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千載 眾星孤月

馬譽榕

摘 要：以北宋畫家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為探究對象，基于對畫作概述的基礎上，分析青綠山水的設色特點與畫面中展現(xiàn)的意境美，從音樂的角度對畫卷進行劃分。這幅巨幅長卷再現(xiàn)了北宋年間，江山無限壯闊之景色?！肚Ю锝綀D》可謂是中國青綠山水畫中的巔峰之作，在中國繪畫領域是具有極高的歷史價值和美學價值。

關鍵詞：王希孟 《千里江山圖》 青綠山水 設色 意境

北宋晚期畫家王希孟是藝術史上一位及其神秘的隱客，《千里江山圖》就是他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他被時間的滾滾洪流裹挾而去，又因一卷丹青載譽而歸。年僅18歲的王希孟曾在畫院當生徒，結(jié)果卻被分配到文書庫。他曾在宋徽宗左右侍奉，獨具慧眼的宋徽宗認為：“其性可教”，于是乎就傳授他繪畫技法，隨著王希孟的技藝精進，用時不到半年的王希孟就繪制出千古之鴻篇杰作。未曾預料到，這卻是此少年天才唯一傳世作品，后續(xù)在畫史文獻的記載上也不見蹤影，其余的畫作也未曾留存于后世。

一、王希孟青綠山水作品

《千里江山圖》現(xiàn)珍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為長篇的絹本設色。畫作縱向長度為51.5厘米，橫向?qū)挾葹?191.5厘米，畫卷起首有清弘歷（乾?。╊}詩，卷尾出有宋朝蔡京的跋文，交代了創(chuàng)作的時間，畫家的年紀與身份，卷后，元代著名書畫家溥光和尚題跋，對《千里江山圖》推崇備至，“予自志學之歲，獲睹此卷，迄今已近百過。其功夫巧密處，心目尚有不能周遍者，所謂一回拈出一回新也。又其設色鮮明，布置宏遠，使王晉卿、趙千里見之，亦當短氣。在古今丹青小景中，自可獨步千載，殆眾星之孤月耳。”。由于皇家對“富麗堂皇”的審美理想與追求，也因此金碧山水深受皇氏子弟的追捧。《千里江山圖》以鮮麗明亮的青綠色著稱，歷經(jīng)九百余年，除卷布略微變暗外，青緣顏色仍然鮮麗如新，后世難有逾越者。

青綠山水是工筆重彩畫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作為中國山水畫的一個藝術品種，早期勾勒填色的技法青綠山水的形態(tài)，在畫家顧愷之的畫作中，已有顯現(xiàn)，也是成熟時間頗早的畫種。青綠山水是用石綠、石青來描繪大好河山，這里相較于現(xiàn)代化學合成的顏料相比，設色時的顏料是采用天然礦物質(zhì)材料，具有覆蓋性強、純凈明亮、不易變色的特點，所繪出的畫面設色瑰麗、富麗堂皇。用色時所摻水墨的比例時區(qū)分大小青綠的標準，大青綠多鉤廓，少皴筆，著色濃重，裝飾性強;小青綠則是在水墨淡彩的基礎上薄罩青綠，青綠相呈，在古代繪畫領域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亮麗青綠賦色為主的《千里江山圖》被后人譽為“獨步千載”“眾星孤月”，也為中國山水畫史抹上了濃重的一筆。

二、王希孟山水畫之設色特點

中國山水畫的設色，常見存世的以水墨為主，以黃公望與王蒙為代表淡雅的“淺絳山水”也較為普遍，青綠者較少。與水墨山水不同，《千里江山圖》屬于設色山水之一。畫作時至今日仍保存良好，創(chuàng)作時所用的天然礦物顏料就是使其千年不褪色的精髓所在。南齊謝赫在《畫品》中提到“六法”作為繪畫的品評保準。具體內(nèi)容為“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jīng)營位置，傳移模寫?！倍渲小半S類賦彩”講的就是中國畫設色的基本法則。①

