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亭
巴黎證券交易所改造by安藤忠雄建筑事務所,2021
在討論建筑遺產到底應不應該保護之前,也許有一個問題需要深思:什么建筑可以被認為是建筑遺產?這個問題背后是一個城市的歷史觀,也即,哪些城市歷史是值得被保留的。
在東京銀座,有一棟造型奇怪的建筑。它由許多太空艙一般的混凝土模塊堆疊而成。1972年,這些模塊離開了靜岡的生產工廠,被螺釘固定在建筑的兩座混凝土中心核結構上。從那時起,建筑師黑川紀章設計的這座“中銀膠囊塔”,就成了日本的地標。
但近年來,這座大樓的未來令人擔憂,拆除的呼聲從未斷過。如今看來,其命運似乎難以逆轉了。5月初,據(jù)日本網(wǎng)站J-Cast News報道,由膠囊所有者組成的大樓管理協(xié)會已投票決定將大樓出售。
巴黎證券交易所改造by 安藤忠雄建筑事務所,2021
“中銀膠囊塔”在建筑史上有重要的意義,它是現(xiàn)代建筑史上首座真正利用膠囊般的建筑模塊興建的建筑,也是日本“新陳代謝”運動的代表。新陳代謝運動強調適應性強、生長性、可更換的建筑設計風格,每個模塊在需要的時候可以被替換或改變,從而使建筑具有可持續(xù)性和可回收性。
40多年來,大樓已嚴重老化。設計時,每個膠囊的壽命只有25年,但沒有一個膠囊被更換過。因為僅取出一個膠囊的工程難度太大了,每個膠囊和其他膠囊之間空隙非常狹小,僅15厘米左右,全面翻新的成本也很高,每個膠囊的總成本約1000萬日元(約合60萬元人民幣)。
圍繞中銀膠囊塔的爭議集中在:利用率大不如從前的舊建筑僅僅作為一座城市紀念碑保存,和用更新的、能獲得經濟效益的大樓取而代之,哪一種更有意義?
實用主義者認為,拆除是一種進步,而保護主義者認為,拆除具有歷史意義的建筑物或構筑物與破壞一段歷史沒有什么不同。歷史上曾有一場激烈異常的爭論,是關于1963年紐約賓夕法尼亞車站的拆除。1960年代初,車站建造者賓州鐵路公司因經濟狀況惡化,計劃通過開發(fā)車站占據(jù)的地面土地獲利,建成于1910年、大量使用裝飾藝術的車站大樓就這樣被拆毀了。
香港大館by赫爾佐格&德梅隆建筑事務所,2018
香港大館by赫爾佐格&德梅隆建筑事務所,2018
香港大館by赫爾佐格&德梅隆建筑事務所,2018
盡管實用主義主導了這場破壞行動,但歷史保護主義在此后占了上風。1964年,建筑師內森·席爾瓦在車站的廢墟上舉辦了一場展覽,名為“失落的紐約”,后來還出版了同名書籍。同樣的憤懣也在民眾中擴散,直接導致了在紐約乃至全美掀起保護經典建筑的浪潮。1965年,紐約成立了自己的文物保護部門“地標保護委員會"。
如今全球許多城市都有這樣的“文物局”,其目的是讓重要的歷史建筑能在房地產市場和經濟發(fā)展的“高壓”下被保存下來。一旦某棟建筑被列為了“文物”,法律就會禁止其所有者對它做改造或再開發(fā)。
羅馬斗獸場地板改造by Labics建筑工作室、FabioFumagalli建筑工作室、MilanIngegneria工程公司,2021
羅馬斗獸場地板改造by Labics建筑工作室、FabioFumagalli建筑工作室、MilanIngegneria工程公司,2021
羅馬斗獸場地板改造by Labics建筑工作室、FabioFumagalli建筑工作室、MilanIngegneria工程公司,2021
不在文物列表里的建筑就沒那么幸運了,畢竟并非所有人都認為歷史建筑具有價值。倫敦野獸派代表建筑維爾貝克街停車場傳出被拆除的消息時,就有建筑評論家評論:“失去維爾貝克街停車場并不是失去什么杰作,而只是失去了一個體面的花紋外墻。它的拆除對于倫敦的建筑來說并不是什么大的悲劇?!?/p>
當然,保護和拆除不是二元對立的。經歷了大規(guī)模的城市開發(fā)后,許多城市正在進入“翻新熱”:不是一味推倒重建,而是通過翻新和重新設計,保持部分建筑的結構,但改變建筑的樣貌,讓建筑發(fā)揮新的功用。修復和翻新的確是更好的應對方法,但如何處理新與舊的問題,是建筑師們共同面臨的挑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