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撒滿陽光

蔡佳伶

七月盛夏，窗外的陽光穿破了一團(tuán)團(tuán)云朵，又經(jīng)過層層樹葉的洗禮，最終灑落到路上，留下了熾熱圣潔的光暈。我正坐在房間里，一邊享受著冰涼的西瓜，一邊沉浸在驚險刺激的電影情節(jié)里。

“誒？你怎么又在看電影呢？該練琴了！”媽媽的聲音打破我這片刻的“偷閑”?！霸倏匆粫海鸵粫?！”“不行！還有十幾天就考級了，譜子背熟了嗎？指法記住了嗎？”媽媽這一連串的“拷問”把我激得毫無招架之力，我只好悻悻地關(guān)上電腦，不情愿地爬上琴凳，翻開生澀的琴譜，像毫無感情的機(jī)器人一般彈著備考曲目，原本輕快的圓舞曲仿佛失去了活力，音符不聽使喚，如同穿著不合腳鞋子跳舞的公主一個接一個磕磕絆絆地滑下琴鍵，我滿腹委屈——好像瀕臨決堤的洪水，在我身體里不安分地翻騰。

我站到窗前，窗外高大茂盛的香樟里藏著一聲又一聲的蟬鳴。那極富韻律又聲聲不息的蟬鳴引領(lǐng)著我的思緒，我忽然想起幼時讀法布爾《昆蟲記》的片段：蟬在地下厚重的黃土里生活數(shù)年，破土而出后又只有半個月生命讓它歌唱。可它從未抱怨命運(yùn)予它的不公，只是在那半個月里，用盡生平氣力在陽光下用歌聲完成最美麗的綻放。我們只聽見它在陽光下的曼妙歌聲，但那些地下黑暗無光的日子，那段茍且的生活和隱匿在陰影中的奮斗，往往不為人知。

蟬的歌唱生涯只有半個月，而我的生命之路卻灑滿陽光，絢麗爛漫，悠悠綿長。無數(shù)美妙的光陰并不是供我虛度的，我應(yīng)像蟬一樣，竭盡所能專注于自己的音樂?。?/p>

于是，我回到鋼琴邊，躍上琴凳，深吸一口氣，看準(zhǔn)了琴譜上的音符，抬腕，壓鍵，全神貫注、行云流水地開始演奏。這些音符歡快地在我指尖躍動，和窗外的蟬鳴一起，奏響了這個盛夏里最獨(dú)特的圓舞曲。

十余日后，我踏著明媚的陽光走進(jìn)考場，在不茍言笑的考官面前，我鎮(zhèn)定自如地爬完一級又一級的音階和一組又一組的和弦，在小調(diào)舞曲里和我的音符精靈共舞，在練習(xí)曲中讓手指與黑白鍵跳起恰恰……幾曲終了，我轉(zhuǎn)身，看到考官微笑著為我打上分?jǐn)?shù)，心中想道——好在世間總有陽光開道，所以荊天棘地也不枉此行。那陽光撒在路上，我踏著路，也踏著陽光，走向?qū)儆谖夜饷魈故幍奈磥怼?/p>

云天收夏色，木葉動秋聲，我站在早秋的路口回望盛夏，只見一個又一個雖小但亮的光斑鋪滿道路，我知道那是香樟葉間灑落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