王希孟在繪制《千里江山圖》時，突破水墨畫的程式，大膽地融匯南北風格?！捌降煺妫瑣浣^崢嶸”②著稱的南方董源創(chuàng)造出畫面渲染時的江南云霧溟濛之感與李成所表現(xiàn)的氣勢雄昂的北方大山大水的景致相結(jié)合。畫面中題材的表現(xiàn)內(nèi)容極大地因為穿插以山居、行旅、漁翁、雅集等人物活動而豐富多彩。延綿不絕得南方丘壑，頗有仙境般的感覺。北方的峰巒形象，頗有雄渾壯闊之感。山石峰巒都用線勾勒大致外形，施以重墨，部分地方再用線條加以皴擦。山石的質(zhì)感、體積感、結(jié)構造型也通過色彩的層層渲染或接染來展現(xiàn)，有時山廓﹑石紋、樓閣等用泥金勾勒，增加金碧輝煌效果，因為比“青綠山水”多泥金一色，故稱為“金碧山水”。細賞《千里江山圖》的畫面，設色和線條的層次感分明，從一種角度上來說，相對于隋唐時期畫面呈現(xiàn)出的單調(diào)疊加和簡單平涂的繪畫技法，已有顯著的進步。山峰的宏偉氣勢，通過純度較高的石青，石綠加以罩染，較高的純度和厚重的用色，使得整個長篇畫作尤為璀璨奪目。

具有“三絕”之稱的東晉畫家顧愷之，他的《洛神賦圖》中，具有“人大于山，水不容泛”③的特點。而宋代山水點景人物與早期繪畫中的人物比例特點，已有所不同，人和天地的比例相接近。畫中豆大的人物眾多，千姿百態(tài)。細小如蟻的人物各執(zhí)其事，活靈活現(xiàn)。有的涂以厚重的白粉，于厚重、蒼翠的山石中也顯得十分明顯，有的精工勾勒。在繪畫時，運用不同的設色技法，以青綠為畫面的主要基調(diào)，并加以赭色為襯，也因此畫面并不單一，而十分地有層次感，可謂是色如寶石之光彩照人。 “飛鳥只輕輕一點，即具翱翔之勢。微波水紋均一筆筆畫出，漁舟游船蕩曳其間，使畫面平添動感。綜觀全幅，又不失雄闊之境界與恢宏之氣勢?！雹?/p>

《千里江山圖》不見筆墨而用顏色罩染的繪畫技法，描繪出宏壯開闊的景色，這種長篇巨幅畫作在歷代名畫中也是較為罕見的。

三、王希孟青綠山水作品之音樂感

美術與音樂都是藝術的表現(xiàn)形式。音樂，是凝固化了的“繪畫”;而繪畫，是神話般的“音樂”?！肚Ю锝綀D》宛若一首完整的交響樂，將全圖分為六段：分段、序曲、漸起、發(fā)展、高潮、回落、尾聲。全卷山勢連綿千里，高低錯落，蘊含著很強的節(jié)奏感和秩序感。王希孟在創(chuàng)作作品時，很明顯的用書法中點、線、面組成富具有音樂韻律感的作品，給畫作帶來新的生機。

序曲部分，畫面開篇以回落的淺山為序曲，起首處尖圓頂山巔向上綿延，高至畫面越三分之二。其后山次回落，小山錯落地分布在周圍，中間用波浪木橋連接木橋的左側(cè)眾山山頂微微地向右傾斜，作朝揖之勢。漸起部分，畫卷這個地方主要畫以淺山，眾山匯聚，或高聳挺立，或委婉曲折，或氣宇軒昂，或顧盼生輝。居中的山勢逐漸變高，意味著為該段的中心。序曲部分，此處的山勢逐漸升高，最高峰占據(jù)了畫面的五分之四，形成了明確的中心。連綿不絕的山嶺，左右相互呼應，撲面而來的雄闊的勢態(tài)，給鑒賞者暗示，畫面的高潮部分即將揭開帷幕。畫面的高潮部分意味著是整幅作品最為豐富精彩的地方，以中間幾乎高聳至畫面頂端的主山為標志，主山與周圍的眾山差別較大，流暢的線條、厚重的設色、微妙的肌理，在視覺上十分突出?；芈洳糠郑嬅娲颂幹饾u恢復平靜，整體山勢漸漸退卻，呈現(xiàn)出回落的趨勢。左側(cè)山峰略高，山勢迅速回落，延綿不絕。隨之而來的就是畫面的結(jié)尾，畫面的山峰有漸次回升的勢態(tài)，尤其是尖圓山巒突兀而立與起首山峰遙相呼應，形成閉合結(jié)構。畫面以平遠之景而告終，江面也延伸之遠方。山中放牧，漁家在岸邊撒網(wǎng)，全卷由尋常百姓的田園生活構成。

