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憶舊

趙梓碩

“客官，來點什么？”店小二微微彎著腰，笑瞇瞇地問道。

“兩塊胡餅，一碟大棗，一斤清酒，麻煩了。”我疲憊地笑了笑，拍了拍皺巴巴的錢袋。

很快，菜就上齊了，我并沒有坐在角落里的木桌上，而是拿著這頓簡單的晚餐，獨自一人穿過熙熙攘攘、有說有笑的人群，向樓上走去。

每層都有桌子，隨著樓層的升高，人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安靜。

到頂樓時，雖只隔幾層酒樓，但已經(jīng)遠離喧囂。頂樓上空空蕩蕩的，只有幾張破舊的桌椅放在上面。烏鴉成群結(jié)隊地從遠處飛過，在這偌大的長安中，好像只有我孤身一人，別人都與親朋好友們歡聚著。

坐到就近的一張椅子上，破舊的椅子“吱吱嘎嘎”地呻吟了一聲，像我一樣已經(jīng)疲憊至極，無法再承受更多的重量。

我潦草地吃著手中的食物，埋頭不看別處。我并不想仔細品味在長安的最后一頓晚餐。胡餅的濃香與紅棗的清甜都無法激起我心中的一絲感情，人已失魂落魄，激情蕩然無存。

樓下的喧鬧聲漸漸大了起來。幾位白面書生走了上來，打破了這屬于我的最后一絲寧靜。他們手中端著好酒好肉，談笑著，無視早已在樓上的人，坐在旁邊，大吃大喝起來。

他們高聲喧嘩著，“金榜題名”“宏圖大志”等字眼鉆到了我的耳朵里，猶如絲線般串起我的回憶。眼眶濕潤了，想起了在酒樓上的另一夜。

那是一年前的一夜，不是孤零一人，而是兩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青年。月光下，青年勾肩搭背，推杯換盞，想象著金榜題名后被當今皇上重用，可以施展自己的才華，可以實現(xiàn)自己的雄心壯志，可以被成千上萬人用敬仰的眼神望著……

如今，酒盡，人散，金榜未能提名，壯志更是未酬。進京前對父母的承諾，對妻子的囑咐，對孩子們的教誨……回鄉(xiāng)后該如何面對？

藍色的秀麗綢緞中仍然嵌著那個美麗的白玉盤，清冷的月光傾瀉在塵世中的人身上，當年的氣質(zhì)，已經(jīng)蕩然無存。我瞇縫著醉眼，摸起酒樓上的一支禿筆，蘸了點墨汁，踉蹌著步伐，在墻上題下這首詩：

江樓感舊

[唐]趙 嘏

獨上江樓思渺然，

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來望月人何處？

風(fēng)景依稀似去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