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公共信任建設中的權力倫理

摘要：權力的本質是社會公共性，呈現(xiàn)為公職、制度及社會公利等，其倫理本真源于公眾的信任與托付。公權力在實踐生活中的理論合理性與實踐合理性有賴于公職人員對公共性的價值恪守。占有、猜忌損害的不只是公職人員的自身形象，也僭越了公眾利益，并由此誘發(fā)社會公共信任問題。自覺的權力敬畏是確保權力公共性展開的必要途徑。其中，公職人員與公眾的權力公共性認知是前提，政府主導的監(jiān)督體系是保證，輿論傳媒良心宣傳是助推劑。實踐生活中的權力倫理建設既要摒棄低級的權力畏懼，也要超越過度性質的權力敬畏，最終走向以主體間為特征的權力信仰。既要涵養(yǎng)公職人員的職業(yè)操守，強化公共事件中的公民教育，更要增強道德楷模的社會影響力。權力倫理的建設也要立足于“權力—權利”的倫理價值生態(tài)，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及社會諸領域中形成“權力—權利”的良性互動，打造社會公共信任建設的倫理情境。

關鍵詞：公共信任;權力倫理;畏懼;敬畏;信仰;權利

中圖分類號：C91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9092（2021）03-0104-017

在社會公共信任建設的諸倫理場域，由于社會政策的謀劃、決策及實施均源于政治領域，由此決定政治領域所擁有的獨特優(yōu)勢——對一定社會形態(tài)下的公共信任建設具有重要的催化、促進與制約功能。同時，這也是政治與其它諸場域生態(tài)互動的倫理呈現(xiàn)，即政治場域不僅受其它諸場域的決定或制約，同時也會反作用于其它相關場域。因而也就意味著政治領域的社會公共信任建設不只是獨善其身，也必然影響與制約其它各倫理場域社會公共信任建設的成效。在制約與影響政治領域社會公共信任建設的諸倫理要素中，核心在權力，但不只在于權力自身，而且在于圍繞權力建構的諸多倫理的關系體系。立足權力倫理，不僅有利于對權力倫理普遍本質的深層理解，同時也對進一步把握政治領域公共信任建設的核心要義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與現(xiàn)實意義。

一、 權力倫理如何是社會公共信任問題

權力倫理不僅事關權力本身，因其與諸領域倫理關系的復雜關聯(lián)而成為幾乎任何時代社會公共信任建設都無法回避的重大倫理問題?；诹x理層面探討權力倫理與社會公共信任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不僅關切到二者形而上的內(nèi)在梳理與進一步理解，為一定歷史與實踐論域的社會公共信任建構提供理論的闡釋模型，也是以社會公共信任為價值內(nèi)核的政治文明建設的必須。

權力在一般意義上通常包括經(jīng)濟權力和政治權力。經(jīng)濟權力是指對物質財富的占有權、支配權、分配權和管理權。政治權力主要是指國家權力，也包括黨派的權力和團體的權力。權力永遠是統(tǒng)治階級的權力，比如奴隸社會是奴隸主的權力，封建社會是官僚地主等統(tǒng)治階級的權力，被壓迫階級沒有權力。權力存在于社會關系之中， 是人們相互承認、相互尊重的結果。只有在人類社會之中，通過對他人的正當性的相互承認與相互尊重，才有可能存在權力觀念和權力要求，才有可能存在現(xiàn)實的權力，權力也才有實現(xiàn)的條件。正如馬克思所說，權力是“人們在自己生活的社會生產(chǎn)中發(fā)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的關系?！盵《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頁。]同時，權力與義務相對應， 權力的享有以義務的承擔為前提。權力的運用都有強制力作為后盾，促使它的接受者的行為按照一定的方向發(fā)展。因而在國家覆蓋的范圍內(nèi)，一切社會成員都必須服從行政機關通過的政策、法規(guī)和命令及依法采取的一切行政措施、司法措施，受其約束而不得違反，否則必定會受到相應的懲罰。權力的強制性表明，權力雙方的關系是不對等的，權力關系是一種命令和服從的關系，是指揮與被指揮、領導和被領導、控制與被控制的關系。權力的上述特點決定各種權力的行使方式不同。一般來說，經(jīng)濟權力是國家靠尊重客觀經(jīng)濟規(guī)律來運轉;國家權力是靠憲法、法律、法令、命令和帶強制性的各種決定、通告等形式加以頒布和確認，并由軍隊、警察、法庭等政權機關保證其實現(xiàn);黨派和人民團體的權力行使是靠路線、方針和政策的指導，在某種意義上說，它們掌握的只是一種“間接權力”，要把自己的意志貫徹于整個社會，需要通過國家變成法律和法令來實施。權力的強制性包括三種不同的強制方式：暴力強制、法律強制以及道德強制?？梢姡诿苄再|發(fā)生變化后，運用權力的強制手段和形式也應隨之發(fā)生轉化，如果道德強制方式、法律強制方式不能奏效，則并不排除運用權力的某些暴力強制的手段。[孟昭武：《淺議行政權力的親和性與強制性》，《道德與文明》，2003年第1期。]

