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李白的詩歌在古典詩詞的浩瀚星河中猶如一顆璀璨明珠,對我國古典詩歌的發(fā)展起著繼往開來的重要作用。他筆下的黃河,以“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恢弘氣象,反映出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達到后人無法比擬的巔峰。探析李白的黃河詩,猶如一塊鏡子,可以映照出李白其人的仙人之性、黃河的“母親”之美和李詩的飄逸詩風。
◆關(guān)鍵詞:李白;黃河鏡像;仙人之性;“母親”之美;飄逸詩風
黃河源遠流長、波瀾壯闊,是孕育中華民族燦爛文明的搖籃,被譽為中華文化的“母親河”。李白是古典詩歌的旗手,把古典詩歌的浪漫主義推向更高的維度。李白鐘情于黃河,初略統(tǒng)計有二十余首詩歌直接關(guān)照到了黃河,他的妙筆,把黃河這一自然物象升華到更具文學品格的藝術(shù)符號,考察李白詩歌中的黃河鏡像,我們可以通過黃河這塊“鏡子”,映照到李白的仙人之性、黃河的“母親之美”和太白詩歌的飄逸大氣。本文將立足于李白的黃河詩文本,對黃河鏡像加以闡釋,以就教于大家。
一、仙人之性
綜觀李白一生,會發(fā)現(xiàn)他很少會在一個固定的地方長期安靜地生活,幾乎永遠處于漫游流動的狀態(tài),足跡遍布祖國名山大川。即使隱居某地,也絕不會為幽居的閑適生活所羈絆,而是不停地四處尋仙訪友、登山攬勝、暢飲高歌、迎來送往、干謁訪友,除了讓人引發(fā)一種神姿飄逸的謫仙想象中,還給人雄健俊邁、爽朗真率的硬漢形象。大部分時間都在行走的李白,閱歷豐富,視野廣闊。黃河流域深厚的文明積淀、絢麗的自然風光,對李白最終形成以浪漫主義為基調(diào)的壯浪縱恣、清新飄逸、氣象博大、想象神奇多姿多彩的詩風,產(chǎn)生了深刻影響。
黃河詩歌中常常寄托著詩人的萬丈豪情和對天際的崇拜,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黃河一瀉千里的壯闊和落天走海的豪放給詩人帶來的震撼。古人認為黃河之水與天上銀河相接,這種“仙人之性”可以從李白的詩文中窺探出來,比如李白在詩《西岳云臺歌送丹丘子》中寫道:“西岳崢嶸何壯哉,黃河如絲天際來。黃河萬里觸山動,盤渦轂轉(zhuǎn)秦地雷。榮光休氣紛五彩,千年一清圣人在。巨靈咆哮擘兩山,洪波噴箭射東海。三峰卻立如欲摧,翠崖丹谷高掌開。白帝金精運元氣,石作蓮花云作臺。云臺閣道連窈冥,中有不死丹丘生。明星玉女備灑掃,麻姑搔背指爪輕。我皇手把天地戶,丹丘談天與天語。九重出入生光輝,東來蓬萊復西歸。玉漿倘惠故人飲,騎二茅龍上天飛?!边@首詩運用了想象和夸張等修辭手法,將黃河之水與天界諸神聯(lián)系在一起,為黃河的來源增添了神秘莫測之感,又直言“黃河如絲天際來”,寫出黃河之水的來源——天際。這種觀念在李白的“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還”,“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黃河落天走東海,萬里寫入胸懷間”和李濱的“白日地中出,黃河天上來”等詩詞中都體現(xiàn)出古人對于黃河之水于天上銀河相接的觀念。而這種觀念形成的背后,也描畫出黃河傾天而下之狀,氣勢雄壯,一瀉千里,而這恢弘的氣勢,正是李白詩歌中寄托詩人這種“仙人之性”的重要載體。李白寫的有關(guān)嵩山和朋友元丹丘的詩歌,多達幾十首,“仙人之性”的情懷溢于言表。又如《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五岳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游?!贝藭r的詩人處于流放遇赦的次年,從漢口到江西,看到祖國大好山河,而又聯(lián)想到自身多舛的命運,歷經(jīng)了無所磨難,用樂景寫哀情,讓詩人求仙學道的愿望更加迫切。
李白的漫游經(jīng)歷,受神仙道教思想的影響不少。道家文化對李白前期詩風影響頗深,“黃河”之鏡,映照出李白靈動鮮活的仙風道骨。
