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慶榴
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幼年時期,在黨員人數(shù)不多的情況下,有數(shù)以千計的黨員進入黃埔軍校,從事了多方面的建設性、開拓性的活動,特別是在思想建校、主義建軍等方面,為黃埔軍校的創(chuàng)建和發(fā)展做出了積極的、不容抹殺的貢獻。
黃埔軍校從創(chuàng)辦之日起,即有共產(chǎn)黨員在其中學習或工作。楊其綱(1期生、中共黨員、軍校政治部秘書)在《本校之概況》中說:“每期學生不僅有單純的國民黨員,而且有第三國際支部的中國共產(chǎn)黨員。”
我在做《共產(chǎn)黨人與黃埔軍?!罚?004年出版)課題時,曾逐一辨認出在1927年夏季“清黨”之前黃埔軍校的教官、學生(未包括武漢等分校)中有姓名可查的中共黨員共431人,其中教職員65人、學生366人。本書出版之后,我陸續(xù)找到了一些新材料,目前可知黃埔軍校前6期教職員和學生中的中共黨員的大致情況是:第1期黃埔生中入學前已入黨者33人,入學后入黨者81人,共114人;第2期51人;第3期77人;第4期207人;第5期學生、入伍生共35人;第6期入伍生41人;高級班及無法確定期別者18人。黃埔前6期中共黨員共613人,其中有543人是學生、約70人為教職員。
以上為有姓名可查考者。由于在校時間短、人員流動性大,處于隱蔽狀態(tài)及在教官、學生名冊上缺名等原因,許多人的共產(chǎn)黨員身份不容易辨認。4期生王石風有篇文章說:他所在的4期政治科第1大隊150人,“內中有51人是共產(chǎn)黨員”。但現(xiàn)在從該隊名單中能確認的中共黨員只有13人,尚有38人究竟是誰搞不清楚。軍校教育長方鼎英說,黃埔“清黨”時,共逮捕了大約400人,被捕者有的是教職人員,多數(shù)是5期生和6期入伍生,絕大多數(shù)查不出他們的名字。由此可以看出,上述600多人只是黃埔軍校中的中共黨員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黃埔軍校內中國共產(chǎn)黨的組織,開始稱中共黃埔支部(簡稱“黃支”),后來稱黃埔特別支部,直屬于中共廣東區(qū)委領導。中山艦事件前后成立黃埔軍?!包h團”。
我對黃埔軍校中國共產(chǎn)黨的情況,總的認識有三點。
/ 周恩來在黃埔軍校四期生畢業(yè)紀念冊上撰寫的《軍隊中政治工作》。
第一,人數(shù)不少,在校內的比例較高,是中國共產(chǎn)黨重要的組成部分。黃埔軍校第1期學生645人中有中共黨員114人,占17.6%。前4期學生共4971人,中共黨員為500多人(周恩來1943年11月27日在政治局會議發(fā)言說中山艦事件時“黃埔有五百余黨員”,中山艦事件時即第4期辦學時),約占10%。這時(1926年4月),廣東全省中共黨員為3700人,黃埔軍校的中共黨員(按500人算)占全省黨員13.5%。1927年初,全國中共黨員不足6萬人,黃埔軍校的中共黨員按保守估算1000人計,約占1.7%,這個比例說明黃埔軍校的中共黨組織在黨內的重要性。
/ 黃埔軍?;I備處在廣州南堤2號辦公舊址。
