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君道》為例談?wù)劇墩f苑》

【摘要】 雖然《說苑》是一部雜著類編，只能算在稗官野史之列，然而細(xì)讀下來，卻有其獨(dú)特的價值。本文便以《說苑》第一卷《君道》為例，談?wù)劇墩f苑》一書的敘事藝術(shù)、人物塑造和文學(xué)價值。

【關(guān)鍵詞】 《君道》;《說苑》;敘事藝術(shù);人物塑造;文學(xué)價值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41-0006-02

一、《說苑》及《君道》簡述

《說苑》的作者是西漢時期著名經(jīng)學(xué)家、文學(xué)家、目錄學(xué)家劉向，他是漢代宗室，然而一生卻“為人簡易”“不交接世俗，專積思于經(jīng)術(shù)”“晝頌書傳，夜觀星宿，或不寐達(dá)旦”?！墩f苑》一書，成書于“鴻嘉四年二月己亥上”（漢成帝16年），此時的漢王朝由盛轉(zhuǎn)衰，混亂至極。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劉向以“著書當(dāng)諫書”，告誡漢成帝治理國家應(yīng)勵精圖治，《說苑》便是在這種情況下應(yīng)時而生。

《說苑》又名《新苑》，始見于《漢書·藝文志》。據(jù)《說苑序奏》記載，《說苑》一書“凡二十篇，七百八十四章”，但《崇文總目》中關(guān)于《說苑》一書的記載，卻是“今存者五篇，余皆亡”?？梢?，《說苑》一書流傳至宋代，曾一度散佚。今天人們所見到的二十卷本《說苑》，是曾鞏在?？被始也貢鴷r重新整理的?！墩f苑》二十卷各有標(biāo)目，依次為《君道》《臣術(shù)》《建本》《立節(jié)》《貴德》《復(fù)思》《政理》《尊賢》《正諫》《敬慎》《善說》《奉使》《權(quán)謀》《至公》《指武》《談叢》《雜言》《辨物》《修文》《反質(zhì)》。總體上說來，第一、二兩卷《君道》《臣術(shù)》，是《說苑》一書的綱，一開篇便列舉了眾多明君賢臣共同治理國家的事跡，從而樹立了一批明君賢臣的典范，余下十八卷則是從思想道德、行為準(zhǔn)則等方方面面反復(fù)列舉實(shí)例，以此闡釋到底應(yīng)該如何成為優(yōu)秀的明君賢臣。所以，《說苑》一書的二十卷看似各自獨(dú)立，然而實(shí)際上，每卷主旨又大致相通，皆是為了闡述明主賢臣應(yīng)如何“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而《君道》是《說苑》的第一卷，君道，即為君之道，該卷記載了夏商周至春秋戰(zhàn)國時期君主治國理政的逸聞軼事四十六則，豎起了一批賢明君王的模范樣式。“人君之道如何”“人君之事何如”“爾知為人上之道乎”，劉向通過列舉齊宣王、成王、陳靈公、魯哀公、周公、堯、舜、禹等歷朝歷代君王的事例，集中闡述了一代明主在治國治民時應(yīng)該具備的操守、德行，以及應(yīng)該懂得的道理和需要掌握的原則方法。由此可以看出，《君道》是古代君王治國理政的思想指南，劉向編其目的在于為古代最高統(tǒng)治者提供歷史借鑒，從而幫助他們治國安邦，成為一代明君賢主！本文便以《說苑》第一卷《君道》為例，談?wù)劇墩f苑》一書的敘事藝術(shù)、人物塑造和文學(xué)價值。

二、《說苑》的敘事藝術(shù)

其一，在敘事形式上，《說苑》全書的記言、記事都鮮少有長篇大論，幾乎通過一問一答的簡短對話形式展開論述，篇幅短小精煉。如《君道》中第五則，魯哀公與孔子二人通過“博弈勝負(fù)”道出“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又如第十則，通過大禹與下屬的談話點(diǎn)出“百姓有罪，在予一身”;再如第十二則，通過“桐葉封弟”說出“天子無戲言，言則史書之，工誦之，士稱之”。這些小故事所表達(dá)的中心思想只有一個，那便是該卷的題目《君道》——“為君之道”。