權力的本質在于公共性。在行政倫理的政治生態(tài)中，能冠之以“公共”稱謂的主要是指客觀的制度、帶有公共性質的企事業(yè)單位以及公職人員等，形態(tài)多樣，實質都是價值之公的投射。毋庸置疑，制度的倫理本性是客觀性，是客觀自在的倫理，自身并不帶有人的主觀意圖，服從并服務于人的意志?？陀^而論，制度的價值出發(fā)點在于代表并維護公眾的普遍利益。可見，制度的內(nèi)在倫理本性就是公共性。“它們是公共自由的支柱，因為在這些制度中特殊自由是實現(xiàn)了的和合乎理性的，所以它們本身就是自由和必然性的結合?！盵黑格爾：《法哲學原理》，范揚、張企泰譯，商務印書館1961年版，第265頁。]當然，公共性的如上價值期待主要取決于制定、執(zhí)行及維護制度的社會主體——人，主要呈現(xiàn)為從事社會公共職務的人員。企事業(yè)單位作為倫理性的實體，是維護社會公共利益的實體機構。其內(nèi)在的倫理旨趣在于社會公共性的維護，以服務并服從于群眾的公共利益安排為價值旨歸。誠然，企事業(yè)單位雖本身具有公共的價值指向，也必須以其價值主體——道德人的存在為前提。綜上，從主觀與客觀的二維角度考察，公眾所期待的“公共”最終都指向具有理論合理性與現(xiàn)實合法性的公職人員。由此，公職人員所擁有的公共資源支配權也就具有了演化為權力的可能?？梢?，權力的生成及其存在是源于公眾的賦予，價值旨趣在于維護大多數(shù)人的根本利益，內(nèi)在本質特征是公共性?！皣覚嗔倘皇呛唵蔚膶嶓w，也同樣是普遍的（或共同的）作品——絕對的事情自身，事情自身使個體意識到他們的本質都在這里充分表達出來了，而且他們的個別性歸根結底就只是對他們的普遍性的意識?！盵黑格爾：《精神現(xiàn)象學》（下），賀麟、王玖興譯，商務印書館1979年版，第52頁。]公共權力作為自由的“法”，外在呈現(xiàn)是制度化的安排。因而，制度既是公權力的外在呈現(xiàn)又是它的實施與保證，而權力則是制度的內(nèi)核。可以同時明確的是，公職人員的價值不在于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而在于“公”，即公職人員是公權力的化身，是執(zhí)行權力的主體?？梢?，公職人員、權力、制度及人民群眾在公共層面相通，是人民群眾公共信任的價值之源。

權力倫理也是公共信任倫理。在關聯(lián)權力的倫理要素中，核心要素是公職人員與公眾。公眾是人民群眾中的絕大多數(shù)，公職人員則是少數(shù)。雖然在數(shù)量上不對稱，但公職人員與公眾在價值訴求上卻殊途同歸，同一于“公”。隱含的倫理信息是：公眾的利益托付給公職人員，而公職人員要在價值立場上代表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也正因為二者之間是彼此托付與相互代表的關系，所以注定公職人員與公眾之間的倫理同一性。無論公職人員之公還是公眾的共同利益，或是信任的托付，都與公權力密切相關。從一定意義上看，公職人員的存在得益于公眾的賦予，是公眾利益的代言人，是以維護公眾的普遍利益為價值目的。具體的產(chǎn)生方式就是層層選拔、優(yōu)中選優(yōu)，這種基于信任的托付就產(chǎn)生了公權力。可見，公權力的實質在于維護公眾的利益，以公共價值作為最基本的倫理取向，公眾是托付的主體，而公職人員則是受托付的客體，二者間的價值中介是信任。從某種意義上審視，公職人員—公權力—公眾所展現(xiàn)的倫理生態(tài)實際上是以純粹法哲學思維為前提，一切立足于應當，即公職人員應當恪盡職守，公眾應當無條件信任，公權力行使應當潔白無瑕……。隱含的倫理信息是：公眾的公權力托付是基于對公職人員的道德信任。也就是說，公職人員應該要表里如一，始終恪守“公”的倫理職責?！叭蚊珓杖藛T，不是為了要他履行個別的偶然的職務，象受托人那樣，而是要他把他精神和特殊的實存的主要興趣放在這種關系中?！鋵?，公務人員所應履行的，按其直接形式來說是自在自為的價值?！盵黑格爾：《法哲學原理》，范陽、張啟泰譯，商務印書館1961年版，第313頁。]實踐生活中的公職人員以權謀私層出不窮，公職人員的“應當”常常被“實然”僭越，滋生各領域的社會公共信任問題并在不同領域存在不同的表現(xiàn)，如經(jīng)濟領域對公共從業(yè)者的不信任，文化生活領域對社會公眾人物的不信任等。由于中國社會特殊的政治倫理文化背景，導致政治領域對政府公務員的不信任影響尤為深遠，輻射與制約著其它各領域的公共信任生長，尤其是中國社會政治領域公職人員的選拔常常以是中國共產(chǎn)黨員為條件，公眾對公務員的不信任又會輻射到對黨組織的不信任，乃至對整個政府的不信任?？梢姡鳛楣驳膫惱泶嬖?，權力是社會公共信任的托付，是事關國家戰(zhàn)略安全的重大倫理問題。

綜上，無論是基于發(fā)生或發(fā)展，權力的存在都不可能是倫理的“孤島”，那種不依賴于任何它物的權力只是“天外來客”，虛幻而不切實際，不僅在理論上缺乏合法性，在實踐層面更會導致權力的自我或者對權力的迷戀，進而使權力失去內(nèi)在的價值本真，從理論與實踐上走向抽象與虛妄。自然而然，當權力由真實的實體性走向虛妄之時，也預示著權力困境或者社會公共信任問題的產(chǎn)生。權力存在的實體性意蘊，首先呈現(xiàn)為它并非孤立，而是與其它各種相關要素互為表里、相輔相成且相互轉換。權力是公眾的賦予，代表公眾的普遍利益，并由公職人員來代表貫徹與執(zhí)行，權力的維系也需要相關的制度化體現(xiàn)或保護，公眾可以通過各種倫理的規(guī)范建構，確保權力公共價值發(fā)揮影響力。當然，權力的實存，它具有內(nèi)在的倫理精神，即社會公共性或倫理普遍性。可見，權力的存在是具有內(nèi)在倫理精神統(tǒng)攝的各要素的契合，離開權力內(nèi)在的公共性本質，抽象談論、使用權力概念都不可取。這不僅在理論上可能走向形而上學，在實踐上也會引發(fā)社會的公共信任危機，危害社會公共安全。

二、 權力異化與社會公共信任危機

理論與現(xiàn)實在應當層面的倫理同一常常是“一廂情愿”的自洽，真實的呈現(xiàn)則是圍繞“是”的維度展開，呈現(xiàn)出某種不一致性。在社會的政治生活中，權力所“肩負”的倫理普遍性使命，不僅有理論的“應然”之維，亦具有外在的“是”之維?！皯弧睉斒恰笆恰保珔s未必是“是”。以一己之私的主觀意欲僭越權力倫理普遍性的現(xiàn)象時有發(fā)生，這不僅是對權力本真“應當”之維的違背，也是催生社會公共信任問題的直接誘因之一。