第二,中共黨員的素質較好。一是文化程度較高:黃埔軍校的教官、學生中不少人曾留學法、德、日本和蘇聯(lián)(張申府、周恩來、魯易、聶榮臻、熊雄、饒來杰、李合林、吳明、劉云),有北大等著名院校的教授(陳啟修、于樹德、安體誠),有北京大學、東吳大學、廈門大學、上海大學等校的學生(王懋庭、李世璋、伍中豪、魯純仁、蘇怡、鐘友千、蘇士杰等為北大學生,王逸常、張其雄、徐石麟、陽翰笙等為上海大學學生)。二是政治素質較好:有的參與創(chuàng)建中國共產(chǎn)黨的活動,是早期中共黨組織的成員(張申府、周恩來、吳明、唐際盛、趙子俊,4期惲雨棠是陳云入黨介紹人),并出席過中共黨的一大(包惠僧)、三大(金佛莊)或俄國“遠東會議”(趙子俊);有的人是各地方共產(chǎn)黨、青年團組織的創(chuàng)建者(榮耀先,周啟邦);有的參加過國民黨改組,是國民黨一大(胡公冕、韓麟符)和二大(高語罕、惲代英、蔣先云等)的代表。三是經(jīng)歷、經(jīng)驗豐富:不少人是各地工農學生運動的領袖和骨干分子,有的參加過二七罷工,安源、水口山罷工(蔣先云、趙枏),開灤罷工(張隱韜);有的參加過各地學生運動(楊溥泉、許繼慎、傅維鈺);還有的從事過軍事工作(徐成章、茅延楨、金佛莊、曹石泉)等??傊麄兛梢哉f是中國共產(chǎn)黨內干部的精華。
第三,中國共產(chǎn)黨的組織狀況比較好。組織健全,干部得力,黨內學習、教育抓得緊,能夠按實際情況創(chuàng)造性地開展活動,能審時度勢應對各種環(huán)境,處理復雜問題。
應當說明,活動在黃埔軍校的共產(chǎn)黨員,是在國共合作的條件下,在蘇聯(lián)政府幫助辦學、蘇聯(lián)教官參與校事的情況下,通過軍校的招考、聘用的渠道而進入黃埔的。這些人并不是隱藏在校園里的零零星星、神出鬼沒的幾個人,而是一個人數(shù)相當多、活動能量很大的一個群體。如果今天有誰先入為主,以“潛伏”“安插”“打入”這樣的詞語來想象或描述他們當時的生存狀態(tài)和活動方式,那是不對的,是同當時國共合作建立、國民革命運動興起、黃埔島一派生機的景象不相符合的。
所謂“建?!笔侵戈戃娷姽賹W校的創(chuàng)建和初期的發(fā)展,“建軍”是在黃埔軍校教官、學生的基礎上創(chuàng)建革命軍,在這兩個方面,共產(chǎn)黨人起什么作用?
/ 黃埔軍校政治部繪制的革命宣傳畫。
一是為軍校注入新質,輸入新鮮血液,奠定了黃埔新型軍校的基礎。前6期黃埔?guī)熒?,先后?000多名共產(chǎn)黨員加入黃埔軍校,大大充實、加強了黃埔 軍 校。1924年1月28日,李 大釗在國民黨一大針對共產(chǎn)黨員為何加入國民黨的質疑回答說:我們加入國民黨,是“自己在理論上事實上作過詳密的研究”,“不是胡里胡涂混進來的,是想為國民革命運動而有所貢獻于本黨的”。這些話也可用以解釋共產(chǎn)黨人加入黃埔軍校的動機。我逐一查閱過30多名入學前已是中共黨員的1期生的“詳細調查表”,在“為何報考本校”一欄中他們表達的思想,就是接受軍事教育,參加國民革命。報考黃埔,是共產(chǎn)黨人投身國民革命、并希望對這一場革命“有所貢獻”的具體表現(xiàn)。
黃埔軍校創(chuàng)辦時,考生雖多,但具備新的思想意識者并不多。1期考官、國民黨中央候補執(zhí)行委員彭素民讀了300份考卷后說:多數(shù)考生知識陳舊,如“社會”這樣常用的詞語,“能應用其名詞者不及百分之十,能略言其一二者不及百分之五,無非拾取20年前科場試藝之余緒,可見學生總程度之差”。可見報考者熱情有余,而知識未及更新,思想準備不足。共產(chǎn)黨人參加黃埔軍校,為黃埔軍校輸入了大批如前面所說的文化、政治素質都比較好,思想意識比較先進的青年,恰好填補了黃埔軍校學生在這方面的不足。這一點,是共產(chǎn)黨人在人力資源方面對黃埔建校所做出的一個貢獻。
