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榮才
張惟方是明朝人。明朝平和琯溪人。
張惟方在《平和縣志》有傳,這實屬不易。無論是平和建縣之初的一萬五千多人,還是現(xiàn)在的六十多萬人,能夠在歷史上留下只言片語的已是不多。有關張惟方的記載也就不可能長篇大論,我們只能從這些只言片語尋找和解讀張惟方的片段。
清朝黃許桂編撰的道光版《平和縣志》,有幾個地方留下張惟方的名字。沒有有關張惟方出生于什么時候的記載,張惟方哪一年去世,也沒有明確記載。有關張惟方明確的時間點是明朝萬歷四年,也就是公元1576年,這一年,張惟方成為貢生,也就是被保送到國子監(jiān)讀書。當時稱為歲貢,而國子監(jiān)是當時的最高學府,每年會從各地選拔優(yōu)秀的秀才到國子監(jiān)讀書。也是這一年,張惟方考中舉人,這一年是丙子年,考中第一名的是一個叫劉廷蘭的人,因此張惟方被稱為“丙子科中劉廷蘭榜舉人”。在另外的資料中,有關張惟方中舉還有一句“順天中式”,“ 式”是“試”的通假字,就是考上的意思,這四個字透露出張惟方是參加順天府的考試而中了舉人。這個時間點是張惟方人生很重要的一個點,這一年,距離平和縣1518年設置的時間點已經(jīng)過去58年,不論張惟方是哪一年出生,可以明確就在平和縣置縣之后,而且是置縣數(shù)十年之后。
有關張惟方另外一個時間節(jié)點是萬歷十一年,也就是公元1583年,癸未年。這一年,張惟方考中進士,這一年的狀元是朱國祚,因此也就是癸未朱國祚榜。這一年,平和小溪的延安樓動工建造。延安樓是平和歷史上有紀元最早的土樓,而且目前保存相對完整,是平和眾多土樓中很有代表性的一座。延安樓的牌匾落款紹虞建,傳遞了信息,建樓的人叫張紹虞。張紹虞和張惟方有什么關聯(lián),或者說張惟方和延安樓的建設有什么關聯(lián),目前沒有找到明確的文字記載。但我想,這一年張惟方考上進士,這在張氏族人中可謂大事,而建造延安樓也是張氏族人的大事,這不太可能絲毫無關,只是有些痕跡已經(jīng)消失在時光深處,不為我們所知而已。
在道光版的《平和縣志》,無論是舉人或者進士,張惟方都僅僅是出現(xiàn)在舉人、進士的名單之中,屬于眾人中的那一個。而單獨成條的是張惟方的傳,這個傳列在宦績?!皬埼┓?,字崇仁,號近初,由選貢登順天榜,成進士,與溫陵李廷機、福清葉向高理學氣節(jié)相尚,成為‘福建三君子,授蘇州教授,歷遷湖廣按察副使,期間抗權珰、削豪強、清宿蠹,不少曲撓!致仕家居,不以一刺干有司。著有《尚書宗旨》及《家訓》《敬老箴》藏于家?!边@個是張惟方重要的片段,可謂濃墨重彩,如果沒有這個傳,張惟方的面目不可能時隔四百多年依然清晰,這個傳,顯示了文字記載的重要性。
這個傳記透露出諸多信息,其中一個是張惟方仕途開始的節(jié)點是蘇州教授,這是個從九品的官職,可以說是身處基層的官員。張惟方最高的職位是湖廣按察副使,這個職位相當于現(xiàn)在的省高級法院副院長,從三品職位,中間有著明晰印記的還有在萬歷年間擔任過德安知府。這是張惟方仕途經(jīng)歷的幾個點,期間的升遷還有哪些軌跡,缺乏清晰的時間軌跡。
