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香帥
六月之陽如刀似火,炙烤著大地。明朝庚子年是個多事之秋,南越暴亂,平叛數(shù)月未見成效,雙方形成拉鋸戰(zhàn)狀態(tài),禍殃無辜,兩廣境內(nèi)擠滿了逃難的平民百姓;北方干旱,自立夏后滴雨未下,一連數(shù)月,莊稼都被曬死在地里,百姓顆粒無收,災(zāi)民餓死者不計其數(shù)。一時之間,陜北境內(nèi)流民四起,扶老攜小的乞討者隨處可見,且有往外蔓延之勢。
這是一趟苦差事,從江南鑄銀局押送五十萬兩銀子前往陜北賑災(zāi),不但路程遙遠,充滿風險,就這熱得想扒皮的天氣也夠嗆。云天碧本是個糧倉的守衛(wèi),按部就班,過著旱澇保收的日子,沒想到這差事竟然會攤到自己頭上,心里著實不解。自個已遠離江湖紛爭多年,上司解釋說,原本押運隊伍中有人突然病倒,抽你去頂數(shù)。云天碧心中也就釋然了,如今國難當頭,天下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此番前去陜北運送賑災(zāi)銀兩,無疑是雪中送炭,救千萬流離失所災(zāi)民的性命,實屬義舉。
好在押運之人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由“霸王槍”劉浩領(lǐng)隊,其他七位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有這八人在,賑災(zāi)銀兩幾乎是萬無一失的。上路幾天都是風平浪靜,除了天氣酷熱讓人難受,其他倒沒什么。
經(jīng)數(shù)日馬不停蹄的奔波,車到河南境內(nèi),大伙疲憊不堪,商議決定休整一天再出發(fā)。一行數(shù)十人便在路邊客棧住下,留下守衛(wèi)之人,都進房去休息。云天碧這夜翻來覆去睡不著,便到院中四處走走,沒想到這一走動,竟然發(fā)現(xiàn)“蛟龍翻江”朱志明一人從外面悄悄溜了進來,不知所為何事。云天碧暗地留了個心眼,以防不測。
一夜相安無事,第二天一早大伙按時出發(fā)。隊伍行至一片山林,早已埋伏在那的數(shù)十人沖了出來,見人就砍。行動之迅速,令人措手不及。好在云天碧心中早有準備,拔劍相迎,邊打邊向朱志明靠近,防止他出手襲擊。令人意外的是朱志明竟有三個同伙,四人同時出手,兩個一組,撲向“霸王槍”劉浩和“金扇勾魂”熊東飛。一看就是早已商量好了的,在他們看來,只要解決了隊伍里兩個武功高強之人,就能控制大局,奪取巨銀。云天碧豈能讓他們稱心如意,嗖嗖兩劍就把擋路的撂倒,腳下一用勁,整個人如出山猛虎般撲向朱志明。
慌亂之中,朱志明只有舉劍相架,卻不料竟被震得虎口發(fā)麻,可見這一劍的力量非同小可,自是不敢大意。當下改變戰(zhàn)略,出手就是全力,使出看家本領(lǐng)來,一柄利劍寒光閃閃壓向?qū)Ψ健T铺毂汤湫σ宦?,罵道:“你是找死!”以他的實力輕而易舉就化解了這招,手中的劍鋒指準朱志明的心窩,只要稍微一用勁,對方就將一命嗚呼。
場中之人都被這驚人的變化震住,誰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守糧護衛(wèi),身手竟是這般了得?“蛟龍翻江”朱志明在江湖之中可是一流高手,一招之內(nèi)就無反手之力,對方究竟是何方高人?
朱志明卻惡向膽邊生,反正是死路一條,何不放手一搏,劍走偏鋒,偷襲而出。云天碧身經(jīng)百戰(zhàn),應(yīng)付突發(fā)情況自是得心應(yīng)手。整個人瞬間憑空飛起,手中劍同時飛快刺出。朱志明來不及慘叫,便命歸黃泉。群匪無首,斗志全無,能逃的逃,能降的降,片刻工夫,騷亂的場面就冷靜下來。
云天碧正想休息一下,誰知,“霸王槍”劉浩竟大手一揮道:“全部殺了!”被擒獲的十多名劫匪頓時只聞慘叫聲起,全部人頭落地。云天碧當下心中不由一驚,此種手段未免太殘忍了。正想說點什么,劉浩早已朝他走來,搶先笑道:“云兄,好身手!當個糧倉守衛(wèi)絕對是埋沒了人才。”云天碧抱拳道:“劉兄客氣了,碰巧而己?!蹦抗庖粧咚闹?,才知事情不妙,竟有數(shù)人同時圍了上來。正想慢慢退身時,劉浩冷冷的從牙縫里迸出一個字:“殺!”