黃埔軍校學生中的共產(chǎn)黨員,是個思想活躍,組織能力、活動能力都較強的群體,多數(shù)成績優(yōu)秀、才華出眾。蔣先云被校長稱為“好學生”,《黃埔血史·蔣公先云傳》稱他“學、術兩科、冠于全校”。徐石麟之政治討論報告書被政治部主任邵元沖評為“成績最佳”,鄺鄘為2期優(yōu)等生第2名;金佛莊、嚴鳳儀、李之龍、吳明、陳作為、羅振聲、周逸群、黃錦輝、焦啟愷、何昆等被選入國民黨黃埔軍校特別區(qū)黨部,擔任各種委員。他們不但是黃埔軍校各種活動的中堅人物,還是社會活動的活躍分子;王一飛、游步仁、胡允恭,胡承焯、王備、熊受萱、胡秉鐸、饒榮春、段子中等是《革命軍》《青年軍人》《黃埔潮》等報刊的主編、編輯或筆桿子;嚴鳳儀、趙自選、唐澍、伍文生、季步高等被選為工農武裝的教練;譚其鏡、袁策夷、李勞工、吳振民、李運昌等被派赴全省各地援助工農運動,等等。黃埔教官中的共產(chǎn)黨人,主要在政治部工作,是軍校政治教育、軍隊政治工作的棟梁。此外,他們還參與軍事訓練和其他部門的工作(如任特別官佐,學生隊隊長),宋云彬、張鴻沉等任《黃埔日刊》的專職編輯。
共產(chǎn)黨人進入黃埔軍校,不只是在人數(shù)上充實了黃埔,更主要的是為黃埔注入了新質,將大批既有理論素養(yǎng),又有社會活動經(jīng)驗,富于開拓精神、創(chuàng)新精神的進步青年引進黃埔,從而改變了軍校的人員結構。這些人不僅是課堂、操場上的佼佼者,戰(zhàn)場上沖鋒陷陣的先鋒,還是黃埔軍校內外政治活動、黨務活動和民眾運動中的中堅人物和活躍分子。
二是主持軍校政治教育和軍隊政治工作。政治部是黃埔軍校最具特色、最有工作成效的一個部門。而這個部門的成員和主持者,主要是共產(chǎn)黨人。黃埔軍校籌創(chuàng)階段,共產(chǎn)黨員張申府任政治部副主任。1924年11月,周恩來繼邵元沖出任政治部主任。此后,相繼到政治部工作的共產(chǎn)黨人有包惠僧(后方主任)、魯易(副主任)、邵力子(主任)、聶榮臻(秘書)、熊雄(代主任)、惲代英、高語罕、孫炳文(政治主任教官)、韓麟符(軍官政治研究班主任)以及章琰、楊其綱、王逸常、蕭楚女、陳啟修、于樹德、安體誠、熊銳、李合林、張秋人、王懋庭、歐陽繼修、饒來杰等。至第4期,政治部教職員共80多人,其中可確認的中共黨員有20多人。
共產(chǎn)黨人主持黃埔軍校政治部,可以說是白手起家,耕荒播漠,屬于創(chuàng)造性、開拓性的一種工作。保定軍校、云南講武堂等都沒有政治部的設置,沒有開過政治課。雖然,“政治部”三個字早已出現(xiàn)在1914年中華革命黨(國民黨發(fā)展演變的一個階段)成立的時候,當時,政治部與總務部、黨務部、軍務部、財政部組成中華革命黨之本部,胡漢民任政治部部長,而黃埔前兩任政治部主任戴季陶和邵元沖,也并不是共產(chǎn)黨員,但這都不等于說在共產(chǎn)黨人接手之前,黃埔軍校政治部早已打好了基礎和走出了路子。胡漢民、戴季陶、邵元沖在黃埔軍校講過課,但說到他們對軍校政治教育和軍隊政治工作有何建樹,認真說來只有四個字:乏善可陳,他們不懂、不感興趣也不擅長于此道。黃埔軍校的政治教育和政治工作并不是在國民黨的傳統(tǒng)中滋長出來的,而是共產(chǎn)黨在借鑒蘇聯(lián)紅軍經(jīng)驗并結合中國實際的基礎上開拓、發(fā)展起來的。
從周恩來主持政治部工作開始,黃埔軍校的政治教育和政治工作在內容、制度和形式上不斷創(chuàng)新,呈現(xiàn)出新面貌,主要表現(xiàn)在兩方面。