哲學層面的異化，普遍指向派生物反過來制約創(chuàng)造物的活動。顧名思義，權力異化，就是指權力作為倫理的實體，離開了自我的本真，走向了事物發(fā)展的反面。從權力的起源看，權力源于公眾的普遍信任與托付，其倫理內(nèi)涵在于：權力的價值與使命是維護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公共性是權力的內(nèi)生本性，源于人民又服務于人民就是權力存在的終極意義所在?！榜R克思主義權力觀，概括起來是兩句話：權為民所賦，權為民所用。前一句話指明了權力的根本來源和基礎，后一句話指明了權力的根本性質和歸宿。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是我們黨的唯一宗旨，也是馬克思主義權力觀同資產(chǎn)階級權力觀的根本區(qū)別?！盵《習近平出席中央黨校秋季學期開學典禮并講話》，2010年9月1日，http：//www.ce.cn/xwzx/gnsz/szyw/201009/01/t20100901_21782159.shtml。]權力的理論合理性不能代替實踐生活中的權力悖論。由于公職人員的道德水準失偏，導致很多公職人員在處理公私關系上，在公權力的運用上失真，走向了權力本真的反面。以權謀私的背后是對權力公共性的僭越，是對公眾信任托付的違背，權力由此從人民大眾公共利益的“保護神”墮落為部分公職人員謀取私利的“幫兇”，權力也由此從“天上”跌落到“人間”，跌落了也就意味著權力作為公共價值的維護者異化了。由此可見，公權異化并不在于權力本身，權力自始至終都是客觀的存在，其內(nèi)在的客觀本性決定了權力并不天生具有主宰自我的能力，公權能否履行其職責，以及在何種意義上能履行它的價值使命，決定因素在于權力使用者，更進一步說是取決于掌權者的道德水準。由此，公職人員的道德素養(yǎng)也就決定了其所“擁有”的、由人民群眾基于信任與托付的權力性質，這也可看作是公共權力發(fā)生異化的源頭誘發(fā)因素之一。

資源VS資本。資源與資本，二者是不同的概念，具有不同的倫理學意蘊。在一般性意義論域，資源指向可以利用的東西，既可以指有形，也可以包括無形。無論有形與無形，資源都是可供使用的客觀性物質，其內(nèi)在的倫理本性是客觀性，其自身并不具有人所具有的如意圖、目的之類的主觀性質。比較來看，資本則不同，如果借用經(jīng)濟學概念，資本是指發(fā)生增值的資源。當某種物品在人們之間以等價的方式交換與流通，物品的客觀性質沒有發(fā)生改變，因而該物品所呈現(xiàn)的倫理性質依然是資源，還是物品。不同的是，如果該物品在人們之間交換、流通過程中發(fā)生了增值，該物品的倫理屬性則發(fā)生改變，是帶來增值的客觀性，已經(jīng)滲入人的主觀目的或意圖。因而物品成了商品，資源進化成了資本?？梢姡Y源與資本的區(qū)分，是客觀性與主觀性的區(qū)分。在倫理論域，公權力是一種資源，這種資源不僅體現(xiàn)在人民群眾所賦予的倫理普遍性，同時也是公職人員得以服務公眾的手段與方式。正是基于如上理解，公權力源于人民又要服務于人民，是具有倫理實體性與客觀性的資源。誠如上文所論，公權力作為一種倫理的資源，其客觀性的效能并不取決于其自身，而是取決于掌握、行使公權力的公職人員，不僅制約于該群體的業(yè)務水準，更有賴于該群體的道德素養(yǎng)。在倫理生活的實踐中，公職人員的道德素養(yǎng)缺失，常為一己私利，利用公權力為自我謀取非法福利，以私代公，把公共權力看成自我的私人資源，公共權力由此發(fā)生性質異化，從客觀性的資源變成了主觀性的資本。由此可見，公共權力從資源到資本的異化，問題不在公權力自身，而在于掌握公權力的人的主觀意圖。

信任VS猜忌。從倫理性質考察，公權力的生成與擴展關切三大要素：公權力自身、公眾、公職人員，三者彼此關聯(lián)構成倫理價值生態(tài)。隱喻的信息是：公權力如果離開公眾與公職人員就成為抽象，即一種形式化的東西。也正是在這種意義上，公共權力才是倫理性的。除了上文對公權力的資源性定義之外，如果在倫理的價值生態(tài)中考察，公共權力實際上可以看作是公眾對于公職人員的價值信任。因為在法哲學論域中，公權力、公眾、公職人員都存在內(nèi)在的價值，三者同一于倫理普遍性。也正因為如此，由公眾所賦予的公權力，實際上就是公眾對公職人員“為公”的倫理信任。又因為三者同一于倫理普遍性，所以信任實際上是公權力內(nèi)在的倫理特質。自然，這種倫理的信任不僅是公眾對于公職人員的相信與信賴，也同時包含公職人員作為公權力的受托人對公眾的信任，這種信任是彼此的、相互的。也只有基于這種倫理性的信任，公權力才能在實踐的倫理生活中呈現(xiàn)出自己應有的價值本色。理論合理性往往不同于實踐合理性，二者的同一常常要經(jīng)歷多次的“正—反—合”歷程。在現(xiàn)實的政治生活實踐中，由于主觀性欲望的過度與僭越，不少公職人員把公共權力從客觀性的資源蛻化為主觀性的資本，為了一己私利，以公謀私，忽視乃至忽略公眾的信任;也有不少人甚至打出了為人民服務的旗幟，實際上卻倒行逆施，利用群眾的信任，把公權力變?yōu)樽约褐\取私利的手段與方法，以主觀性的獨斷、懷疑、猜忌作為日常公共職責的主要內(nèi)容，公權力由此發(fā)生異化。