“與溫陵李廷機、福清葉向高理學氣節(jié)相尚,成為‘福建三君子”,1583年朱國祚榜的進士共有341名,張惟方、李廷機、葉向高三個人同榜,但位次不同。李廷機是晉江人,第一甲第2名進士及第,也就是榜眼;葉向高是福清人,第二甲第12名進士出身;張惟方是第三甲第67名同進士出身;相對于張惟方,葉向高歷任禮部、吏部、戶部尚書,官居首輔,二度為相;李廷機也官至禮部尚書、太子太保,入閣理政。如果從職位上,張惟方的級別最低,但對于他們來說,重要的是“理學氣節(jié)相尚”,讓他們相提并論的是“理學氣節(jié)”,這是他們成為“福建三君子”的重要支撐。 從有關文字記載中可以梳理出,葉向高善于決斷大事,李廷機為人向以嚴為主,他們都敢于斗爭,善于斗爭。作為與他們“理學氣節(jié)相尚”的張惟方來說“抗權珰、削豪強、清宿蠹,不少曲撓!”這些字眼,背后隱藏了多少故事,或者說有多少的事實,才能留下這么一行定論,期間的細節(jié),沒有見諸文字,也缺乏口口相傳,留下太多想象的空間。只是可以推測,這絕對不可能輕描淡寫,每一件事,每一句話,都是斗智斗勇,甚至刀光劍影,“不少曲撓”,四個字傳遞的是困難,是艱辛,是風險,折射的是勇氣,是智慧,是一種精神。
“致仕家居,不以一刺干有司?!薄按獭敝傅氖枪糯賳T的名片,古代官員要交代什么事,或者登門拜訪,會送上“刺”,也就是現(xiàn)代的是遞上名片,亮明身份,“有司”就是有關部門?!安灰砸淮谈捎兴尽敝v的是張惟方從崗位上退下來后,不干預地方事務,沒有給當?shù)毓賳T遞條子,提要求,增加麻煩,施加壓力。我們可以想象,張惟方不為官之后的那種淡泊,那種閑淡平靜,那種寧愿退隱到距離之外,這不僅僅是一種生活狀態(tài),這是一種境界,一種格局,一種珍貴的品德。由張惟方想到清朝乾隆、嘉慶時期的四洲知府曾萼,這個在張惟方兩百年左右以后的平和人,在退休之后,為了避免給當?shù)卦鎏砺闊彩菍幵鸽[居偏遠山野。時至今日,他們的行為和境界都是他們?nèi)松斨袧饽夭实囊还P。
在《平和縣志》,還有一句“張榮平,以子惟方貴,累贈德安知府。”這句話傳遞出張惟方的父親是張榮平,“父以子貴”,被授予“德安知府”的榮譽稱號。一行字,不僅僅清晰了張惟方的父輩,同時和另外一個記載互為印證,證實了張惟方曾經(jīng)擔任過德安知府。
記載張惟方擔任過德安知府的是張惟方給《孝感縣志》寫過序言。張惟方在萬歷癸卯年,公元1603年寫下的《孝感縣志序》中說:“今上御宇之二十七年余方由孝感入視郡事,顧瞻邑南有漢孝子董永遺跡焉,考南宋(南北朝宋王朝)時始號孝昌,說者謂因董永得名,此邑所由也”。這段話當年的主要用意是用來解釋孝感縣縣名的由來是因為孝子董永的傳說,但在時隔多年以后,還傳遞了張惟方在1599年開始擔任德安知府。在序言中,記載了孝感縣志始修于明朝嘉靖隆慶年間,當時的縣令是郭斗,后來蔣養(yǎng)庵于1590年來擔任孝感知縣,離任的時候因為縣志未成書而念念不忘。張惟方下令讓續(xù)任知縣余桂萼續(xù)修縣志,從另外途徑獲知,這年是1601年。張惟方為《孝感縣志》寫序言是1603年,可以獲知,這年縣志應該是修成或者基本修成了,但可惜的是歷史記載的是未成書,也就是沒有刊印,沒有傳下來,不過,可以從這篇序言,看出張惟方對編修孝感縣志的熱心推動。某種意義上,這個是無意插柳柳成蔭。
歷史是紛紜復雜的,有許多東西已經(jīng)模糊不清,但歷史也是有趣的,從只言片語中可以抽絲剝繭般解讀出許多東西。盡管是片段,但通過抽取解讀,張惟方是真實、清晰的一個存在,時刻可以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