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曼小說《吸血鬼》中的理性及其“他者”

呂廣平

摘要：有“幽靈霍夫曼”之稱的德國晚期浪漫派作家E.T.A.霍夫曼在其鬼怪小說《吸血鬼》中構(gòu)建了理性世界中的伯爵和游蕩于經(jīng)驗世界與超驗世界邊緣的侯爵夫人母女這樣一對矛盾體，展示了理性的認知模式對“他者”的接近、敞開和認知試探但最終無法接納“他者”的過程，并以此提出了對理性的質(zhì)疑和挑釁。

關(guān)鍵詞：理性;“他者”;霍夫曼

德國晚期浪漫派代表作家之一E.T.A.霍夫曼，因其陰暗恐怖的作品主題如譫妄、瘋癲、精靈古怪、催眠術(shù)、夢游等，以及滑稽怪誕的創(chuàng)作風格，被古典文學大家歌德批判為“病態(tài)的、瘋癲的”。 ①他的作品被普遍認為是吸食鴉片后的產(chǎn)物，在德語文學史中，他以“幽靈霍夫曼”著稱。然而他在作品中通過巧妙布局實現(xiàn)對理性的批判，則樹立了一個具有犀利的審視眼光的作家形象，而不是一個終日在酒精的麻醉中渾渾噩噩的醉漢?；恼Q怪異的作品主題和人物形象可能招來“癲狂”的評語，然而對作品的精心布局卻需要審慎的思維。本文通過分析小說《吸血鬼》來展現(xiàn)霍夫曼在故事層面如何運用鬼怪母題提出對理性的挑釁，而在反思理性的同時，他又沒能樹立新的信仰標桿。這一立場也反映了浪漫派時期兩難的精神處境：理性的局限已然顯現(xiàn)，然而沒有新的精神偶像能夠取而代之。

小說《吸血鬼》的主人公許波里特伯爵在歐洲各地游歷，因父親突然亡故才回鄉(xiāng)繼承家業(yè)。一天，中斷聯(lián)系已久的遠親——一位侯爵夫人攜女奧萊莉前來城堡拜訪。出于對奧萊莉的愛戀，伯爵邀請侯爵夫人母女在城堡住下。伯爵與奧萊莉的婚期即將來臨時，侯爵夫人死在墓地上?；楹髪W萊莉向伯爵吐露了亡母生前不檢點的生活和自己所受的折磨。不久后伯爵察覺奧萊莉與自己越來越疏遠。一天夜里，伯爵為查探奧萊莉性情改變的原委而尾隨其后來到了墓地，在月光下看見妻子和一群老婦人在貪婪地啃食從新墳里挖出的尸體。驚駭中伯爵倉皇而逃。第二天在與妻子的沖突中伯爵揭穿了前夜所見，狂怒之下奧萊莉撲上去啃咬伯爵的胸口，伯爵將妻子摔死在地上，自己也陷入了瘋癲。