托付VS占有。托付與信任直接相關，缺少信任的托付不叫做托付。由此，信任構成托付的前提?；蛘哒f，托付行為已經(jīng)內(nèi)在地包含了信任在內(nèi)。托付也同時意味著，托付方與被托付方存在著內(nèi)在的倫理同一性。彼此之間價值觀的趨同，是托付行為產(chǎn)生的必要條件之一。與托付相反的，則是占有性。如果說托付內(nèi)在地含蘊彼此之間的尊重、信任、關懷等等，則占有就意味著行為者的獨斷、自私、狹隘。與他者倫理同一性的缺失，占有的主體走向了唯我獨尊的片面，最終也必然難以逃脫被揚棄的倫理后果。由此可見，托付與占有所呈現(xiàn)的是兩種截然相反的倫理關系，也必然走向兩種不同的結果。就公共權力而言，作為倫理性的客觀實體，公共權力就是公眾對公職人員的托付，自然，這種托付是基于彼此信任為前提的，托付行為的發(fā)生是基于倫理的同一性，同時托付行為的后果又在一定意義上強化了托付者與被托付者之間的倫理同一性。當然，公眾與公職人員之間的這種倫理同一性是一種理論合理性的價值預設，也就是一種合理性的應然，應然與實然的一致，有賴于在實踐過程中經(jīng)歷多維度的整合、反復與提升才能達到最終目的。在實然維度上，托付常被占有所替代。原因在于公職人員的道德水準并沒有達到公權力所要求的配置。在行為者的一己任性中，公共權力不僅可能成為一些人的行政資本，也有可能成為他們進一步謀取私利的手段。

公職人員以私代公的社會公共信任問題。在倫理本性上，公職人員尤其是政治論域中的政府公職人員（簡稱公務員）是為公的?！皣衣殑找髠€人不要獨立地追求主觀目的，并且因為個人做了這種犧牲，它才給予個人一種權利，讓他在盡職履行公務的時候，而且僅僅在這種時候追求主觀目的?！盵黑格爾：《法哲學原理》，范陽、張啟泰譯，商務印書館1961年版，第312頁。]這也就意味著公職人員所做的工作不只是擁有所有工作所具有的普遍性質——體現(xiàn)自我興趣、理想、價值并借以養(yǎng)家糊口的職業(yè)。與其它職業(yè)所具有的特性不同，公職人員的職業(yè)始終是以“公”作為內(nèi)在的價值理念，隱喻的倫理信息是：當公職人員作為個體存在時，一旦自我利益與公共利益發(fā)生沖突乃至非此即彼之時，公職人員只有唯一的選擇——無條件服從集體利益。公職人員所具有的如上倫理本性，不只是概念的設定，自然也不是抽象的定制，而是處在公眾以及社會公共的監(jiān)督體系中的存在。正因為如此，公職人員之公不是獨立特行，而是立足價值生態(tài)之公。公職人員之公體現(xiàn)著公眾的信任，含蘊著公眾的托付，更表征著社會的價值期待。這就要求公職人員必須秉公辦事，任何一種的私欲都是對自身性質與價值的僭越。在社會的公共運轉過程中，公眾的利益、倫理規(guī)范的有效性、社會倫理生活的高質量運轉……無不以公職人員的合理性存在為前提?！坝谑且簿蛷倪@方面建立了普遍利益與特殊利益間的關系，這種關系構成國家的概念和內(nèi)部鞏固性?！盵黑格爾：《法哲學原理》，范陽、張啟泰譯，商務印書館1961年版，第312頁。]在公職人員所涵蓋的諸種特性中，群體道德素養(yǎng)的水準是如何直接關切到整個社會公共領域的存在樣態(tài)及效果？那種以私代公、猜忌性、占有性的私人化傾向，廢了自己害了公家，在現(xiàn)象層面也破壞了制度、僭越了法規(guī)等，實質上是對公眾利益的最大戕害。反過來，公職人員的公德匱乏，對公眾物質利益的侵占只是其次，最為核心的倫理憂患則是公眾對公職人員的失望與不信任，由此催生出公職人員與公眾在倫理上的兩級對立。在“公職人員—公共倫理規(guī)范—公眾”的生態(tài)系統(tǒng)中，公職人員道德素養(yǎng)的缺失，必然誘發(fā)實然對應然的非法僭越，由此催生出社會整體中的公共信任問題。

公眾權利意識淡化的社會公共信任問題。在公職人員、公共的倫理規(guī)范、公眾多維度的價值生態(tài)系統(tǒng)中，如果公職人員陷入私利泥沼，以私僭公，破壞的不只是公眾的信任感與社會的公共利益，同時由于個別人掌控公權力，對他者就具有控制、制約的先發(fā)優(yōu)勢，在有效監(jiān)督缺位的前提下，公眾為生存也就不得不退避三舍?？梢?，公職人員的“唯我獨尊”不僅是對社會公共資源的踐踏，同時也是對公眾公共信任、公共信心的心理摧毀。在這種倫理情境中，怕官、畏官、盼清官等各種在現(xiàn)代社會不應出現(xiàn)的名詞或想法卻紛紛粉墨登場。從應然層面審視，公職人員的公權力源于公眾的賦予，卻由于權力的自身異化反而成為鉗制公眾的工具，社會對公權的畏懼心也因而產(chǎn)生。畏懼心常常以內(nèi)心的恐懼與害怕呈現(xiàn)，催生出公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非倫理性的極端觀念，“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人們逐漸從公權力的賦予者蛻化為公權力治理的對象與客體，對享有公權力支配權的公職人員只有害怕而缺乏敬畏。如果說畏懼、害怕是消極語詞，敬畏則部分地含蘊價值認同的積極性。對公權力畏懼的后果莫過于人們從主觀上喪失自我，由主人變成被權力支配的對象，滋生“不作為”的消極意識。此外，也有人一方面畏官、盼清官，同時為擠入“官”行列而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放棄自我而選擇委身于權力異化之下的目的，無非是為利用異化了的權力為自我謀取私利。公眾消極的權利意識尤其體現(xiàn)在相對偏遠、落后的農(nóng)村區(qū)域，關鍵時刻放棄權利隨波逐流的現(xiàn)象屢見不鮮?？梢姡姍嗬庾R的匱乏與公權力異化密切相關，必然造成人們對社會公共信任體系的失信。