一方面是政治教育,更新了教學內容和課程設置,將教學重點放在革命理論的講授和國際、國內政治狀況的分析上面。主要的課程有中國國民黨史、三民主義、帝國主義侵略中國史、中國近代史、各國革命史、帝國主義、社會進化史、社會科學概論、社會問題、社會主義、政治學、經(jīng)濟學、各國憲法比較、軍隊政治工作、黨的組織問題等。這些多是新知識、新學問,包含了當時革命運動的熱點、焦點問題,授課者多是當時國內知識精英(還有蘇聯(lián)選派的)。教學內容的更新,實際上是對蔣介石軍事教育觀念的突破。蔣在當時常作的“精神講話”(《黃埔訓練集》)中所表達的,不外乎是軍人的“服從”意識、“紀律”意識(包括“連坐法”)和“同學相親”的意識(“親愛精誠”),這些并無新意,因為“服從”“紀律”并不是革命軍、“黨軍”的特質,任何一位軍閥都會要求他的部屬無條件服從他自己,都會定出這樣那樣的“紀律”來管治他的隊伍。“親愛精誠”等,顯然也是有條件、有原則前提的。共產(chǎn)黨人在軍校講政治,不是一般地講“服從”、講“紀律”和講“團結”,而是要通過政治學習和思想教育來提高軍人的革命覺悟。與軍人但知“服從”,莫問政治的陳腐說教相反,周恩來等人要求軍校學生要關心政治,首先要解決為何當兵和為何打仗的問題,積極參與改造社會、推動社會進步的各項政治活動。提高軍人的政治自覺,明確軍人、軍隊的社會責任和角色意識,是共產(chǎn)黨人在軍校政治教育中的主要建樹,是他們在這個領域中所堅持的核心價值觀。主義建校,思想建軍,其源頭就在這里。
從第4期開始,黃埔軍校設政治科,招生500人,大規(guī)模培養(yǎng)以政治為專業(yè)的學生,這在軍校教育中是個創(chuàng)舉。
另一方面是軍隊政治工作。1924年11月,黃埔軍校組建教導團,于是開始有“校軍”。軍校政治部的工作,遂從校內政治教育發(fā)展至軍隊政治工作,這是一項更加具有創(chuàng)新意義的系統(tǒng)工程。
/ 政治科學生在進行迫擊炮訓練。
首先是將黨代表制度從軍校擴展至軍隊。黃埔創(chuàng)辦時借鑒蘇聯(lián)的經(jīng)驗,在軍校設黨代表(廖仲愷),至教導團組建時,將黨代表之設置擴展到部隊的團、營、連級。為配備黨代表,政治部專門舉辦了“政治訓練班”,為他們進行上崗之前的培訓。在軍隊設黨代表,目的是要使軍隊姓“黨”,將軍隊置于革命黨、革命政府的監(jiān)督、指揮之下。由此邁出了以黨治軍、以黨領軍的第一步。
軍校教導團成立后即參加第一次東征,進入戰(zhàn)時狀態(tài)。政治部不但要做部隊本身的工作,即思想教育,執(zhí)行紀律,鼓舞士氣等,還要出面處理軍政之間、軍民之間、友軍之間的關系,使黨政軍民齊心協(xié)力爭取戰(zhàn)爭的勝利。1925年2月6日,東莞商務分會召開歡迎東征軍大會,蔣介石、周恩來、茅延楨出席。蔣介石說:“本校軍隊有黨代表、政治部,專管與人民有關的事”,“興利除弊,乃政治部之責任”。并對周恩來做了介紹,將周恩來推上了處理軍民關系、軍隊與地方關系的前臺。這次會議,可以說是黨代表、政治部走出校門,在民眾面前的首次亮相。兩次東征中,政治部負責地方建黨(周恩來任國民黨東江組織主任)、建政(行使地方行政一些職權,周恩來任過東江各屬行政委員),這些都是全新的工作。在實踐中,政治部還創(chuàng)造了一整套振奮我軍、瓦解敵軍、爭取人民援助的生動活潑的軍隊政治工作形式。政治教育和政治工作釋放出巨大的軍事能量,東征之役,黃埔教導團及參戰(zhàn)的黃埔官生攻必克、戰(zhàn)必勝,大破敵軍。惲代英當時盛贊黃埔軍?!盀橹袊锩_辟了一個新紀元”。
