，可謂汗牛充棟，多如牛毛，但卻很少能夠有像劉川鄂的《張愛玲傳》這樣，令人過目難忘，愛不釋手的。張愛玲的作品，一直是我非常喜歡，并且在寫作中受益匪淺的書。遺憾的是，有關(guān)張愛玲的評論和學術(shù)研究從研究方法到寫作手法，大都非常雷同，人云亦云，毫無個性，在閱讀之后，往往如過眼煙云，很快就從大腦中消失殆盡，而閱讀劉川鄂的《張愛玲傳》，卻總是給人一種“滿眼風波多閃爍，看山恰似走來迎”，一路驚喜、妙見迭出的閱讀體驗。一個有血有肉、鮮活立體的張愛玲，穿越時空，從她的作品后面，生動地來到了我們的面前。張愛玲天才的一生，及其在此生中形形色色的各種境遇，都被劉川鄂的生花妙筆精彩紛呈、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在了我們的面前。

許子東在其《許子東細讀張愛玲》一書的前言中說：“有人說‘就是最豪華的人在張愛玲面前也會感到威脅，看出自己的寒磣。’同樣道理，在張愛玲的文字面前，再仔細的文本閱讀，也會顯得粗枝大葉?？晌覀冞€是要‘細讀張愛玲’，為什么呢？”張愛玲是一個謎一樣的，說不盡的文學天才，她不平凡的家世和身世，從來都僅僅是被當作人們茶余飯后的一種談資，卻很少有人能夠真正走進張愛玲的作品和她敏感孤清的內(nèi)心世界，更不要說能夠真正體味出張愛玲作品中所呈現(xiàn)出來的復雜的人性和心靈世界。且不說那些有關(guān)張愛玲的五花八門的八卦書，就是許多受過文學專業(yè)訓練的文學研究者，在張愛玲研究中所呈現(xiàn)出來的學術(shù)功底和研究方法，乃至對文學的感悟，就常常令人懷疑。而在眾多的張愛玲研究專著中，為什么是劉川鄂的這部《張愛玲傳》令人眼前一亮，并且過目難忘？而真正的答案，其實早已經(jīng)寫在了這部別具一格的學術(shù)專著中。

劉川鄂具有敏銳的文學眼光和卓具才情的文學天賦。他的《張愛玲傳》不僅是當代學界有關(guān)張愛玲研究重要的開拓之作，而且是一部學術(shù)水準極高，頗具思想深度，縱深探索張愛玲的寫作和人生的高水平的學術(shù)著作?！稄垚哿醾鳌穼W術(shù)性與文學性熔于一爐，這樣的作家傳記和學術(shù)專著，在當下學界的作家研究中，是并不多見的。

一

在談到《張愛玲傳》的寫作緣起和為寫作此書所付出的艱辛時，劉川鄂在該書的后記中說：“1985年底，我在湖北大學攻讀現(xiàn)當代文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時，托同窗好友張鴻聲的女友從鄭州郵來上海書店的繁體豎排影印本《傳奇》《流言》，習慣了讀‘啟蒙敘事’‘革命敘事’的我，驚異于中國現(xiàn)代文壇還有這樣一個‘異數(shù)’，驚異于其人性探尋之深刻和審美創(chuàng)造之奇妙，被深深地吸引了，并毫不猶豫地決定以‘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上的張愛玲’為學位論文選題。我大概是中國最早以張愛玲為碩士論文者，為搜羅資料，窮學生奔波于上海、南京、蘇州等地的窘境，和陌生老師的幫助，歷歷在目。當時記下的兩大本關(guān)于張愛玲作品的讀書筆記，至今珍藏著。90年代初，我妻子陳玲珍姐夫家的親戚趙長明先生在臺灣給我購大包的資料帶到武漢，那是一個張愛玲的資料非常匱乏的時期，彌足珍貴。順便說一下，我一家都是‘張迷’。1988年的夏天，我們一家人在同事家玩耍，客廳里正在放張愛玲的《金鎖記》。我三歲的女兒劉瀟頭也不抬地對主人兩歲的兒子說：‘張愛玲，我爸爸的朋友。魯迅，也是我爸爸的朋友?！敃r把我們幾個大人都逗笑了?！眲⒋ǘ跞耐度霃垚哿嵫芯浚粌H感動了他的妻子和親朋，甚至連年僅三歲的女兒也耳濡目染，說出了一段有關(guān)張愛玲研究中天真有趣的話。

