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進安
20世紀80年代,日本畫家加山又造問:“在大街上看到那些廣告畫(工農(nóng)兵宣傳畫)人們都張著大嘴笑,他們在笑什么?”對這句話我的記憶極為深刻。當時大家聽后更是深感驚異!我們不都是天天在這樣的笑臉下走來走去地生活和工作的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笑還需要原因之類的問題,還要找出個理由來。可加山不這么想,他想知道這個“笑”的緣由和笑的內容,當然,他也是笑著問大家的。
也許就是我們習慣了在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里隨著人們的笑而大笑起來。在廣告畫里、繪畫作品里、影視劇里那些天真的笑、莫名其妙的笑、不知何故的笑已然是作品表達的常態(tài)……對畫家來說,畫不出一幅帶笑的圖畫自己心里就過不去,更不用說入選展覽了。其實,對于這個作品之“笑”可以說到現(xiàn)在也沒有找出個理由來,也許不用找,對這個理由我們從來就不在意或者是不需要理由的。但是,我今天要說的不是尋找“笑”的理由和如何畫出帶“笑”的畫來,而是說說形象的“真”與“對”在作品中的應用與價值。
“真”與“真實”在繪畫創(chuàng)作中是一個躲不開的話題,真與真實,寫實與具象在創(chuàng)作與教學中也是我們遵循的基礎,既是技術基礎也是創(chuàng)作的基礎,事實上,我們一直在寫實、具象、夸張、變型這個范圍內探討著我們的藝術。可以這樣說,中國畫家的繪畫基礎就是寫實和具象造型的底子,一出手就是像不像、真不真與準不準的標準,從畫家到受眾認知時莫不如此。所以這個“真”自然就變身為對形象具體的描述,如人物滿面皺紋,形態(tài)醇厚飽滿,老幼婦孺皆堆滿著笑臉……直到工筆畫里出現(xiàn)了織出的毛衣和水洗牛仔褲效果也就堵死了中國畫對另外一個“真實”空間的探索,用“真”的表情說出不真實的話語。
人物結構準確,比例合理,空間透視也工整的作品是否就具有了真實的“形象”了呢?事實并非如此。關于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從兩個反向的角度來說。一是藝術“真實”與“造型真實”并無直接的關系,首先要認識藝術的真實是由觀點和藝術組成的系統(tǒng)性關系,藝術的真實性在于藝術的真諦,藝術的語言性才是藝術真諦的根本,畫家表達的真實才是藝術的真實。所以在具體操作上寫實與非寫實,具象與非具象并不是決定藝術是否真實的主要原因。與此相反,如果曲解了“真實性”在藝術上的問題,必然在某種假象上體現(xiàn)畫家的技法能力,甚至是過度的能力(牛仔褲畫法與織毛衣方式便是)?;蛟S得到了假象,但卻失掉了其空間。其二,“對與錯”在藝術行為中比之“好與壞、高與低”更具意義和價值。“對與錯”是由事物元素構成審美形象的重要依據(jù)。比如中國石、竹、茶三元素形成的審美設計在茶文化中就構成了一種“對與錯”的關系,因為它的形象符號能更好地說明我們的文化和氣質。由此,時下的繪畫應放下“好與壞、高與低”的評判,而應著重關注這個“對與錯”的關系,換句話說,只有在“對”的關系上建立的藝術才能產(chǎn)生“好與壞、高與低”的結果。
我曾說過,時下人物畫里是有人物沒形象,意思是人物畫作品雖多,人物也多,但沒留下讓人們記住的形象,因為沒有畫出價值。看歷史上的經(jīng)典《潑墨仙人》的仙人,《游春圖》的造型,《五牛圖》中的牛氣等,甚至包括明、清肖像和現(xiàn)代蔣兆和的《阿Q》都是作品中的經(jīng)典。但是,這些作品沒有一處的人物是勉強拼湊起來的,或裝腔作勢與擺拍的,更沒有舞臺劇式的動作和表情,也就是說,作品中的任何一處、一點、一筆都應是畫家價值的體現(xiàn)……這才是我要說的那個“對”的關系和“真”的藝術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