故事中男性、女性角色的隱喻含義分野明確，分別代表了理性和被理性排斥的、不可知的“他者”。伯爵許波里特回鄉(xiāng)繼承家業(yè)后著手改造城堡和附帶的花園。城堡改建的圖紙由他自己設(shè)計繪制，證明了他的理性邏輯思維。對花園的改建仿照伯爵在游歷途中見過并為之驚嘆的英式園林。在英式花園于18世紀中期風靡之前，法式園林在17世紀的歐洲園林藝術(shù)中獨占鰲頭。法式園林體現(xiàn)了法國古典主義審美觀，突出軸線，強調(diào)對稱，注重比例，布局規(guī)整，植物的造型體現(xiàn)幾何形狀，園中事物一目了然，無處不體現(xiàn)出數(shù)學的思維方式和理性主義對自然的改造與掌控。當理性主義過度規(guī)整的審美暴露出單調(diào)乏味后，英式花園逐漸風靡。英式花園放棄了法國古典主義僵化的布局，因勢而建，引入潺潺流水，融入當?shù)刈匀痪坝^，更貼近自然，具有野趣。但無論如何它都不是原生態(tài)的，而是人為加工過的自然。法式園林毫無遮掩地體現(xiàn)了理性主義對自然的干預(yù)，英式花園中人為的痕跡隱退到自然野趣之后，顯示了對自然的親近與敞開。如果說伯爵對花園的英式化改建象征著理性對自然的親近，那么，他將教堂和墓地作為審美對象圈進園林圍墻之內(nèi)的做法則體現(xiàn)了對超自然的敞開。在歐洲傳統(tǒng)的鄉(xiāng)村和城市布局中，教堂作為人與上帝溝通的神圣場所位于中心位置，代表著人對神的膜拜。出于對死亡的恐懼和忌諱，墓地被安排在居住區(qū)的外緣，體現(xiàn)了人對自己無力控制的超驗之物——死亡的敬畏和排斥。雖然物理上無法超越生死，但精神審美上伯爵實現(xiàn)了對超驗之物的克服：他將教堂和墓地圈進花園，使其作為審美對象為自己服務(wù)。伯爵對城堡的改建不僅演示了他取代父親、確立自己權(quán)威的勃勃雄心，更暴露了他要用理性來控制、凌駕超驗事物的僭越。順應(yīng)啟蒙運動用理性“驅(qū)魔”的思路，無視或排除教堂、墓地內(nèi)含的超驗領(lǐng)域，將其簡化為單純的審美之物，是對超驗之物的世俗化、審美化祛魅，體現(xiàn)了理性的張揚。

侯爵夫人在文明教化/自然野性、市民倫理道德/傷風敗俗和經(jīng)驗/超驗的維度上都是越界的“他者”形象。丈夫死后她為錢財與劊子手的兒子私通，生活奢靡放蕩，遭人詬病。奧萊莉有一夜撞見母親跌跌撞撞沖進前廳，“身披一件破舊骯臟的罩衫，胸部雙臂赤裸，花白的頭發(fā)披散開在狂野地飄蕩。”②緊隨其后趕來的姘夫“抓著她的頭發(fā)將她拖進房間，開始用一根隨身攜帶的圓木棍以極其殘暴的方式虐待她”。伊甸園中亞當和夏娃受蛇的誘惑吃下禁果后獲得了理智知道羞恥，發(fā)現(xiàn)自己赤身裸體，便以無花果葉遮擋羞處;人用衣物遮身蔽體，都是文明教化對自然的修飾。女性梳妝打扮，修整發(fā)型，也是文明教化對自然野性的規(guī)訓。衣衫不整、披頭散發(fā)的侯爵夫人沖破了教化，野性在她身上回歸。她被姘夫虐待的那段文字描述有強烈的性暗示。在隨著資本主義發(fā)展而產(chǎn)生的市民社會早期，人們以節(jié)制的態(tài)度對待性，性一般以生育為目的，不得過度。正如小說里所提到的，夫妻同房過夜都違反了當時高尚的習俗。侯爵夫人私通、性生活的狂野放浪突破市民倫理道德的底線。也就是在奧萊莉目睹母親不堪的那一夜，受通緝的姘夫被抓獲歸案，后來招供時他吐露了關(guān)于侯爵夫人許多匪夷所思的事。若是罪犯招供經(jīng)驗世界里的犯罪行為，即使罪行滔天也不會以匪夷所思而更可能用觸目驚心來形容，因此有理由推斷，他講述的是對經(jīng)驗世界而言不可思議的事，即超驗現(xiàn)象。由此文本暗示了侯爵夫人與超驗領(lǐng)域的交集。而通過伯爵許波里特的感知侯爵夫人身上超驗的一面更加明顯。伯爵第一次與她見面握手時“感到他的手被在死亡中僵硬的手指抓住，侯爵夫人用無神的眼睛盯著他，她高大而干瘦的身軀在他看來像是裝殮在花哨得可憎的衣物中的尸體”。奧萊莉解釋母親是強直癥突發(fā)，無須藥物治療，過一會兒會自行好轉(zhuǎn)。伯爵顯然接受了這番看似科學的解釋，不再驚恐。果然幾分鐘后侯爵夫人醒轉(zhuǎn)，并對自己之前突然陷入僵死的狀態(tài)一無所知。與其說是強直，這番描述使癥狀更像是假死或離魂。在伯爵的城堡住下后，侯爵夫人死尸般的面容、鬼魂樣的身形依然沒有改變，且多了一個令人悚然的愛好：夜深后常到墓地上散步。大量文本細節(jié)都在指涉侯爵夫人與超驗的彼岸世界的交集。通過對文本細節(jié)的分析可以確認侯爵夫人文明/野性、經(jīng)驗/超驗維度上的“他者”形象。