學術(shù)研究必須擁有一雙發(fā)現(xiàn)的眼睛。如果說當年因故被雪藏多年，鮮為人知的張愛玲，因為夏志清的《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被學界和文壇重新發(fā)現(xiàn)，劉川鄂的《張愛玲傳》的意義就在于，它不僅在學術(shù)上充分有力地證明和肯定了張愛玲的文學天賦，并且進一步將張愛玲的寫作藝術(shù)和學術(shù)研究，從高深莫測、干癟枯燥的學術(shù)領(lǐng)域，引向了專業(yè)作家和普通尋常的小說讀者，為無數(shù)的“張迷”閱讀張愛玲，理解張愛玲小說的精彩，帶來了一份意外的驚喜。事實上，張愛玲如今越來越受到人們關(guān)注和談論，這樣的現(xiàn)象并非僅僅只是一種文學現(xiàn)象。就像劉川鄂所說：“這些年來，張愛玲的影響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文學界。她創(chuàng)造的‘名言’，比如‘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虱子’‘出名要趁早’‘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被各樣的人，在各種情景里引用，幾乎成了熱門的公共語言，尤其是最后一句，公共得甚至有點油滑?！敝劣趶垚哿岷我詴A得如此之多讀者的喜愛，當代學界另一位著名的張愛玲研究者余斌，在他的《張愛玲傳》引言中開宗明義地寫道：“與許多新文學作家相比，她在文學史上被給予的地位不算高，得到評價介紹的機會也不算多。此外，她的作品甚少被改編成電影、電視劇之類，即或有改作，也影響甚微。所以她的名聲日高，靠的還是一種‘原始積累’——她的小說、散文漸漸俘虜了越來越多的讀者，多半還是仗著三五人的談論，口口相傳的推薦、介紹。也許這樣慢慢建立起來的名聲比起傳媒造成的轟動效應是更靠得住的?！痹谕苿訌垚哿岬膫鞑ィ蛊涿暋叭崭摺钡倪^程中，劉川鄂和余斌的《張愛玲傳》，可說是有口皆碑，功莫大焉。

《張愛玲傳》堪稱其數(shù)十年學術(shù)研究的心血之作，同時也充分體現(xiàn)出其畢生致力于張愛玲研究，精益求精的不懈追求。劉川鄂解釋說：“本書作者1990年代初在太白文藝出版社出版評傳體的小書《亂世才女張愛玲》。20世紀末又應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之邀，寫作了一本較為完備的《張愛玲傳》，2008年出版了修訂本，出版社改題為‘傳奇未完：張愛玲1920—1995’，其間還與李建軍先生合作出版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名家大師叢書’《張愛玲卷》。還有一個改寫本《張愛玲之謎》?？梢哉f我是張愛玲傳最早的癡迷的作者之一。我廣泛汲取了前任辛勤勞動成果的幾本書為人們了解、認識張愛玲，起到了一點幫助作用。在張愛玲誕辰100年之際，再推出的這本40余萬字的張愛玲全傳，是我在近10年來斷斷續(xù)續(xù)收集資料的基礎(chǔ)上的一個修訂版?！以噲D把它寫成最新最全的《張愛玲傳》，我希望它對得起我這么多年對張愛玲的癡迷，對得起所有熱愛張愛玲的讀者?！?/p>

二

劉川鄂有良好的文學天賦和對文學作品深刻的感悟能力。在寫作《張愛玲傳》時，并不像某些平庸的作家傳記那樣，僅僅滿足于講述一個作家的人生故事，彼此互拾牙慧，甚至共同走向一片移花接木的學術(shù)灰色地帶。在寫作這本最新的《張愛玲傳》時，劉川鄂為自己確立了一個更高的目標：寫出張愛玲的絢爛，而又何以是一個卓爾不群的作家；寫出她作為一個傳奇女性的孤寂，而又如何頑強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且何以是一個清堅決絕的現(xiàn)代人。張愛玲作品非比尋常的藝術(shù)魅力，時刻激勵著劉川鄂，讓他在寫作中能勇于不斷超越自己。劉川鄂說：“相較于我以前的《張愛玲傳》，本書每一節(jié)都有更改變動，所有的材料都注明了出處（全書以腳注方式，所引論著第一次出現(xiàn)時候是全注，第二次及以后是簡注）。我年輕的時候特別喜歡探討一個人為什么會成為文藝家，喜歡琢磨中外傳記文學的寫法，一直有一個從容地寫一部較完備的《張愛玲傳》的心愿，我希望這是一部詳傳，更是一部真?zhèn)?。”基于這種對“中外傳記文學的寫法”的反復琢磨和不斷探索，劉川鄂的《張愛玲傳》終于形成了自己的鮮明風格和獨特的寫作體例，在文本的表現(xiàn)形式上，尤其別具一格。

