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偉鋒
韋羌草堂處在浙東神仙居景區(qū)。內(nèi)里樹木十面埋伏,陰密逼人。竹影疏香中伴幾聲布谷鳥清脆悅聲,令人心曠神怡。
去韋羌草堂須拾級陡峭棧道。兩旁青山疊嶂,峻巖峭壁。不遠處,一塊巨石如帆,傲然而立,一指擎天。其他臥伏不一的山,狀如蘑菇、筆架、睡佛,于肅穆暮色靜默不語,引人遐想不已。
頭頂,兩座山峰間懸著幾道平行索道,這一幕好似瀘定橋上的鐵索橋。每年數(shù)以千計人來此參加“飛拉達”或“扁擔(dān)”大賽,在云端穿梭中尋求刺激,飛檐走壁中挑戰(zhàn)自我。若有霧氣襲來,便騰躍云霄,勝卻人間勝境無數(shù)。
驀地拐彎,豁然開朗。整個山岙半開,只一個出入口,呈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之勢。坳里三面環(huán)山,一平湖水橫亙,湖岸立獨幢黑瓦白墻、人字形的一棟小樓。繞湖行進數(shù)步,則又見一座格子窗、回廊圈繞的房子,這便是韋羌草堂。
山中燈光隱動,庭軒與湖水影影綽綽。這靜謐的草堂之夜不由得令我放慢腳步,心也沉淀下來了。閉目在湖上單孔石橋,恍若天地人合一。此情此景,難怪元代名人倪瓚大為傾倒,將所有慕戀化為這首《題韋羌草堂》:“韋羌山中草堂靜,百日讀書還打眠。買船欲歸不可去,飛鴻渺渺碧云邊。”對于美,古今是相通的,而我情愿做倪瓚似的隱者。
韋羌草堂28個房間,房號用倪瓚這四句詩里的每個字命名。巧合的是,我入住名為“靜”的房間。房后高山可靠,廊下溪水緩流。夜深,四周俱寂,月白風(fēng)止,天籟齊眠,自然入睡飛快,剩有鼾聲回蕩。
不知何時,鳥兒已然撲飛窗戶,小松鼠探頭探腦于你。隔遠,湛藍的天空無比深邃,圓暈陽光灑注山峰,片塊白云懸掛頂上。近處,掛榜巖與天柱巖近乎剝落巖皮上幾簇短樹叢精神抖擻,臨崖凌寒搖曳,巋然天地間。
此刻,石拱橋與水中倒影合起來,恰是一只深情凝望的“眼”。湖邊柿樹已紅滿枝頭,我不忍心破壞這人間難得的靜美圖,一切交由時光處理吧。
人跡罕至,萬物自然,心緒放松,佐以白粥咸菜,更少了雞犬相聞的嘈雜。我隨意曬曬太陽,呼呼清新空氣,不知不覺頭腦混沌起來。唐朝李涉曾經(jīng)過竹院,與僧人相逢對對話。我與天地都懶得對話,可與李涉一樣都偷得浮生半日閑。
不管南陽劉子驥欣然規(guī)往,未果世外桃源;抑或杜甫為避安史之亂,輾轉(zhuǎn)成都草堂;還是李白夢游天姥山,吟留別著“且放白鹿青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大凡文人心里都住著一只白鹿,期望載著各自去名山大川,終至心靈故鄉(xiāng)。
且放白鹿,且放白鹿,不如入鄉(xiāng)隨俗,做一只仙居麂(古名“羌”),永遠地怡情在這韋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