由于圍繞在侯爵夫人周邊的狼藉聲名和曖昧流言，深諳世事的老伯爵生前將她驅(qū)離在自己接觸的范圍之外，也警告想去接觸她的人與她保持距離，若有人追問緣由，老伯爵總是說，“關(guān)于世上的有些東西，保持沉默比談?wù)摳髦切?。”老伯爵承認存在經(jīng)驗/理智無法探究的事物，若要保持自己清明的心境不受困擾就要對其避而不談。這與理性的排他性不無類似。老伯爵離世后，伯爵許波里特偏離父親的處世之道，他的勃勃雄心和對奧萊莉不可遏制的激情為侯爵夫人這個“他者”打開了一條潛入自己原本理性清明世界的通道。因為奧萊莉，伯爵容忍了侯爵夫人這個陰森可憎、他自始至終都無法真正認識的“他者”在城堡里存在。

初訪城堡時，奧萊莉的美麗動人與其母的陰森可憎形成鮮明對照。然而在侯爵夫人死后，奧萊莉漸漸改變，最終替補侯爵夫人成了經(jīng)驗/理性認知無法企及的“他者”。或許因為常年生活在母親周圍，奧萊莉——盡管道德品行上沒有瑕疵——似乎不由自主地沾染上了母親周身的陰森氣息：她“臉上蒼白的氣色和怪異的線條似乎在指涉她內(nèi)心的痛苦”，這種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美貌少女臉上的神情直到伯爵求婚后才慢慢消失：“神圣的愛情在她雙頰閃爍出玫瑰色的光澤?！比胱〕潜?，接近伯爵是奧萊莉擺脫母親控制、得到救贖的唯一方式。與伯爵的關(guān)系越親密，奧萊莉身上少女的鮮活越加彰顯。侯爵夫人猝死后，奧萊莉又陷入了恐懼，她認為母親的詛咒會破壞她的生活。死人的詛咒對活人的生活會產(chǎn)生毀滅性的影響，這種原始信仰因為奧萊莉的非理性思維而對她有了作用力：她惶惶不可終日，日夜擔心母親的詛咒成真。即便在侯爵夫人死后，伯爵也未能將奧萊莉從其可怖的陰影中拯救出來。相反，他自己也被牽扯進了這個陰影之中：“伯爵盡力安慰妻子，盡管他自己也感覺到一陣死亡般陰冷的戰(zhàn)栗漫過全身。即便平靜下來后，他也不得不向自己承認，侯爵夫人即便在死后也給他原本以為會如太陽般明朗的生活投下了一塊黑暗的陰影。”侯爵夫人在自身缺席的情況下依然能對伯爵本該“如太陽般明朗”的生活構(gòu)成威脅，在這個過程中奧萊莉不自覺地充當了她的替身和同謀。通過奧萊莉的敘述，侯爵夫人的影子陰魂不散;由于同奧萊莉的結(jié)合，伯爵被置于侯爵夫人陰森恐怖的氣息威脅之下。自啟蒙以來就存在太陽同理性之間的隱喻關(guān)系。自侯爵夫人母女造訪城堡以來，伯爵理性的生活不斷被“他者”蠶食而岌岌可危。