音符和五線譜融入在音樂中，線條和色彩融入在書畫中。二者相互結(jié)合。如果說線條就好比五線譜，色彩就好比音符，可謂是“音中有畫，畫中有聲”。王希孟《千里江山圖》被列入為中國十大傳世名作之一，而處于同一時代的另一位青綠山水的畫家趙伯駒的《江山秋色圖》也可與其相媲美。同為絹本長卷的，趙伯駒的這幅繪畫作品，微觀來看細節(jié)處刻畫入微，且多變化。宏觀來看布局更是宏達，雖色彩厚重濃麗，但卻不失清新雅致，頗有宋代畫院氣派。

四、王希孟青綠山水意境特點

意境美取材于現(xiàn)實生活，究其根源是自然與現(xiàn)實，當然也是中國傳統(tǒng)繪畫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其中融匯著畫家獨有的審美趣向以及思想觀念。一幅畫作中的意境是否存在，意境的鮮明與否，又或者是否能讓鑒賞者身臨其境，感受中國傳統(tǒng)繪畫中特有的情景交融、虛實相生詩意空間，是十分重要的，更是歷朝歷代畫家所追求的一種極高的藝術境界。

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在意境的表現(xiàn)方式上顯得較為深遠，在作品中《千里江山圖》，可行、可望、可游、可居的空間意象至為關鍵，亦體現(xiàn)了太平江山的意象：山石、林木之分布分別體現(xiàn)了君臣、君子小人秩序;圖中山勢險要連綿不絕，但是沒有表現(xiàn)關隘城防，而是強調(diào)了士人的閑雅和民眾的安居樂業(yè);碧波萬里之清水既是季節(jié)的表現(xiàn)，也是太平的象征?！肚Ю锝綀D》中水紋以純度較高的石綠染，著重突出水清的形態(tài)。宋徽宗自稱道君皇帝，非常注重祥瑞，“水清”在《宋史·徽宗本紀》里反復出現(xiàn)，與“天下太平”息息相關。北宋末期，在宋徽宗的新政改革之下，《千里江山圖》也體現(xiàn)出藝術的政教作用，反映出一片勃勃生機的大好河山，社會氛圍也呈現(xiàn)出欣欣向榮之景象。

中國畫中的“意境”在繪畫領域是傳統(tǒng)美學思想之一，在文學界中，也是文學形象的高級形態(tài)的其中之一。這種至高的審美準則，經(jīng)過歲月的蹉跎，成為了中國繪畫中具有民族性的獨特藝術形式。在《千里江山圖》中，王希孟高超的筆墨語言向世人展示了中國畫的意境美，中國畫的獨到之處被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彰顯中國特色藝術生命力。

結(jié)語

《千里江山圖》被譽為中國青綠山水史上的一大瑰寶，凝結(jié)了唐宋丹青精華，中國五行之色，咫尺千里卻有空靈之趣。中國山河之雄偉壯觀，在王希孟的筆下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且應有盡有。他用概括精練的手法、絢麗的色彩和工細的筆致來表現(xiàn)，沉淀著悠悠千載中華文化。昔日之畫成之時，便是山水間的一段藝術傳奇。今日再賞，氤氳千載，愈加勝翠。江山千里，歲月之萬古，文化依舊延續(xù)。

科技的日新月異，除了給藝術提供新的表現(xiàn)手段，同時也擴寬了藝術的表現(xiàn)空間。《千里江山圖3.0》數(shù)碼藝術展在澳門藝術博物館得以展出，以另一種方式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萍嫉陌l(fā)展讓文化與藝術科結(jié)合，讓藝術與樂趣結(jié)合，在傳統(tǒng)美學中宣召新的生活方式。在千里長卷下，感受時光之一瞬，日月之永恒;在行游望居中，體驗山水之樂趣，內(nèi)心之安寧。在澳門這朵海上蓮花間，領悟和諧之美，自在之象。

《千里江山圖》是色彩斑斕的旖旎，是斗轉(zhuǎn)星移的瑰麗，是日月輸轉(zhuǎn)的周期，也是山水合奏的音律?！肚Ю锝綀D》以一卷丹青獨步千載，以皓月之光璀璨于星辰之中。時至今日，仍在影響著后世的藝術從業(yè)者。這幅青綠山水長卷在絢麗奪目的青綠光澤下，歷史價值可謂是絕無僅有的。

注釋：

①葛才江， 羅震宇. 謝赫六法與盆景藝術[J]. 綠化與生活， 2001（6）.

②楊渝.讀《名畫家論》——董源論之感[J]. 藝術教育， 2012（6）.

③孟憲平. 對“水不容泛，人大于山”誤用之批評——反思古代美術史研究的一個視角[J]. 南京藝術學院學報：美術與設計版， 2010（4）.

④劉學惟.北宋畫院與王希孟《千里江山圖》[J].文藝爭鳴，20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