公務員身份二重化的社會公共信任問題。在中國特殊化的倫理政治生態(tài)中，對公職人員的選拔不僅需要過硬的業(yè)務能力，同時，也非?？粗貍€體道德品質的涵養(yǎng)程度，所謂“德才兼?zhèn)洹毖哉f的就是這個道理。有才無德或者有德無才都無法在復雜多變的倫理政治生活中持存，或者說，在政治生活的實踐中可能會滋生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強調的：“各級領導干部要注重加強自身修養(yǎng)。”[習近平：《之江新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38頁。]如何去考量個體的道德品質是實踐生活中的難題，因為德是屬于隱形的概念。雖然在一定意義上可以借助人們所外顯的行為來觀察，但也無法規(guī)避偽善所帶來的負效應。因而，人的道德品質衡量不僅要借助于外在行為，更多地也要依賴人們的直覺感知與理性分析判斷，達到感性認識與理性認識的結合。在中國的倫理政治文化中，聘用與考察公職人員的德尤其體現(xiàn)在是否為黨員的身份。隱含的倫理信息是：政府公職人員不僅要有過硬的業(yè)務潛能，更要有讓人信服的道德品質，最直接的要求是要具備中國共產(chǎn)黨員的身份標識。正因為如此，政府公職人員、黨員、黨組織就密切關聯(lián)在一起。從價值論域看，黨員是黨組織的成員，服從并服務于黨組織。從實質看，黨員從屬于人民群眾，是人民群眾的優(yōu)秀代表，多數(shù)黨員就構成黨組織。因而，黨員、黨組織、人民群眾是同一的，同于倫理普遍性。黨員、黨組織都是代表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與公職人員在倫理普遍性層面殊途同歸。這也從側面證實政府公職人員要求是黨員具有一定的理論合理性。當然，公職人員身份二重性利弊兼半。公職人員以公肥私，僭越自身倫理普遍性，損害的不僅是人民大眾的普遍利益，又因為其兼有的黨員身份，同時又會僭越黨員、黨組織的公共性。在一定意義上，如果說公職人員不作為還只是職業(yè)態(tài)度的問題，而作為黨員的公職人員在公私問題上的任性妄為就是不折不扣的政治問題?！案刹吭谡紊铣鰡栴}，對黨的危害不亞于腐敗問題，有的甚至比腐敗問題更嚴重?！盵《習近平：干部在政治上出問題有的甚至比腐敗更嚴重》，2015年01月16日，http：//politics.people.com.cn/n/2015/0116/c1024-26399745.html。]后果不僅是公職人員一個職業(yè)群體的信任危機，必然也順帶危及到黨員、黨組織在公眾心目中的地位與形象。因而，公職人員身份二重化會催生社會公共信任的雙重化。

綜上，公權力源于公眾對公職人員的信任與托付，價值取向是倫理普遍性。這就要求公職人員必須恪守“公”的倫理道德，公權力在實踐中才達到理論合理性與實踐合理性的同一。占有、猜忌式的妄為與任性，僭越的不只是公職人員自身形象，也損害了公眾利益，催生了各種社會的公共信任問題。公職人員身份具有的多重性，誘發(fā)該群體對職業(yè)精神的僭越。由此可見，公職人員的一言一行意義重大，關聯(lián)到自身職業(yè)情懷、社會政治信任乃至國家安全。

三、 權力敬畏與社會公共信任維護

權力異化，意味著權力自身的為公的價值本性發(fā)生質變。由公到私的質變不只是權力自身價值的弱化與僭越，同時也是對社會公共價值的褻瀆。這不僅可能會引發(fā)社會公共信任危機，在特定歷史文化背景下甚至可能演變?yōu)橛绊懮鐣l(fā)展的安全事件。權力異化的倫理生態(tài)中，政府部門、權力本身、公職人員、倫理規(guī)范及公眾是諸多要素中的關鍵，而核心構件并不在于權力或規(guī)范本身，在內(nèi)在本性上它們僅具有存在的客觀性，而不具備主觀性意識?！坝捎诓宦男谢蚍e極違反（兩者都是違背職務的行為）所發(fā)生的不法，是對普遍內(nèi)容本身的侵害?！盵黑格爾：《法哲學原理》，范陽、張啟泰譯，商務印書館1961年版，第313頁。]因而也意味著終極方案在人，核心則是與公權力緊密關聯(lián)的兩級：公職人員與公眾。唯有二者形成權力敬畏的倫理價值觀，契機才會顯現(xiàn)。

權力敬畏與權力畏懼。敬畏不等同于畏懼。畏懼意味著懼怕、恐懼及害怕，是標識主—客性質的倫理關系。在主—客關系中，主體與客體分屬于兩種在等級、地位等方面不同的實體。實質看，主—客關系就是一種單向度的倫理關系。畏懼與權力聯(lián)袂，則表明在關切權力的兩級（掌權的公職人員與賦權的公眾）中，已由本來對等的倫理關系蛻化為一方獨大、強勢，另一方則附屬、弱小。在這種倫理關系中，意味著權力公共性質的蛻變，由公有蛻化為私有，由公眾的信任蛻化為猜忌，由群眾的托付蛻化為占有。正是在這種占有性的私欲膨脹中，公眾的信任、期待與訴求消失殆盡，最終必然由畏懼進一步蛻化為期盼乃至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消極怠世。也正是公權性質的異化、權利意識的萎縮導致中國社會公共信任倫理環(huán)境的蛻變。與單純因為恐懼害怕而畏懼不同，敬畏的倫理前提是“敬”。如果說畏懼是單向的接受與臣服，是主體性的缺失，敬畏則是基于同情的理解，是立足于主觀認識與理解，正是在立足主觀層面的認知才會產(chǎn)生“敬”的倫理道德境界。因而，如果認為畏懼是“臣服”，則敬畏就是“誠服”。畏懼的關鍵在于外在力量的脅迫，而敬畏則是基于內(nèi)在主觀的認知。因而，敬畏更多地體現(xiàn)出彼此的倫理同一，而畏懼則是多面向呈現(xiàn)單向度的消極主體性。立足如上理解之維，權力敬畏就意味著人們立足公權力的理解、認知的遵從。在權力敬畏中，人們不僅不會以一己之私僭越權力的公共性，也不會出現(xiàn)對公權力掌握者的害怕、畏懼甚至蛻化為溜須拍馬，而是把自己作為公共人看待，作為社會中的倫理分子看待，誠服公共，服務公共，做好自己應盡的職責與義務。在權力敬畏的倫理關系中，掌握權力的公職人員與賦予權力的公眾是平等、信任、托付的主體間關系。也正是在敬畏的倫理關系中，權力的公共性得以彰顯，公職人員的職業(yè)精神得到凸顯，公眾的權利意識也隨之高漲，在多層面?zhèn)惱砘又行纬捎欣谏鐣l(fā)展的公共信任關系。