就在奧萊莉向伯爵敘述了婚前同母親的生活之后，她開始明顯地改變。臉上死人般的蒼白，無神的眼睛，喜愛在無人的地方獨處，回避與別人包括她丈夫相處，這些文本細節(jié)都指涉了奧萊莉同其母越來越高相似度。奧萊莉的陌生化在小說敘事層面上也得到建構(gòu)。在講到奧萊莉的變化之前，小說用內(nèi)部視角表現(xiàn)她的喜悅、恐懼和悲哀，文本中用直接引語和間接引語來展示她與伯爵的溝通交流。自奧萊莉發(fā)生變化之后，文本僅用外部視角來描述她的舉動，不再涉及她的言語表達和內(nèi)心感受。由此奧萊莉變成了一團不可解讀的迷，一個認知上不可企及的“他者”。然而對于這個難以解讀的“他者”，伯爵一直在進行認知的試探：他相信醫(yī)學（科學和理性的代表）能解開奧萊莉變化的謎團。

伯爵請來一位頗有名望的醫(yī)生，希望能得到關(guān)于奧萊莉病癥的科學解釋。醫(yī)生的看診并沒有揭開奧萊莉變化的原因，反而開啟了一個更令人匪夷所思的現(xiàn)象：有些孕婦會感到一種不可抵擋的食人肉的貪欲。奧萊莉?qū)@種現(xiàn)象異常感興趣，不斷向醫(yī)生提問，而醫(yī)生也不厭其煩地向她講述自己在行醫(yī)過程中遇見過的各種相關(guān)病例。小說中醫(yī)生的看診遵循著典型的經(jīng)驗——理性認知模式：他在行醫(yī)的實踐中搜集積累病例，試圖從大量豐富的經(jīng)驗和感性認識中歸納總結(jié)出普遍規(guī)律，再將規(guī)律演繹到個別的病例上，試圖得出對個別案例的“科學”解釋。小說中醫(yī)生援引大量案例，試圖用相似案例的存在證明孕婦奇特的食欲并不離奇。但看似科學理性的問診沒能解開奧萊莉變化背后的謎團，只是在假借類似案例的存在將奧萊莉的個案普通化進而無害化。之后奧萊莉沿著原先的趨勢不斷改變：臉色更加死白，眼里閃爍著磷火般的幽光，舉止神態(tài)更加僵硬——原本用來形容侯爵夫人的詞現(xiàn)在用在了奧萊莉身上，她完全變成了死去的母親的翻版。她拒絕吃煮食，卻能活過幾個禮拜甚至幾個月。至此醫(yī)生也不得不承認，有些東西“在人類科學的認知范圍之外”。小說中的醫(yī)生作為科學理性認知模式的踐行者也不得不承認這一認知模式有其界限。由于對奧萊莉這個病例束手無策，且隱隱感到其中超常/超驗的因素，醫(yī)生找借口離開了城堡。這是醫(yī)學/科學理性在遭遇奧萊莉這個不可認知的“他者”時的回避和退卻。

不同于醫(yī)生為維護自己經(jīng)驗/理性的世界圖式而采取的回避策略，伯爵依然不放棄對奧萊莉這個謎團的探究，執(zhí)著地認為奧萊莉的變化是由一種“不可探究的疾病”引起。疾病是身體的異常狀態(tài)，但仍然屬于經(jīng)驗可能認知的范疇。伯爵始終堅持合理的世界圖式的唯一性，囿于有果必有因的理性因果思維，未曾考慮超驗因素，依然試圖用經(jīng)驗/理性的認知方式來探究奧萊莉的秘密。