有人或者會問,蔣介石說過黨代表“是我一個人提倡出來的”,政治工作怎能說是共產(chǎn)黨人的創(chuàng)造呢?蔣介石可能是黨代表的“提倡”者,但他并不真正了解、或者說并不接受黨代表制度的真諦。當時中國的軍隊多冠以地方之名,如粵軍、桂軍、滇軍、湘軍等,李福林的軍隊干脆稱為“福軍”,是他的私家軍,軍隊不姓“黨”,不受革命黨、革命政府指揮。孫中山革命多年不成功,其教訓均可歸結為此。所以,在軍隊中設黨代表,讓軍隊姓“黨”,與其說是從蘇聯(lián)學來的,不如說是孫中山從自己的切身經(jīng)驗中得來的。蔣介石雖然也將“革命”的口號喊得很響,但走的卻是一條擁軍自重的老路,從他中山艦事件前后的行動、言論來看,他并不愿意讓他的軍隊真正姓“黨”,真正受命于國民黨和國民政府,反而要以軍制黨、以軍制政。許多問題的癥結都在這一點上。中山艦事件后,蔣介石從第1軍中撤出了大批共產(chǎn)黨人,不讓共產(chǎn)黨員人擔任黨代表,蔣介石這樣做的結果是直接導致了北伐戰(zhàn)場上他親自率領的第1師(王柏齡)和第2師(劉峙)的潰敗。蔣介石自己承認:“此次出師,第1、第2師成績皆不良。”這樣的對比,更說明共產(chǎn)黨人在軍校、軍隊的政治建設中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三是深入社會,促進軍校教學活動與社會革命運動相結合。黃埔軍校創(chuàng)辦于國民革命興起、高漲的時期。當時的廣州是國民政府和國民黨中央所在地,革命者風云際會,各項革命運動蓬勃展開。黃埔軍校不搞關門辦學,而是結合革命運動的實際來辦學,讓學生深入社會,面向實際,自覺投身于民眾運動。黃埔軍校的共產(chǎn)黨人中許多入校之前就從事過工、農、學生運動,有開展社會活動和群眾工作的豐富經(jīng)驗,他們在促進軍校教學活動與社會革命運動的結合方面,起了極為重要的帶頭作用。
當時,黃埔軍校黨組織和黨員自覺關注民眾運動,通過種種渠道同工農商學各界保持密切聯(lián)系,并以種種形式給予支持和援助。廣東工團軍、農團軍、農民運動講習所、省港罷工工人糾察隊的軍事教練和骨干,多數(shù)是黃埔軍校的共產(chǎn)黨人,他們往往是學生還沒有當完,就當起了先生。被派赴全省各地負責訓練農民自衛(wèi)軍、援助農民運動的(海豐李勞工、吳振民,東江李運昌、于以振,西江藍廣孚、三角洲詹寶華等),多數(shù)也是黃埔軍校的共產(chǎn)黨員,其中李勞工、蔡林蒸(蔡和森的哥哥)等在援助工農運動中犧牲。
/ 武昌各界人士贈送給國民革命軍第四軍的盾牌。
黃埔軍校共產(chǎn)黨人自覺、積極參加社會革命運動的實踐,不但密切了軍校與社會的聯(lián)系,而且為軍校的教學活動注入了新的活力,打開了軍校辦學的新路子。正是在參與社會政治活動、黨務活動和投身工農運動的過程中,黃埔學生有許多機會與場合施展自己的智慧、愛國熱情與創(chuàng)造精神。黃埔軍人的成長,同這一點是有密切關系的。共產(chǎn)黨內的不少優(yōu)秀干部,國民黨內的許多黃埔名人、名將,當年都親身參加過援助省港大罷工及支援廣東農民運動,他們在聯(lián)系實際,學用結合的過程中,邁出自己軍旅或政治生涯的第一步。
/ 省港罷工糾察隊(徐成章、周士第、蔡林蒸等曾在此工作)在東園前操場舉行軍事檢閱。