社會公共信任建設中權力敬畏的理論合理性。作為倫理的實體，權力事關兩級：掌管公權力的公職人員與權力賦予的公眾。公眾是公權力的賦予者，訴求于倫理普遍性，政府公職人員是公共權力的代表者，體現(xiàn)為倫理的普遍性。訴求的倫理本質在于希求、期待，在倫理“法”的意義論域，公眾的訴求呈現(xiàn)為應當。公職人員的倫理之公則呈現(xiàn)為必須，尤其體現(xiàn)為公職人員內(nèi)外價值訴求的一致，也就是該群體職業(yè)訴求與人格訴求的倫理同一。由此，公眾的應當與公職人員的必須在倫理普遍性層面獲得應然的同一性，公職人員秉公辦差、合理行使職權與公眾合理享有、維護自身權利達到同一，即同一于價值之公。在眾多矛盾中，焦點在于公職人員的內(nèi)在人格與倫理同一性是否趨同。如果公職人員表里不一、內(nèi)外分裂、外公內(nèi)私，由此必然使合理化的兩級蛻化為單方面的一級，公職人員集權、極權、霸權，公眾畏懼、害怕、逢迎等等不良現(xiàn)象必然產(chǎn)生，由此催生社會公共信任問題，公職人員的職業(yè)形象、政府的公正廉明等等必然受到影響。問題化解必須訴求于兩級中的一級——公職人員。公職人員認同、理解權力的公共性，就會做到“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2003年2月18日，新進中共中央委員、候補委員學習“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和貫徹黨的十六大精神研討班結業(yè)，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在結業(yè)式上發(fā)表講話時強調，領導干部要做到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力求做到個人私利與社會公利的一致。同時，公職人員的道德示范，不只是行業(yè)的示范，因為公職人員所具有的特殊倫理地位，群體的示范必然演化為社會整體的效應，在提升行業(yè)工作效率的同時，也樹立了公職人員的良好形象，推動著社會公共信任的生成。就公眾而言，敬畏權力就不會害怕權力，也不會去使勁鉆營、謀取權力，更不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是積極利用自己的權利，維護自身應有利益，行使自己的監(jiān)督職權，這不僅推動了公權力的合理運行，也促進了社會公共信任的生成。

權力敬畏的實踐合理性。理論合理性只是應然，應然不等同于實然，二者間總趨向于“符合—超越”的動態(tài)平衡。在社會公共信任建設中，公權力存在的應然總有別于公眾期待的實然，公權力的內(nèi)在價值異化不斷催生現(xiàn)實生活中的社會公共信任問題。就公職人員而言，在應然維度上應當是公共價值的代表，維護公眾的普遍利益，而在實踐生活中，部分公職人員常因一己之私構成對公權力的僭越乃至踐踏。以公謀私的后果必然使公權力成為臺面上的“木偶”與擺設，甚至是為虎作倀的工具與手段。此外，也有人為謀取更大利益對上級諂媚而對下級冷漠，完全成為權力異化的奴隸，不一而足。公職人員唯權是瞻的做法，實質是權力異化的犧牲品，是對公共權力、公共利益的占有，因而是單向度的，這不僅違背了公權力自身的價值預設，也對群體的職業(yè)形象及其所代表的公共價值形成致命戕害。在應然維度上，公眾才是公共權力的賦予者，享有公共利益的合理性，擁有維護自身利益的職責與義務。然而，在現(xiàn)實中，不少人意識不到自身的權利與義務，也不明確自我才是公權力的賦予者與主人翁。受權力異化的消極影響，不少人對權力及其掌握者畏懼，滋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規(guī)避心態(tài)。相反，也有不少人反其道而行，為掌握公共資源進而升級為公共資源的配享者而不惜采取一切手段。從公眾的倫理本性考察，依然是消極的主體性呈現(xiàn)，是對權力異化的畏懼。無論是基于占有式對公權力的粗暴踐踏，還是對公權力的阿諛奉承，或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避世，都可以視為對權力的畏懼而非對權力的敬畏。畏是源于敬，敬在于認知與認同。權力畏懼是消極的，而權力敬畏則立足理解。畏懼是對敬畏的僭越，催生實踐生活中的公共信任問題。

強化權力公共性的理性認知。社會公共信任建設中，行為主體是否具備自覺權力敬畏感決定社會公共信任建設的成敗。而主體權力敬畏感的缺失既是現(xiàn)實生活中公權腐敗的現(xiàn)實呈現(xiàn)，同時又是造成現(xiàn)象的成因之一。主體權力敬畏感的生成不在于單向畏懼，而在于“敬”的倫理前提?！熬础钡膬?nèi)在價值隱喻是認同，唯有對權力公共性形成自覺認同，才能對公權力構成畏懼，才能從內(nèi)心約束自我行為。在倫理的論域中，價值認同的前提是倫理認知，認知是認同的前提，認同是認知的結果。在主體的權力敬畏培育中，首要之舉在于對權力公共性要形成價值認知。對政府公職人員而言，要明確權力源于人民，要服務于人民，權力是公眾對公職人員的信任、托付，是一種公共資源，代表的是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訴求于倫理普遍性。其次，公職人員要對自我定位進行理性認知，公職人員不能唯權是瞻，更不能唯上級是瞻，唯私利是瞻，這都是抽象人的體現(xiàn)，都是形而上學。公職人員的身份是代表人民群眾利益的政府所授予，其內(nèi)在價值在于公共性，維護公眾利益是其內(nèi)在職責與義務所在。以權謀私是對權力公共性的僭越，更是對自身職業(yè)精神的僭越，違背了價值。同時，公眾要認知到自我在社會公共信任建設中的主人翁地位，明確自我的職責與義務，嚴格禁止做隨波逐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和事佬”?！叭罕姴糠忠矐蔀橛薪M織的，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只有這樣，它才成為力量，成為權力，否則它只是一大堆或一大群分散的原子。”[黑格爾：《法哲學原理》，范陽、張啟泰譯，商務印書館1961年版，第311頁。]在一定意義上，公職人員的權力敬畏意識與公眾的主人翁精神存在密切的倫理關聯(lián)。公眾隨意舍棄自我的權利與義務，也必然是公職人員能夠隨意踐踏公權力的重要因素之一。至關重要的是，公職人員與公眾要對公權力失真的倫理后果形成認知。權力公共性的缺失，不僅是對權力內(nèi)在價值預設的否定，更是對公共利益的僭越，是對公職人員職業(yè)形象的損害。同時，公權力失真必然會引發(fā)公眾失信，最終可能引發(fā)整個社會的倫理安全事件。總之，唯有對權力的內(nèi)在本質，從自我與他者雙重視角中認知到權力公共性的價值意涵，相關責任主體才能形成權力公共性維護的自覺，公共信任建設才有可能。