事發(fā)倉促,誰能想到隊伍中竟然暗藏兩股劫匪,更要命的是,押運的領(lǐng)頭之人恰恰是劫匪首腦。云天碧來不及多想,以劍護身,想全身而退。怎奈對方數(shù)人出手兇狠,且全是江湖成名人物,傾力一擊,威力無比,意欲勢在必得。云天碧躲過劉浩兇猛的霸王槍,擊退了“流星錘”張川葉,無奈“金扇勾魂”熊東飛狡猾無比,金扇之中竟然藏有毒針。情急之下,只好避重就輕,身子一偏,讓毒針扎在手臂上,順勢跳出包圍圈。他感到手臂漸漸發(fā)麻,知道毒性劇烈,趕緊向一旁的密林中逃去。
望著逃入密林中小廟的背影,劉浩一行人不敢貿(mào)然闖入,只好把小廟團團圍住。從剛才云天碧所使的那招“萬象歸宗”,眾人都清楚,對方就是十年前風云江湖的“九尾神狐”,誰都沒那個膽子敢沖進去。
“九尾神狐”是江湖公認的狠角色,出了名的悍匪,武功高深莫測,專找皇親貴族下手,劫富濟貧,從不失手,出道數(shù)載,夜里來夜里去,沒人識得其真面目。六扇門歷時六年,終在荊州城把他圍住,數(shù)十名高手傾巢出動,外加一千名精兵,挨家挨戶去搜查,還是讓他逃了,而且還是在他身負重傷的情況下,據(jù)傳說當時他肋骨斷了三根。因此,江湖人稱之為“九尾神狐”,意思是他比狐貍還狡猾,并且有九條命,是殺不死、找不到的。
一旁的熊東飛心地陰險,冷冷道:“他躲到里面不出來,我們就一把火燒了這破廟,看他往哪兒逃!”眾人都認為這主意不錯,便分頭行事,去準備柴火。
這一忙就是半個時辰。就在眾人準備點火時,廟里的云天碧卻叫道:“我投降,現(xiàn)在出來?!北娙瞬桓掖笠猓従徸叱龅脑铺毂?,手持兵器團團把他圍住,只待一聲令下,將其剁成肉餅。
云天碧深陷困境卻若無其事,反而突然笑道:“你們是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毒性還沒發(fā)作?告訴你們,我‘九尾神狐絕非浪得虛名之徒,不光武功高超,醫(yī)術(shù)易容也是樣樣精通。剛才我在廟里就把毒解了?!闭f完竟把手臂上毒針傷口給眾人看,當真和周圍皮膚一樣無二色。這下眾人都驚訝了,熊東飛的毒針是獨門絕技,中者三個時辰必死無疑。這家伙竟然毫發(fā)未損?實在是太邪門了。
搏斗的機會有時就在一瞬間。抓住眾人驚訝發(fā)怔的時機,云天碧出手了,快狠兇,一氣呵成,不給對方片刻喘氣的機會。
見云天碧的利劍劃破了熊東飛喉嚨,再刺入張川葉身體時,劉浩果斷地出手了。因為他認為這是個機會,云天碧左手根本沒有兵器,就算被他一掌擊中,可自己的霸王槍也會穿透他的胸膛。但想不到,云天碧左袖中卻在這時疾出一把飛刀,不偏不斜扎進劉浩心窩。
劉浩目瞪口呆,心不甘情不愿地緩緩倒下。這時他才明白,“九尾神狐”果然名不虛傳,與之交鋒,不僅僅是武功要了得,還要斗智,他似乎算好了你每走一步的棋。拼著最后一口氣,劉浩問道:“你為何要這樣?”
云天碧發(fā)自內(nèi)心道:“當然不是為了銀子。人在江湖混,你可以快意恩仇,可以無視王法,唯一不能違背的,就是不能做千夫所指之事。此次賑災(zāi)銀兩雖是巨餉,但這是千萬饑民的救命之銀,絕不可有貪戀之心,否則,必遭天遣!”
劉浩痛苦流淚:“我信、我信!”只是他明白得有些晚了,沒了重新來過的機會。
(插圖/樂明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