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黑白圖景載歷史記憶

張韻涵

內(nèi)容摘要：《觀象敦煌：羅氏檔案中的莫高窟與榆林窟》集結(jié)了羅寄梅1943—1944年在敦煌拍攝的大約三千張黑白照片，由普林斯頓大學唐氏東亞藝術(shù)研究中心首次全套整理出版，用定制的圖文編輯和相關(guān)的研究成果，呈現(xiàn)出羅氏照片的綜合面貌，是一套研究敦煌石窟歷史的重要參考資料。

關(guān)鍵詞：羅氏檔案;莫高窟;榆林窟;歷史攝影

中圖分類號：K870.6;G23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21）06-0152-03

Historical Memories Preserved in Black and White

—On the American Photography Collection Visualizing Dunhuang

ZHANG Yunhan

（Cultural Creation Research Center， Dunhuang Academy， Dunhuang， Gansu 736200）

Abstract：Visualizing Dunhuang： The Lo Archive Photographs of the Mogao and Yulin Caves is a collection of nearly 3，000 black and white photographs taken by James C. M. Lo in Dunhuang between 1943 and 1944 that was compiled and published by the Princeton University Tang Center for East Asian Art in 2021. This multi-volume compilation presents customized image and text accompanied by academic research results to provide readers with a comprehensive view of both the characteristics of Lo's photography and the Dunhuang Caves. This collection will be a significant reference material for the study of the history of the Dunhuang Caves.

Keywords：Lo Archive; Mogao Grottoes; Yulin Caves; historical photography

1943年3月，應正在籌建國立敦煌藝術(shù)研究所的常書鴻先生聘請，時任中央通訊社攝影部主任羅寄梅（James C. M. Lo）攜夫人劉先（Lucy L. Lo）前往安西和敦煌，受聘為敦煌藝術(shù)研究所的研究員，負責拍攝敦煌石窟檔案[1]{1}。在此期間，羅氏夫婦利用三臺膠片相機{2}和三腳架，先后在榆林窟和莫高窟拍攝2000多張黑白底片，記錄莫高窟340個洞窟、榆林窟21個洞窟的內(nèi)容。這些底片又經(jīng)過歷年沖洗、擴印，至今保留下大約3000張照片，成為一批具有極高歷史和藝術(shù)價值的攝影檔案，真實記錄了崖壁外景、洞窟原貌等重要信息。

羅氏夫婦結(jié)束工作后，并沒有給研究所留下照片，而是在未告知研究所及常書鴻的情況，私自將所有底片全部帶走，離開敦煌，返回重慶，又隨國民政府遷往臺灣。之后，羅氏夫婦利用敦煌照片進行教學、舉辦展覽并發(fā)表文章，使羅氏照片逐漸廣為人知[2]。羅氏夫婦最終移居美國，普林斯頓大學中國藝術(shù)史教授方聞（Wen C. Fong）找到羅寄梅，提出收購照片用于教學和研究，這套照片于1965—1966年間入藏普林斯頓大學馬昆德藝術(shù)考古圖書館。1970年，日本東京大學收購了2600張照片用于教學和研究[3]。本世紀初，羅夫人劉先與梅隆基金會合作，將大約2000張照片進行數(shù)字化;2007年，羅夫人與時任院長樊錦詩見面，向敦煌研究院捐贈了部分照片;在方聞教授積極推動下，敦煌研究院與普林斯頓大學達成合作，2010年趙聲良研究員受邀前往美國參與研究，將照片按年代和洞窟內(nèi)的位置等信息整理歸序，令攝影檔案的建成有據(jù)可依。經(jīng)各專家學者歷時多年的努力工作，2021年唐氏研究中心成立20周年之際，由唐氏研究中心教授經(jīng)崇儀（Dora C. Y. Ching）主編、比諾庫勒設(shè)計公司（Binocular Design）負責編輯設(shè)計、意大利特里弗里奧公司（Trifolio）印刷制作的大型圖錄《觀象敦煌：羅氏檔案中的莫高窟和榆林窟》由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出版發(fā)行[4]。

這套圖錄共9卷。

第1卷為總述，介紹了羅氏檔案的由來、莫高窟和榆林窟的基本情況、羅氏夫婦的探險資料。經(jīng)崇儀《羅氏檔案：從敦煌到普林斯頓》論述了照片拍攝、流傳、入藏、整理出版的全部經(jīng)過，強調(diào)在歷史、考古、藝術(shù)等研究領(lǐng)域的非凡意義?；A(chǔ)參考材料有1份敦煌地區(qū)歷史年表，1份中國歷史年代分期表，兩份表格并排排列，便于比較;1份梵文、中文和英文三種文字對照的佛教典籍表;1幅莫高窟崖壁正視圖（敦煌研究院提供），標注1958年以來敦煌研究院的洞窟編號;1張現(xiàn)代合成的崖壁正面照片;1套25張建筑繪圖，根據(jù)洞窟編號依序排列，提供了各類型洞窟的三維示意圖。另有31張莫高窟外景照片、41張莫高窟崖壁照片。最后是敦煌研究院、張大千與伯希和三種莫高窟編號系統(tǒng)的石窟目錄，附有歷史時期索引，羅列《觀象敦煌》各卷中石窟照片的出現(xiàn)順序。

第2至7卷展示了羅氏照片中的莫高窟部分，以時代劃分章節(jié)，各洞窟按編年和編號排列。若單個洞窟經(jīng)歷過多代重修，含有多個時間段的內(nèi)容和元素，則將照片統(tǒng)一歸于該窟始建年代的章節(jié)中。另附洞窟索引于每個章節(jié)的開頭，便于查找該章節(jié)時代的所有洞窟。照片盡可能放大，部分內(nèi)容進行拼貼，用大畫幅和廣角視野呈現(xiàn)洞窟內(nèi)部的整體環(huán)境，便于識別壁畫、雕塑和空間細節(jié)。