就像馬爾克斯當年在寫作《百年孤獨》時，以“許多年之后，面對行刑隊，奧雷良諾·布恩地亞上校將會想起，他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下午”這樣石破天驚的開頭，為馬爾克斯這部舉世聞名的經(jīng)典小說奠定了講述故事的基調(diào)，贏得了廣泛的世界聲譽一樣，劉川鄂在其《張愛玲傳》每個章節(jié)開頭的別出心裁，堪稱當代作家傳記在寫作手法上的創(chuàng)新和突破。《張愛玲傳》的每一個章節(jié)，都是以張愛玲的作品來命名的。比如“第一章華麗緣（貴族血統(tǒng)）”，就是以張愛玲的小說《華麗緣》開篇，以此結(jié)構(gòu)和講述張愛玲的“父母和祖母”“父親和母親”“誕生”及其“童年憂歡”的。再比如“第二章心經(jīng)（成長之路）”，通過張愛玲“無法維持的家”“上小學”“中學生活”和“逃離父親”，揭示了張愛玲不幸的童年、青年和因何要拼命逃離家庭，因何形成孤僻的性格。又比如“第十章傾城之戀（“才女初戀”和“第十五章半生緣（再婚賴雅）”，分別敘述了張愛玲與胡蘭成，以及賴雅的兩段戀情和婚姻。這樣的結(jié)構(gòu)，新穎、別致，既提綱挈領(lǐng)地貫穿起了張愛玲的一生，又將她的作品非常巧妙地融入到了整個傳記的講述過程，這種水乳交融的寫作藝術(shù)，尤其讓人在閱讀的時候，產(chǎn)生一種特別的現(xiàn)場感和親近感。

在《張愛玲傳》中，劉川鄂通過嚴密的考據(jù)，爬羅剔抉，刮垢磨光，拂去歷史的塵埃，深刻地揭示出了心氣高傲的張愛玲何以會心甘情愿地堅持要和早已結(jié)婚、大節(jié)有虧的胡蘭成走到一起：

別人讀她的小說是讀故事，而他讀出了人性的思考。別人對她說《封鎖》是寫高等調(diào)情的空虛無聊，而他讀出的是對文明與人性的關(guān)照。胡蘭成微笑著說：“因為相知，所以懂得?！?/p>

兩人從愛玲的作品談到時下流行的創(chuàng)作，談到稿費。胡蘭成的話多，愛玲話少，她更像一個認真的聽眾。胡蘭成的話中帶著關(guān)切的詢問，愛玲的答話中也有著對他的探索和思忖。一個成熟的男人，額前清晰光凈，幾無皺紋，刮得干干凈凈的方正的臉，不太有變化的臉色，清晰而低沉的嗓音——“她又看他一眼。太陽紅紅地曬穿他鼻尖上的軟骨。他擱在報包上的那只手，從袖口里伸出來，黃色的，敏感的——一個真的人！很不誠實，也很不聰明，但是一個真的人！她突然覺得熾熱，快樂！”

作為一個從小缺乏父愛，缺乏真正理解自己的男人關(guān)懷的張愛玲，不但遇到了理解自己作品的人，而且遇到了懂得自己內(nèi)心的人。正是因為這樣難得的一遇，張愛玲才不斷從內(nèi)心里情不自禁地感嘆胡蘭成是“一個真的人！很不誠實，也很不聰明，但是一個真的人！”面對胡蘭成猝不及防的愛情攻勢，張愛玲最終以“因為懂得，所以慈悲”這樣猶如接頭暗號一樣精準的語言，臣服于胡蘭成，并且在見到胡蘭成時，“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里是喜歡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睆拇耍瑥垚哿岷秃m成親密無間地談起了她喜愛的現(xiàn)代英國作家，在他們一起相處的日子里，充滿了這種富有情趣的對談。劉川鄂說，此時的愛玲，創(chuàng)作上突飛猛進，情感生活也充實飽滿。這是她難得的快樂時光。

三

張愛玲研究學者邵迎春在《張愛玲的傳奇文學與流言人生》一書的導言中說：“半個世紀以來，張愛玲文學的命運與中國的命運息息相關(guān)，在翻天覆地的變化中，歷盡滄桑。張愛玲文學誕生于20世紀40年代淪陷時期的上海，長期以來，如同她誕生場的那個特殊時空，存在于中國正統(tǒng)話語的體制之外，在香港、臺灣地區(qū)及海外華人中延續(xù)著生命。20世紀80年代中期，張愛玲文學像不死鳥一樣飛回故鄉(xiāng)上海，在大陸復活，受到越來越多讀者的喜愛。1995年中秋，張愛玲在遠離中國的太平洋彼岸悄然辭世。這一消息迅速傳遍兩岸三地，頓掀巨浪，將張愛玲文學推至巔峰?！?/p>