四是充當教導團、“黨軍”和國民革命軍的骨干。1924年11月,黃埔軍校第1期生畢業(yè),遂以本期畢業(yè)生為基礎,成立黃埔軍校教導團(兩個團),此為孫中山、大元帥府獨立組建軍隊之發(fā)端。第一次東征時,國民黨中央于1925年4月6日舉行第73次會議,通過廖仲愷所提《建立黨軍案》,以軍校教導團的兩個團成立“黨軍”(第1旅),黃埔校軍被正式冠以“黨軍”之名。同年8月,國民政府實行“統(tǒng)一軍政”,統(tǒng)編國民革命軍,“黨軍”乃被編為國民革命軍第1軍,下轄3個師。1926年1月,成立黃埔軍校教導師(后稱第20師)。黃埔軍校的創(chuàng)辦包括了“建?!薄敖ㄜ姟眱刹糠?,“建軍”的經(jīng)過大致就是這樣。1925年8月前是“校”“軍”一體,此后雖稱“?!薄败姟狈至?,而實際仍由校長統(tǒng)攬“?!薄败姟保⒅鸩叫纬梢粋€“黃埔系統(tǒng)”。
共產(chǎn)黨人在黃埔各部隊中擔任重要骨干:在教導團,嚴鳳儀、金佛莊、宋文彬、曹石泉等任營長,章琰、茅延楨、胡公冕、唐震等任營黨代表,郭俊、曹淵、劉疇西、彭干臣、游步仁、張隱韜、李漢藩等任連長或連黨代表。第1軍組建時,周恩來任第1軍政治部主任和第1師黨代表(東征軍總政治部主任,第1軍副黨代表),魯易任師黨代表,李俠公任師政治部主任,金佛莊(二次東征中任團長)、包惠僧、徐堅、胡公冕、蔣先云、張際春、傅維鈺、王逸常任團黨代表,唐同德、郭俊等任營長,譚鹿鳴等任副營長。至黃埔教導師成立,包惠僧任師黨代表,李默庵任團黨代表(團長為葉劍英)。1期李之龍1925年10月任海軍局政治部主任,授少將銜,次年1月任海軍局代理局長,中山艦艦長,授中將,是1期生中升得最快的一位。
黃埔教導團創(chuàng)建之際,大元帥府鐵甲車隊改組,中共黨員徐成章(軍校特別官佐)任隊長,周士第任副隊長,趙自選任軍事教官。1925年11月,建立國民革命軍第4軍第34團,中共黨員葉挺任團長,黃埔教官楊寧,1期生周士第、曹淵、許繼慎、董朗、2期生盧德銘等,分別擔任團參謀長和營連長。第34團后改稱第4軍獨立團,即“葉挺獨立團”。
共產(chǎn)黨人不僅是黃埔軍隊中的骨干,更是戰(zhàn)場上的先鋒,為廣東戰(zhàn)爭、北伐戰(zhàn)爭的勝利做出不可磨滅的貢獻。據(jù)有關資料顯示,陣亡犧牲的黃埔學生:第一次東征犧牲16人,討伐楊劉在獵德渡河犧牲6人,沙基慘案犧牲23人;第二次東征犧牲58人。這些人里面許多是共產(chǎn)黨員,如葉彧龍、章琰、樊嵩華、曹石泉、文起代、皮言智、劉著祿、譚鹿鳴、唐同德等。在北伐中犧牲的共產(chǎn)黨員有胡煥文、吳兆生、曹淵、張其雄、趙枏、趙子俊、郭俊、金佛莊、蔣先云等。在此前后犧牲的還有茅延楨、張隱韜等。目前所能辨認的1927年夏季前陣亡犧牲的黃埔生約有50多人。
在近代中國幾所軍事名校中,最為人所稱道的是保定軍校的課堂,云南講武堂的操場,黃埔軍校的戰(zhàn)場,說明戰(zhàn)場是黃埔軍校的“特色課堂”,在戰(zhàn)爭中學習戰(zhàn)爭是黃埔辦學的主要經(jīng)驗所在。犧牲于戰(zhàn)場的共產(chǎn)黨人以自己的一腔熱血贏來勝利,也為黃埔成功辦學開辟了道路。
由于實施了嚴格的軍事、政治教育,并經(jīng)受過工農革命運動的激蕩和東征北伐戰(zhàn)爭的洗禮,出自黃埔軍校的共產(chǎn)黨人文武兼?zhèn)?,在中國革命的歷史進程中發(fā)揮了積極的作用與影響。
參加三大起義。大革命失敗后,為反抗國民黨蔣介石集團、江精衛(wèi)集團的背叛,挽救中國革命,中國共產(chǎn)黨發(fā)動了三大起義。周恩來、陳毅、惲代英、郭沫若、周士第、許繼慎、陳賡、周逸群、林彪等大批黃埔教官和學生先后奔赴南昌,參加南昌起義。2期生盧德銘在秋收起義中擔任軍事總指揮,參加秋收起義的有2期生余灑度,3期生朱云卿,4期生陳毅安、伍中豪等。葉劍英、聶榮臻、惲代英、徐向前、趙自選、洪水、王侃予、陶鑄等參加廣州起義。廣州起義中第4軍教導團、警衛(wèi)團和黃埔軍校特務營中,有許多是出身于黃埔軍校的共產(chǎn)黨員。