二、“母親”之美
黃河,是中華民族的偉大象征。早在180萬年以前,它就開始哺育了中華民族的先民西侯度人,而后的藍田人、北京人、河套人等,都是在它溫暖而胸廣的懷抱下繁衍生息。一代代華夏子民尊稱它為“母親河”。史念海先生曾說:“自遠古時起,黃河流域即為都城的所在。三皇五帝的傳說,就未曾遠離此域,夏商周三代更輾轉(zhuǎn)遷徙于其間。由秦漢以迄唐宋,咸陽、長安、洛陽、開封,迭為建都之地。都城所在,人文薈萃,歷久不衰。”黃河,她包容、無私奉獻的精神,讓她成為一條散發(fā)著母性光輝的河流,具備“母親”之美的特性。
黃河的“母親”之美,具體表現(xiàn)在,一是她自身獨特的優(yōu)勢上,發(fā)源于西部高原,上接云天,一瀉千里,東流入海,奇特而雄偉的氣勢,寬廣無垠;二是她對華夏子民的包容與厚愛,繁衍了一代又一代子孫,不計回報,甘于默默付出,這正符合母親的形象。這些優(yōu)秀而可貴的精神品質(zhì),讓其也成為了歷代文人墨客筆下的寵兒,描繪和歌頌之詞不絕于耳。而在諸多描寫黃河、歌頌黃河的詩人中,李白對黃河“母親之美”的贊頌可以說是非常獨特而杰出的一位。
如《贈裴十四》:“黃河落天走東海,萬里寫入胸懷間?!秉S河之水從西部飛流直下,奔流不息,流向了中原,最終注入東海。而朋友寬闊宏大的心襟,正似這奔騰不息的黃河水,可以包羅萬象。這是一首贈別詩,一方面詩人在黃河邊送別友人離去,夕陽西下,好友之間即將分別,如此悲涼的氣氛更增添心頭憂傷,離緒別情一涌而上;另一方面詩人巧借黃河的廣闊來贊美友人的胸襟,用贊朋友的詩贈與友人,通過對友人品格、精神、風貌的著重描繪,最終來照見自己的襟懷與人格。君子之交淡如水,知己的高尚品格,不正是自己人格的真實寫照么,否則道不同也不相為謀。詩人一生擁有遠大的理想與抱負,想在大唐盛世中里施展自己的才華,無奈世事難料,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仕途之路并不順暢。在經(jīng)歷諸多磨難后,詩人雖失望過、苦悶過、哀怨過,但是當看到黃河的包容與遼闊后,內(nèi)心也瞬間變得豁達從容。黃河母親,給了詩人母親般的親切感,療愈著詩人的內(nèi)心。又如《塞上曲》:“轉(zhuǎn)戰(zhàn)渡黃河,休兵樂事多。蕭條清萬里,瀚海寂無波?!睆墓抛越?,戰(zhàn)爭就是一個不可避免的話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代的更迭多在戰(zhàn)爭中開始、戰(zhàn)爭中結(jié)束。而黃河獨特的地理位置,讓她不可避免的經(jīng)歷著太多的戰(zhàn)亂、戰(zhàn)事,她親眼目睹一個個朝代的興盛、一場場戰(zhàn)爭起落。國破家亡的衰敗之景,妻離子散的人間悲苦,讓華夏文明的“母親”,內(nèi)心飽受折磨與煎熬。也正是她多方面的獨特,造就了無數(shù)詩人通過黃河這一意象,來抒發(fā)詩人內(nèi)心世界的真情實感。殘酷的戰(zhàn)事已從黃河這發(fā)生了轉(zhuǎn)渡,暫時的休養(yǎng)給行軍的士兵增添了幾分歡樂與輕松。附近蕭條不已,一望無際的大海寂靜沒有掀起一點風波。但即便如此,她依舊以包容的情懷,接受一個個朝代的更迭;依舊以偉大的情懷,去哺育一代代子民;依舊以的情懷,去傳遞無數(shù)文人內(nèi)心的苦悶哀愁。李白借母親之河,突出唐中后期戰(zhàn)爭的殘酷,抒發(fā)出詩人對國家安危的憂慮和對百姓疾苦的關(guān)懷,而最終是來反照詩人內(nèi)心渴望實現(xiàn)理想抱負的宏大愿望。
三、飄逸詩風
李白清新自然、飄逸飛動的詩風在很大程度上還得益于黃河流域的河山之助,得益于中原文化傳統(tǒng)、風俗民情的哺育。
正如清人趙翼《甌北詩話》(卷1)所評,李白詩歌“神識超邁,飄然而來,忽然而去,不屑屑于雕章琢句,亦不勞勞于銘心刻骨,自有天馬行空,不可羈勒之勢”。浪漫主義詩人李白,他筆下的黃河,是“神識超邁,飄然而來”的奇特想象的產(chǎn)物。詩人的形象思維在宇宙天地中任意馳騁,天馬行空,無所不至,無所不能至。黃河既可從天而降,一瀉萬里,奔騰不息,也能一把收攏,直落詩人胸懷之間;既能排山倒海,沖決一切,又能咆哮奔騰,聲威如雷。這些都使黃河這一巨大的意象符號呈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雄渾、奔放、壯闊之美,充滿了生命的動感。值得審視和把握的是,李白就是通過這種奇特的想象,通過黃河,集中體現(xiàn)詩人獨特的精神氣質(zhì)和人格力量。