強化公權力使用的倫理監(jiān)管。顯而易見，權力敬畏不只是停留于認知水平，更多的是理解基礎上的道德自覺。如果權力敬畏只停留于認知程度，缺乏內(nèi)在的道德意志力約束，則極有可能墮落為偽善，因為權力公共性在認知的責任主體那里只是一個外在的客觀存在?！八_實很好地保全了純潔性，因為它并不行動;它是這樣一種偽善，這種偽善只想把判斷當作實際行動，只以表達卓越心意的言辭而不以行動來證明其正直性?！盵黑格爾：《精神現(xiàn)象學》（下），賀麟、王玖興譯，商務印書館1979年版，第193頁。]從道德自覺的責任主體而言，維護權力公共性是主體的責任與義務。促成責任主體從認識到自覺的演化除了自我的積極學習之外，更要借助于外在的倫理環(huán)境為條件，協(xié)助引導人們的認知水平上升到更自覺的境界。政府在這一領域的作為必不可少。作為社會發(fā)展大局的策劃者與實施者，政府有義務對公權力的使用予以監(jiān)督，要本著公共性原則，策劃制定與社會發(fā)展相適應的法律、法規(guī)，內(nèi)容不僅要與時代發(fā)展相契合，在法律法規(guī)的使用層面更要追求效果最大化，維護權力公共性與廣大民眾的福祉。對僭越權力公共性的任何行為都應當依據(jù)法律、法規(guī)做到懲獎有度，而不能姑息養(yǎng)奸。正是通過嚴厲的倫理規(guī)約，促使公權力的掌管者能在認知權力公共性的同時，更能夠做到“應當”，從“了解”進展到“理解”，從與公權力分化的局外人演化為局內(nèi)人，與公權力合為一體，真正回歸權力、公職人員、公眾的倫理同一性，做有義務感的實踐擔當者。

筑牢社會輿論傳媒監(jiān)管高地。社會公共信任建設過程中，社會輿論傳媒作為一種中間力量，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進步，發(fā)揮著越來越顯著的公共職能。社會輿論傳媒既不同于政府，又有別于公眾，而是溝通二者的橋梁與紐帶。就其本質而言，社會輿論傳媒的內(nèi)在價值本性也是倫理普遍性，其存在以及其意義都以公共價值為宗旨，服從并服務于社會的公共利益?！皥猿终_政治方向，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工作導向，尊重新聞傳播規(guī)律，創(chuàng)新方法手段，切實提高黨的新聞輿論傳播力、引導力、影響力。”[《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二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331頁。]社會輿論傳媒應本著公共良心，對公權力掌控者的一言一行予以監(jiān)督與褒獎，對充分發(fā)揮、維護公權力的行為或事件要予以積極弘揚，對相關的個人或組織要予以獎勵。相反，則要用社會輿論傳播速度快、涉及面廣的特點對不檢點的惡行予以鞭笞，達到引領社會風尚的目的。特別是，社會輿論傳媒應當以公共事件為契機，通過系列輿論平臺合理引導公眾，使其明確自身的職責與義務，明晰自己所擁有的權力，啟蒙公眾的道德主體性，使其成為關心自我發(fā)展、維護社會進步的自覺性道德主體。當然，在權力敬畏感的維護過程中，社會輿論傳媒要克服為一己之私的急功近利的做法，嚴格以公共存在作為自我活動的價值標桿，唯有如此，才能發(fā)揮輿論的社會風向標功能。

綜上，社會公共信任建設的核心要素是公權力，圍繞權力形成問題的兩級：掌握權力的公職人員與賦予權力的社會公眾。自覺的權力敬畏是確保權力公共性的必要途徑，這是權力倫理價值生態(tài)良性運作的前提。其中，公職人員與公眾的權力公共性認知是權力敬畏生成的前提，政府主導的監(jiān)督體系是權力敬畏生成的保證，輿論傳媒則是權力敬畏生成的助推劑。唯有在多維度的倫理建構中，權力才能恢復公共的本真，真正發(fā)揮其在社會公共信任建構中的影響力。

四、 權力信仰的社會公共信任價值

在社會公共信任建設的倫理實踐中，公職人員對公權力的價值態(tài)度分為依次遞進的三維：不敢、不能、不愿，三者分別指向不同的倫理道德維度。其中，不敢是基于畏懼，是對外在客觀法則的恐懼;不能是介于不敢與不愿之間的主體態(tài)勢，既有外在客觀勢力的脅迫，又夾雜著主體的部分認知情感;相比前兩者，不愿則更多的是對二者的超越，是主體的內(nèi)在自覺，是基于道德信仰的自發(fā)行為。在公共信任建設過程中，如何看待、對待公權力，事關整個社會信任建設的成敗，是關鍵要素之一。自然，任性的踐踏權力是行為的抽象，雖然受外在倫理規(guī)范的規(guī)約，在行為的趨向上卻只能做到不敢;敬畏權力雖然有了內(nèi)在的道德情緒夾雜，然而也只能是基于外在因素制約而生成的主體復雜性情感，其出發(fā)點依然受制于外在客觀性因素;相比而言，對公權力的信仰則是對權力敬畏的再次超越，是真正恢復、維護“公權力—制度規(guī)范—公眾利益—公職人員”倫理價值生態(tài)的最關鍵要素，也是個體發(fā)展中的道德主體性呈現(xiàn)。