在全國各地投入創(chuàng)建紅軍、創(chuàng)建革命根據(jù)地、開展土地革命的斗爭。南昌起義部隊南下時,1期生董朗率部退至東江(中洞),改編為紅2師;隨后,1期生徐向前,4期生葉鏞、袁國平等率廣州起義部隊也到達東江,改編為紅4師。兩支部隊會合于東江,與彭湃領導的農民運動結合,開創(chuàng)東江革命根據(jù)地。此后,在海南島、井岡山、閩浙贛、鄂豫皖、湘鄂西以至陜甘的紅色根據(jù)地,到處都活動著來自黃埔軍校的共產(chǎn)黨員。
/ 劉志丹、唐澍等領導陜西渭華起義地點——華縣高塘鎮(zhèn)。
在各路紅軍、各地工農武裝的創(chuàng)建者和領導者中,不少也是黃埔教官或學生擔任,如:紅1軍軍長許繼慎(1期),政治部主任熊受暄(3期);紅3軍軍長黃公略(黃埔高級班),政治部主任魯易(政治部副主任);紅4軍軍長王良(武漢分校),參謀長董朗(1期)、黃鰲(1期);紅5軍軍長蕭人鵠(2期);紅6軍軍長孫一中(1期)、段德昌(4期),政委周逸群(2期),政治部主任毛澤覃(政治部科員);紅7軍李隆光(1期)、馮達飛(1期);紅8軍軍長李天柱(4期);紅9軍(閩西)軍長鄧毅剛(3期);紅10軍軍長周建屏(4期),參謀長彭干臣(1期);紅11軍軍長吳光浩(3期);紅12軍軍長伍中豪(4期);紅13軍軍長胡公冕(1期衛(wèi)兵司令);紅14軍軍長何昆(4期),政委李超時(武漢分校);紅15軍軍長李青云(武漢分校教官);紅21軍軍長劉疇西(1期);紅15軍團副軍團長劉志丹,西北工農革命軍總司令唐澍,等等。
土地革命戰(zhàn)爭期間,李漢藩、廖乾五、李鳴珂、楊寧、李運昌、蕭人鵠、陶鑄、黃鰲、彭干臣等擔任過各省的省委軍委書記。陸更夫、李運昌、陶鑄、王懋庭等擔任過省委(省工委)書記。
在隱秘戰(zhàn)線開展斗爭。主要有陳賡、霍步青、傅維玉(臨時中央軍委書記)、王世英(上海局軍委情報站長,北方局情報部長)、宣俠父(上海特科負責人)等。
此外、周恩來、白海風、陳治平、王懋廷、王備、曾中生、胡步三、卜士奇等參加在莫斯科召開的中共六大。
據(jù)粗略統(tǒng)計,至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前,約有200多名在黃埔軍校工作、學習過的共產(chǎn)黨員犧牲。
投身偉大的抗日戰(zhàn)爭。1931年,日本發(fā)動九一八事變,很快占領了東北三省,黃埔軍校4期生趙尚志、區(qū)隊長崔庸健、武漢分校女生等高舉抗日大旗,轉戰(zhàn)于白山黑水之間,英勇抗擊日軍。
1937年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后,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正式形成,第二次國共合作建立,分道揚鑣10年的黃埔教官和學生,走上共同抗日之路。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的工農紅軍改編為八路軍和新四軍,出自黃埔軍校的葉劍英任八路軍參謀長,左權任副參謀長;林彪任115師師長,聶榮臻任115師副師長;徐向前任129師副師長,陳賡任386旅旅長;周士第任120師參謀長。