值得注意的是，在劉川鄂研究張愛玲，決定以其作為學位論文選題的年代，張愛玲在國內(nèi)，甚至在許多從事文學寫作者的心中，仍然是一個陌生的名字。許多作家即便聽說過張愛玲，但卻未必閱讀過她的作品，閱讀過她的作品的，也未必就能懂得張愛玲的作品究竟好在何處。因為我們與真正的文學實在是相隔得太久了！以我們當時判斷文學的方法和標準，遠遠不能解釋和理解張愛玲。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川鄂對于張愛玲作品所做出的判斷，完全得益于其文學的天賦和真正的審美判斷能力。在這樣一個文學經(jīng)過長期荒蕪的時期，在許多學者的文學審美遠遠跟不上張愛玲文學的情況下，劉川鄂毅然決然地要以張愛玲為其學術(shù)研究的起點和重點，這無疑需要極大的藝術(shù)勇氣。

真正的作家傳記，并非僅僅滿足于流水賬似地講述一個作家和關(guān)于作家作品的故事。古今中外，無數(shù)大作家都曾被許多庸常的讀者錯誤地理解。美國學者斯科特·唐納森是美國最著名的傳記作者之一，他曾經(jīng)出版過眾多著名的文學傳記。包括海明威、菲茨杰拉德等著名美國作家的傳記。在《意志力：海明威傳》中，斯科特·唐納森說：“人們在對海明威以及對他作品的理解上，經(jīng)常犯的一個錯誤，是只看到兩者的表面意義。在海明威旅居巴黎的那段歲月里，認識了瑪格麗特·安德森，安德森用一個形容詞將他描述為‘簡單的’。相反，馬爾科姆·考利則選擇了‘復雜的’這個詞作為對海明威的最好的概括，而且與海明威相熟多年的考利，進一步解釋了這個評價，他指出，這是因為海明威曾經(jīng)是一個擁有難以理解、古怪奇特，而且常常有相互矛盾想法的人?！痹诂F(xiàn)代文學史上，張愛玲同樣既是一個天才，又是一個常常被人誤解的神秘古怪的人物。張愛玲從不輕易接受采訪，很少與外界接觸，其寫作的范圍比較狹窄，人生的交集也僅僅是幾個值得信賴的知心朋友。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有關(guān)張愛玲的寫作和人生，簡直就像霧里看花，水中望月一樣，讓人真假難辨，總是難以知道事情的真相。對此，劉川鄂在數(shù)十年的張愛玲研究中，對海內(nèi)外的張愛玲研究跟蹤幾十年，廣泛收集、閱讀了幾乎所有的張愛玲研究資料，并總是能夠在書中表達出自己獨特的見解和令人信服的判斷。劉川鄂在《張愛玲傳》的語言上形成了鮮明的寫作風格，具有極高的學術(shù)性和文學性，從而與我們習見的“學院寫作”遠遠地拉開了距離。

著名的張愛玲研究學者，另一本《張愛玲傳》的作者余斌深有體會地說：“傅斯年認定做研究的人，首要的功夫在于‘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材料’——當然不適于所有類型的研究，然對于傳記而言，材料確乎性命攸關(guān)，有時一條新發(fā)現(xiàn)的材料，可讓煞有介事的皇皇大論統(tǒng)統(tǒng)報廢?！庇纱丝磥?，作家傳記的寫作，不但需要進行嚴格仔細的挑選，而且具有極大的風險。劉川鄂說：“我這些年一直提倡做純學問，做真學問，做實學問?！痹跀?shù)十年的張愛玲研究中，劉川鄂以嚴謹?shù)闹螌W態(tài)度，不斷向縱深開拓和掘進。就像著名張愛玲研究專家陳子善高度評價說：“這是他近四十年張愛玲研究的新的總結(jié)。資料之詳實、理解之深刻，是川鄂這部張愛玲傳記的最大特色，也堪稱現(xiàn)代作家傳記寫作的成功之作。此外，書中對張愛玲同時代人群像的描摹，對張愛玲所處時代的認識，也足見川鄂的研究之深，洞察之微?！?/p>

注釋：

[1]許子東：《許子東細讀張愛玲》，北京大學出版社2020年5月版，第1頁。

[2][3][5][6][7][10]劉川鄂：《張愛玲傳》，長江文藝出版社2020年11月版，第566頁，1頁，4頁，570頁，210—211 頁，封底。

[4]余斌：《張愛玲傳》，人民文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頁。

[8]邵迎春：《張愛玲的傳奇文學與流言人生》，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年10月版，第5頁。

[9]【美】斯科特·唐納森：《意志力：海明威傳》，董璐譯，黑龍江教育出版社2017年版，第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