其二，在敘事體例上，《君道》共四十六則，前三則是全卷大綱，總述“人君之道”。如晉平公問師曠：“人君之道如何?！睅煏缯f：“人君之道，清凈無為，務(wù)在博愛，趨在任賢，廣開耳目，以察萬方;不固溺于流俗，不拘系于左右，廓然遠(yuǎn)見，卓然獨(dú)立，屢省考績，以臨臣下，此人君之操也。”又如齊宣王問尹文：“人君之事如何。”尹文說：“人君之事，無為而能容下。夫事寡易從，法省易因，故民不以政獲罪也。大道容眾，大德容下，圣人寡為而天下理矣?！痹偃绯赏鯇︳敼忉尅盀槿松现馈痹谟凇绊樀乱?guī)諫，必開不諱之門，蹲節(jié)安靜以藉之。諫者勿振以威，毋格其言，博采其辭，乃則可觀。夫有文有武，無以威下，有武無文，民畏不親。文武俱行，威德乃成。即成威德，民親以服，清白上通，巧佞下塞，諫者得進(jìn)，忠信乃畜?！弊髡邉⑾蚪钑x平公、齊宣王、成王三位君主，總括了為人君者所應(yīng)具備的條件，然后在接下來的四十三則中，作者反復(fù)用事例論證主旨。

事實(shí)上，除了第十六卷《談叢》全部記言，沒有摻入傳聞軼事之外，其余十八卷的敘述方式皆與《君道》相同。關(guān)于這種敘述體例，《說苑序奏》《崇文總目》將其概括為“令以類相從——條別篇目”，由此可見，劉向在編纂《說苑》時并非隨意將材料列在一起，而是構(gòu)建了一個獨(dú)特的結(jié)構(gòu)框架——“以類相從”，然后通過這一結(jié)構(gòu)框架勾勒出一套思想觀念、行為準(zhǔn)則。

三、《說苑》的人物塑造

《說苑》全書幾乎都是由片段構(gòu)成的，書中沒有關(guān)乎人物形象的直接正面的描述，但是將各卷各個片段中的人物串聯(lián)在一起，能得到一個相對完整的人物形象的，如晉平公與師曠、商湯與伊尹、齊景公與晏子、各王侯與左右臣下等。

由此，可以看出來，《說苑》中的人物形象大致可以分成兩類，君王與士卿。這兩類人物之間呈現(xiàn)出一種關(guān)聯(lián)性，即文章中出現(xiàn)晉平公時，便會寫到師曠;說到商湯，便會提起伊尹;提到齊景公，便會有晏子的身影;寫到王侯，便后有左右臣下。

現(xiàn)以齊景公與晏子為例，在《君道》中共有四則提到他們二人，分別是第十九則、第二十三則、第三十九則、第四十則。

在第十九則中，齊景公欲“善齊國之政”，晏子便說“國具官而后政可善”，還以晉桓公為例，說道：“辭令不給，則隰朋侍;左右多過，刑罰不中，則弦章侍;居處肆縱，左右懾畏，則東郭牙侍……”

在第二十則中，齊景公出獵時看見老虎與蛇，認(rèn)為這是不祥之兆，晏子由此提到國家不詳分別是“有賢而不知”“知而不用”“用而不任”，除此之外并無不詳。而第三十九、第四十則，寫得則是晏子逝世后齊景公的種種表現(xiàn)。

將這四則放到一起，便能清楚分析出齊景公的形象。齊景公作為君主，有其治國之才，也有著眾多君主身上皆有的缺點(diǎn)，然而身為國君的他能夠放下身段，不恥下問，向晏嬰請教治國理政之法，并加以靈活運(yùn)用，這不僅反映出他是個能接受說教的仁君，更是個能善用人才的明君。

而晏嬰的去世，讓齊景公極其傷心，認(rèn)為這是“天降禍于齊國”，甚至感慨“齊國之社稷危矣”，從中不僅能看到齊景公的仁厚，還能看出晏嬰的賢德，畢竟，晏嬰只是群臣中的一個，卻能得君王如此“厚愛”，這也從側(cè)面反映出晏嬰確為一代賢臣。