第8卷以榆林窟為核心，包括西側(cè)崖壁的正視圖、東西崖壁的平面圖、敦煌研究院編號的索引整理、榆林窟的內(nèi)部與外景圖。羅氏夫婦也拍攝了同期來到榆林窟進行臨摹的張大千，這部分照片也放在第8卷中。

第9卷收錄10篇以莫高窟、榆林窟以及羅氏檔案為中心的論文。該卷包含三部分：第一部分為“史料的敦煌”，其中經(jīng)崇儀和柯偉勤（R.K.Kent）合著的文章主要關(guān)注羅寄梅作為攝影藝術(shù)家的人生經(jīng)歷，試圖還原羅氏的拍攝手法和理念;趙聲良的論文記敘了羅氏照片的整理建檔過程，對其在藝術(shù)史和洞窟研究上的價值進行論述;韋陀（R.Whitfield）的研究同樣著眼于羅氏照片對佛教藝術(shù)史的反映;緬西科娃（M. L. Menshikova）則討論了1914—1915年奧登堡在敦煌的探險歷程和攝影作品，可與羅氏照片對比參照。第二部分“遺址的敦煌：建筑和環(huán)境”進行了洞窟遺址的物理性質(zhì)研究，劉怡瑋（Cary Y. Liu） 和林偉正（Wei-cheng Lin）分別考量了莫高窟建造的環(huán)境因素和洞窟建筑的內(nèi)部空間構(gòu)成;阿根紐（N. Agnew）將蓋蒂保護研究所與敦煌研究院的協(xié)作研究聯(lián)系起來，針對莫高窟的修復、保護、展覽展示成果作出總結(jié)。最后一部分“藝術(shù)與藝術(shù)史的敦煌”，朱利亞諾 （A. Juliano）分析了石窟造像裝飾紋樣的發(fā)展和演變;胡雋（Jun Hu）重點關(guān)注了第420窟的壁畫和空間;謝伯柯（J. Silbergeld）從史學角度出發(fā)，重申了敦煌在中國藝術(shù)史上的地位[4]。這10篇論文相對獨立，主題不同，角度不一，都針對羅氏檔案研究提出了新類型和新方向，極具啟發(fā)意義。按第9卷內(nèi)容，編者還另外發(fā)行了一部論文集《觀象敦煌：洞窟的觀察、研究和保護》[5]。

1944年敦煌藝術(shù)研究所成立后，在莫高窟和榆林窟持續(xù)展開保護工作，特別是20世紀60年代，莫高窟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加固工程，不可避免地改變了崖壁和洞窟的原貌。而羅寄梅在敦煌拍攝洞窟的時間恰好在此之前，照片因此翔實記錄下莫高窟和榆林窟的最初情形，保存下可資對比的石窟環(huán)境的原始樣本。如千相塔、化紙爐、古漢橋等窟前建筑，今已不存，但仍能從羅氏照片檔案中捕捉到舊時影像。部分洞窟彩塑的情況，也是借由羅氏照片而得以落實{1}。

作為技巧和經(jīng)驗都相當成熟的攝影藝術(shù)家，羅寄梅在實地調(diào)查的基礎(chǔ)上，因地制宜地規(guī)劃拍攝工作，采取獨特的空間架構(gòu)、光影利用和審美視角，創(chuàng)造出具有極高觀賞價值的照片。

羅氏照片60年代入藏普林斯頓大學之前，歐美和日本學者主要依靠20世紀初的探險家記錄來研究敦煌和佛教藝術(shù)。羅氏照片的問世，補充了斯坦因和伯希和等人留存的圖片資料，為國際敦煌學研究提供了豐富的資料。羅氏照片數(shù)量眾多、內(nèi)容復雜，長期以來照片和洞窟無法一一對應，照片內(nèi)容記錄不詳，位置不清，學術(shù)界的利用十分有限。直到2010年，趙聲良協(xié)助唐氏中心整理出完備的檔案系統(tǒng)，編制了《普林斯頓大學藏敦煌石窟圖片總錄》一冊，使每幅照片的內(nèi)容、所在洞窟的位置、時代等都有了明確的記錄。《觀象敦煌》的編著歷時多年，搭建了一套內(nèi)容完整、資料翔實的照片檔案系統(tǒng)，用唯美卻不失嚴謹?shù)木庉嫹椒?，展示?3000多張羅氏照片，向研究者開放了照片檔案的閱覽途徑，學者無須再實地走訪普林斯頓大學圖書館。同時，《觀象敦煌》又保留了照片的藝術(shù)風格，令閱讀者身臨其境，成為洞窟遺址的游覽者，在照片黑與白的雙色世界中，體會古老石窟藝術(shù)和敦煌歷史人文的極致之美。

參考文獻：

[1]趙聲良. 羅寄梅拍攝敦煌石窟照片的意義[J]. 敦煌研究，2014（3）.

[2]趙聲良. 流落美國的敦煌舊照片[M]//敦煌舊事. 蘭州：甘肅教育出版社，2018：302-314.

[3]秋山光和，著. 劉永增，譯. 敦煌壁畫研究新資料——羅寄梅氏拍攝的照片及福格、赫爾米達什兩美術(shù)館所藏壁畫殘片探討[J]. 敦煌研究，1982（1）.

[4]Ching Dora C. Y. The Lo Archive：Dunhuang to Princeton[M]//Visualizing Dunhuang：The Lo Archive Photographs of the Mogao and Yulin Caves. New Jerse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21：41-67.

[5]Ching Dora C. Y. Visualizing Dunhuang：Seeing，Studying，and Conserving the Caves[C]. 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