如《將進酒》:“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秉S河之水,從“天”入“?!?,手法如此夸張、聯(lián)想空間如此之大,從天到地的距離本是如此的遙遠,本無過多關(guān)聯(lián),但詩人就是有這種獨特而新奇的思維,短短的兩句話,就輕而易舉讓讀者在腦海中產(chǎn)生一種無法比擬的、雄渾的、壯闊的美。而上下兩句正好形成呼應之勢,上句寫大河之來,勢不可擋;下句寫大河西去,勢不可回。一漲一消,形成了舒卷往復的詠嘆之味。如此短促的詩句,可以形成如此強大氣勢,可見詩人李白不一般的駕馭文字的能力。其實我們在對黃河這種雄渾、壯闊之美的鏡像觀照中,最讓人感到驚心動魄的,并不在于它是否真的是從“天上來”的,而在于它那一瀉千里,奔流不息的非凡氣勢。詩人以黃河之水一去不復返,既暗喻光陰如駒、人生易逝,又以黃河的偉大永恒反襯出自己生命的脆弱和渺小。又如,《西岳云臺歌送丹丘子》:“黃河萬里觸山動,盤渦谷轉(zhuǎn)秦地雷。”黃河奔騰萬里,巨大的浪濤沖擊著華山,形成的旋渦就像車輪般快速轉(zhuǎn)動,發(fā)出的山搖地動的聲音,如巨雷一樣在秦川大地上回響。這是一首贈與友人的歌行詩,全篇充盈著浪漫氣息,吟頌黃河中游峽谷段的壯觀景色,貌似游仙詩,實則詠物抒懷。以浪漫的手法,將奇?zhèn)サ纳剿蛢?yōu)美的神話傳說巧妙進行結(jié)合,再加上詩人慣有的豐富的想象力,把黃河描繪得氣象萬千、雄偉無比。通過對大河奔騰的壯觀之景的贊頌,窺照出詩人內(nèi)心對自由生活的無限向往與憧憬之情。其外,還有一首詩,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在《公無渡河》中,“黃河西來決昆侖,咆哮萬里觸龍門”。黃河之水自西而來,波濤洶涌,它似乎要沖裂昆侖,發(fā)出像猛獸一樣咆哮的聲音在萬里之外,沖擊著龍門。這兩首詩中的黃河意象,都讓人產(chǎn)生無限審美感受和體驗,已不僅僅在于描繪出黃河的源流之長,更在于它那能撼山動地、沖決一切的巨大力量和豪邁氣勢。這就是說,李白的想象神奇,其根本源自詩人骨子里那種亙古未有的精神氣質(zhì)和巨大的人格力量。李白筆下的黃河,將人與自然的辯證關(guān)系闡釋得淋漓盡致、深刻無比。
李白飄逸筆下的黃河,整體上始終給人以力量之美,充滿了生命的活力。諸多詩句中對黃河形象的描繪和塑造,它們已不再是現(xiàn)實中流淌著的自然河流,而是詩人李白對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進行詩意的情感化后再創(chuàng)造出來的巨大的藝術(shù)意象符號,亦即這種藝術(shù)意象符號是詩人對自然的黃河進行充分想象和高度藝術(shù)概括后,再創(chuàng)造的富有強大生命活力的審美對象和審美客體。在中華古典詩歌的史冊里,李白注定是首頁就要鐫刻上的響當當?shù)娜宋铮畎椎狞S河詩,豪邁大氣而又不失溫情柔美,必將在黃河詩歌、黃河文學的藝林中大放異彩、永立巔峰。
參考文獻:
[1]瞿蛻園,朱金城.李白集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2]林庚.詩人李白[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3]王琦.李太白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7.
[4]唐圭璋.全宋詞[M].北京:中華書局,1980.
[5]史念海.黃河頌[J].尋根,2002(04).
作者簡介
唐尉,湖北民族大學2019級古代文學專業(yè)在讀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