八路軍中的黃埔教官、學生還有陳奇涵、蕭克、郭化若、李運昌、王世英、倪志亮、許光達、宋時輪、張宗遜、羅瑞卿、郭天民、程子華、陳伯鈞、王諍、莫文驊、楊至成、唐天際等。在新四軍的領導人中,項英、陳毅、袁國平、馮達飛等也出自黃埔軍校。1941年9月,黃埔軍校同學會延安分會成立時,媒體報道有100多 人。1937年9月,林 彪、聶榮臻于平型關首戰(zhàn)告捷,取得了華北戰(zhàn)場上中國軍隊主動尋殲日軍的第一個大勝利。此后,八路軍、新四軍在華北、華中敵后戰(zhàn)場開創(chuàng)了一片抗戰(zhàn)新局面。1期生左權英勇犧牲于太行山上,是八路軍為抗日捐軀職位最高的一位將領。
1938年初,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在武漢成立,周恩來任副部長,政治部下轄3個廳的廳長均出自黃埔,三廳長郭沫若及隨周到三廳工作的陽翰笙、尹伯休等,均為黃埔教官或學生。隨后,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在南岳舉辦游擊干部訓練班,由湯恩伯任教育長(后為李默庵),葉劍英任副教育長。這個由黃埔軍人主持的訓練班,沿用黃埔軍校的辦學經(jīng)驗和教育訓練方法,培養(yǎng)了大批抗日游擊干部。
人民解放軍的杰出將帥。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黃埔教官周恩來任中央軍委副主席、總參謀長;陳毅任第三野戰(zhàn)軍司令員兼政委;聶榮臻任華北野戰(zhàn)軍司令員兼政委。許多黃埔學生成為人民解放軍的高級將領:林彪任第四野戰(zhàn)軍司令員,徐向前任華北野戰(zhàn)軍副司令員,羅瑞卿任華北野戰(zhàn)軍副司令員,閻揆要任第一野戰(zhàn)軍參謀長、副司令員,程子華任第四野戰(zhàn)軍兵團司令員,周士第任第一野戰(zhàn)軍第18兵團參謀長,陳賡任第二野戰(zhàn)軍第四兵團司令員等。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在1955年授銜的人民解放軍10位元帥中,有5位是黃埔軍校的教官或學生,他們是林彪、陳毅、徐向前、聶榮臻、葉劍英;在10名大將中有3位、57名上將中有9位出身于黃埔軍校。軍校政治部主任周恩來,任中共中央副主席、國務院總理。第5期學生陶鑄,任中共廣東省委書記、國務院副總理。1972年,第5期區(qū)隊長崔庸?。ǔr)當選為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副主席。1989年,中央軍委確定的33位無產(chǎn)階級軍事家,其中有16位是黃埔教官或學生。
總之,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幼年時期,在黨員人數(shù)不多的情況下,有數(shù)以千計的黨員進入黃埔軍校,從事了多方面的建設性、開拓性的活動,特別是在思想建校、主義建軍等方面,為黃埔軍校的創(chuàng)建和發(fā)展做出了積極的、不容抹殺的貢獻。出自黃埔軍校的共產(chǎn)黨人,長期以來為人民軍隊的創(chuàng)建、壯大和發(fā)展,為中國革命和建設建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這是中共黨史、中國革命史的組成部分,是一頁光彩奪目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