然而在這四則中，人們所能感知到的齊景公與晏嬰的形象，只局限在治國理政這一個方面，并且齊景公的形象更為突出一些，如若想對他們君臣二人有更加全面的認(rèn)識，需要將其余十九卷中涉及他們君臣二人的故事片段聯(lián)系到一起，從而能夠幫助讀者更加全面、立體地了解人物形象。如《貴德》卷，第八則、第十則、第十一則、第十二則，作者通過引用齊景公與晏嬰之間的故事，闡釋做人要注重修養(yǎng)道德品行這一主旨的同時，也很好地展示了齊景公仁慈寬厚、愛天下蒼生的一面。

然而齊景公的形象也并非總是完美無缺，書中還有很多逸聞軼事展現(xiàn)了他的缺點(diǎn)與不足，如《理政》卷第二十九則和第四十三則，便描述了齊景公不好的一面。第二十九則講的是，晏子本將東阿治理得很好，齊景公卻不分是非黑白責(zé)罰晏子;第四十三則講述的是，齊景公“好婦人而丈夫飾”，民眾紛紛效仿，齊景公屢禁不止。這兩則事跡便展現(xiàn)了身為君主的齊景公治國的缺失。《正諫》卷第二則直接寫道：“齊景公游于海上而樂之，六月不歸”，并且對左右說“敢有先言歸者，致死不赦”，這段話更是直接展現(xiàn)了齊景公注重享樂、不理朝政的昏庸形象。將上述方方面面結(jié)合到一起，便能看到一個立體的齊景公。

對比之下，晏嬰等一系列士卿則幾乎都展現(xiàn)出忠君愛國、正直不阿的一面，對內(nèi)輔助君主治國理政，對外能言善辯、匡扶社稷江山。如《臣術(shù)》卷，其中第十一則到第十五則，皆描述的是晏嬰對齊景公的勸誡，從這五則中，能夠看到晏嬰身為臣子，忠君愛國、正直不阿，敢于對君王直言進(jìn)諫，“匡君之過，矯君之失”，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堪稱一代賢臣。又如《奉使》卷中的第十二則到第十六則，描述了晏子出使的種種事跡，大家從小耳熟能詳?shù)摹瓣套邮钩北愠鲎赃@里。通過一系列事件，能夠清楚看到晏子的聰明才智、機(jī)敏巧辯，不僅能夠化解自身面對的尷尬與危機(jī)，更加能夠不辱使命，出色完成自身的使命任務(wù)。一個忠貞愛國、機(jī)警勇敢、不卑不亢的外交家形象被刻畫得栩栩如生。

書中還有很多像齊景公和晏嬰這樣光彩熠熠的人物，如楚莊王、楚昭王、商湯、陳靈公、師曠、伊尹等人，將書中所有的故事片段聯(lián)系在一起，便能看到一幅明君賢臣共同治國理政的美好畫面。

四、《說苑》的價值

古往今來，《說苑》一書一直被列在稗官野史之列，不受重視，《文心雕龍·諸子篇》說它“蔓延雜說”，認(rèn)為它是“諸子流”，《宋史·藝文志》亦將其劃在子部雜家，可即便如此，《說苑》一書還是有其價值所在的。

《說苑》一書最大的價值源于它對前代典籍的收錄。誠然，《說苑》是一部雜著類編，書中所采用的故事幾乎源于前代各種典籍，如《孔子家語》《史記》《左傳》《晏子春秋》《韓詩外傳》等，雖然有學(xué)者認(rèn)為劉向“故造異說，以惑后來”“廣陳虛事，多構(gòu)虛偽”，但不可否認(rèn)，劉向?yàn)檫_(dá)到“說理勸誡”的目的，也確實(shí)將前代各種典籍中故事性強(qiáng)、說理性強(qiáng)的素材摘錄了出來，從而使這些故事得以保存流傳。

《說苑》一書的價值還源于它的獨(dú)特體例。前面論述了《說苑》的體例是“以類相從”，這一特殊體例在中國古代文學(xué)史上具有承前啟后的作用，后世的很多著作，諸如《世說新語》《大唐新類語》《孔子集語》等書籍的體例，都受到了《說苑》一書的影響，在此基礎(chǔ)上加以發(fā)展而來。

參考文獻(xiàn)：

[1]劉向.說苑[M].四部叢刊本.

[2]向宗魯.說苑校證[M].北京：中華書局，1987.

作者簡介：畢岸，女，遼寧大連人，海軍勤務(wù)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