為探究奧萊莉的秘密，某夜伯爵尾隨妻子來到墓地，在月光下看見她和十幾個老婦圍著一個從新墳里刨出的尸體在貪婪地啃食。對這個場景中奧萊莉的描述——鬼魂般的身影、半裸、飄蕩的頭發(fā)——再現(xiàn)了死去的侯爵夫人的形象，同時也關(guān)聯(lián)了侯爵夫人生前在夜間去墓地散步這個不可告人的愛好。奧萊莉變成了她的母親，一個在經(jīng)驗領(lǐng)域無法認識、無法解密的“他者”。奧萊莉墓地食尸的場景令伯爵驚懼不已、倉皇而逃。直到天微亮，他才在城堡前“又找到了自己”。德語 sich wiederfinden字面意思是找到自己，轉(zhuǎn)義為找回了平靜、理智。伯爵目睹奧萊莉食尸，驚懼之下魂不守舍，直到黎明才找回理智。黎明時分初升的太陽驅(qū)散了夜的黑影，隨著陽光鋪灑大地，伯爵的神智也慢慢恢復。文本又一次使用了太陽/陽光和理智/理性之間的隱喻關(guān)系。伯爵在墓地發(fā)現(xiàn)奧萊莉隱藏的秘密，卻不敢再上前去進一步探究，只能倉皇逃走，才堪堪保住自己的神智不至于失常。面對奧萊莉食尸這個理性無法理解的現(xiàn)象，理智似乎只能通過回避來保全自身。伯爵回到城堡再見到熟睡中的妻子，“想要說服自己是可怖的夢境，或者……是迷惑感官的錯覺把他嚇了個半死?！边@里伯爵用夢境和錯覺來否認夜間所見場景的真實性，用回避的方式保護自己不失去理智。不等妻子醒來，伯爵便騎馬出去散心。再一次的逃避行為表明伯爵脆弱的理性尚未準備好面對帶著可怖秘密的妻子。美好的晨光驅(qū)散了夜間所見給他留下的陰影。奧萊莉的秘密令伯爵的理性無法自圓其說，要借助明朗的晨光——理智的隱喻，伯爵才能維護心智的清明。然而當奧萊莉在用餐時又拒絕吃煮熟的肉食，伯爵再也無法否認墓地場景的真實性——妻子的行為消解了伯爵回避策略的效用。他同妻子對質(zhì)，用言語再現(xiàn)了前夜在墓地的所見，而奧萊莉緊接著用行動在伯爵身上演示了她在墓地的行為：她“大聲號叫著朝伯爵撲去，帶著鬣狗的狂怒對著伯爵的胸口咬下”。奧萊莉隱藏的秘密通過伯爵的述與奧萊莉的行變得不可否認，于是伯爵失去了理智，“陷入瘋狂”。伯爵的理性在侯爵夫人母女這對經(jīng)驗/理智不可探究的“他者”的不斷侵蝕下最終潰敗。

小說建構(gòu)了以伯爵為代表的經(jīng)驗——理性的世界圖式/認知模式和以侯爵夫人母女為代表的無法被經(jīng)驗/理性的思維模式解讀的“他者”這樣一對矛盾，展示了理性世界遭遇無法認知的“他者”而逐漸喪失理智、潰敗瓦解的過程。借助老伯爵和醫(yī)生兩個形象小說揭示了理性圖式的界限：面對不可知的“他者”，理性只有借助回避策略才能維護自己領(lǐng)域內(nèi)合理有序的世界圖景。

《吸血鬼》中伯爵從一開始試圖通過把屬于超驗領(lǐng)域的事物（墓地和教堂）納入經(jīng)驗的審美范疇（花園）而將其祛魅，而在遇到侯爵夫人母女之后，他“如太陽般明朗的生活”逐漸被“他者”的陰影籠罩，在嘗試認識“他者”并見到其可怖的真面目后，伯爵又避之不及，退無可退，最終瘋癲。這一過程勾畫了理性遭遇“他者”之后的潰敗路線。在這個作品中，霍夫曼反思了理性的局限;然而在諷謔理性之余，他未能樹立一個可以取而代之的精神偶像。理性是偏狹無力的，而“他者”也絕沒有被塑造成為一個可以取而代之的正面標桿。對理性和“他者”的雙重不信任，只破不立，留下的是精神信仰的空缺。

注釋：

①Babara Thums： Gesundheit/Di?tetik，. Krankheit/Therapie. In： Christine Lubkoll， Harald Neumeyer （Hrsg.）： E.T.A. Hoffmann Handbuch. Leben-Werk-Wirkung， Stuttgart： Metzler 2015， S. 273-277， hier S. 276.

②E.T.A. Hoffmann： Vampirismus （1821）. In： E.T.A. Hoffmann： Die Serapionsbrüder， herausgegeben von Wulf Segebrecht，F(xiàn)rankfurt a. M.： Deutscher Klassiker Verlag 2008， S.1115-1134， hier S. 1127.

（作者簡介：呂廣平，女，博士研究生，浙江科技學院，講師，研究方向：德語文學）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