權力信仰的實質是公共信仰。就本質而言，權力的倫理道德本性是公共性，即體現(xiàn)為權力源于公眾的信任與托付，代表的是公眾的普遍利益，是公共利益的呈現(xiàn)。維護、體現(xiàn)大多數(shù)人的最優(yōu)權益始終是權力的內(nèi)在出發(fā)點與最后落腳點，凡是與此不同的各種看法、態(tài)度及觀點都是對權力本性的價值偏離乃至于價值迷失。正是基于權力的倫理普遍性本質，由此決定著權力的執(zhí)行者與維護者必須具有應然維度的公共性品質，這種應然與實然的同一正是源于權力的公共性本質。由此，信仰權力與迷信權力就有本質區(qū)分。首先，迷信權力是把權力看作異己的存在，看作體現(xiàn)自我欲望的呈現(xiàn)，把權力看作主客體關系的分離，不能在權力中反觀自我。由此，權力淪落為與自我不同的手段，也因而喪失其作為公共存在的價值本性。相反，信仰權力是把權力看作公共本質的存在，是與自我融為一體的倫理本質，主體在權力中看到了自我，自我也可以發(fā)現(xiàn)權力的倫理普遍性。由此，對權力信仰者而言，權力成為確證自我公共本質的手段與方式，與自我融為一體。其次，權力信仰是倫理同一性與道德主體性的同一。信仰的本質不只是在于認知，而是主觀性的倫理認同，也是立足于理解的道德主體性。正是基于這種理解，權力信仰就是立足知行合一的道德主體性體現(xiàn)。作為權力信仰的主體不再把權力看作是認知的知識，而是充分理解的倫理精神，是立足深刻認同的認知與行為的同一。在實踐層面，不僅認知到權力是源于公眾的普遍性，代表公眾的公共利益，同時在實踐操作層面，也把維護權力公共性作為自我的責任與義務。因而，權力信仰不只是主觀性的公共價值，也是客觀性的公共呈現(xiàn)，是主觀與客觀的同一，也是認知與行為的同一，責任與義務的統(tǒng)一?？梢?，權力信仰是對低層次權力畏懼的摒棄，也是對權力敬畏的超越，是權力客觀性與人的主體性的有機同一。

權力信仰的理論合理性。道德認知影響與制約著人的行為。在社會公共信任建設過程中，社會公眾人員對待公共權力的道德態(tài)度往往制約著社會公共信任生長與生成的水準。權力信仰的理論合理性首先存在于其生長與生成的理論合理性。在與權力信仰生成的倫理價值生態(tài)中，權力畏懼、權力敬畏、權力信仰構成公眾對待權力的三重辯證，呈現(xiàn)出“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辯證統(tǒng)一。其中，權力畏懼是主體—客體的關系，人們出于對權力的害怕、恐懼，進而形成巴結逢迎的客體性權力認知與不良心態(tài)。在這種社會生態(tài)中，掌權者把權力看作工具，看作滿足一己之私的手段，或者討好上級，或者打壓下屬，而普通大眾或敬而遠之，或如飛蛾撲火般迎逢權力，極盡所能擠進權力圈子。在權力畏懼的社會中，整個社會成為主體—客體的兩極分化，權力與權利也分道揚鑣。權力敬畏的中心詞依然是“畏”，而與原始主奴式“畏懼”不同的是，敬畏的“畏”前提在“敬”，是立足于某方面的倫理道德認同而有所“畏”?！包h的領導干部必須清楚，手中的權力是人民賦予的，權力是神圣的、高山仰止的。對手中的權力要有畏懼之心，有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謹慎，保持心有所畏、言有所戒、行有所止的約束，這樣才能對得起人民賦予你的權力。”[《習近平在十八屆中央紀委五次全會上發(fā)表重要講話》，《人民日報》，2015年1月14日第1版。]因而，權力敬畏中包含有對公共權力的倫理認同成分。但是，雖然在一定意義上比畏懼多了主觀性的倫理同一性，權力敬畏卻依然展示為公共權力與公眾之間的“畏”的分離，也正是在這種意義上，權力畏懼與權力敬畏具有性質的趨同性，也同時與權力信仰有所區(qū)分。與畏懼、敬畏不同，權力信仰展現(xiàn)為公共權力與公眾之間的主體間關系，是人們對公共權力的高度自覺認同，充分展示出權力、公共性、公眾利益之間的三者合一，人們在公共權力中能發(fā)現(xiàn)自我，自我也是公共利益的代表，有明確的權力與權利意識，公眾與公共權力之間達到了倫理道德層面的和解。在這種社會生態(tài)中，公職人員能夠秉公執(zhí)法，不會僭越權力公共性，始終把公眾利益放在第一位，使權力代表的公共利益得到最大限度展現(xiàn)。對普遍公眾而言，人們具有明確的權利意識，能夠發(fā)揮自我的自主性、能動性與創(chuàng)造性，維護權力的公共性，保護自我的應得利益，充分享有應有的權利，社會整體的公共性得到最大限度的呈現(xiàn)?！叭嗣袷俏覀凕h執(zhí)政的最大底氣?！盵《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三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137頁。]由此，從權力畏懼、權力敬畏到權力信仰，三者構成權力倫理的三級發(fā)展形態(tài)，呈現(xiàn)為“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三重變奏。其中，權力信仰是最終旨歸，三者也構成“不敢、不能、不愿”的辯證統(tǒng)一，“不敢”是主體—客體關系，呈現(xiàn)為權力畏懼;“不能”是主體—客體向主體間過渡階段，呈現(xiàn)為權力敬畏;“不愿”是主體間關系，呈現(xiàn)為權力信仰?？梢姡瑱嗔π叛鍪菣嗔惱戆l(fā)生與發(fā)展的必然結果。

權力信仰是文明社會的倫理特征。在偉大的民族復興征途中，向文明社會邁進是我們需要達到的階段性目標，而且也是可以通過努力能達到的宏偉目標。從權力的倫理視域審視，文明社會的必然表征之一就是公眾對權力的自覺信仰。從一定意義上來看，文明社會不只是物質豐裕的社會，也是社會風尚、公民精神得到實現(xiàn)的社會。在文明社會的倫理環(huán)境中，公共性是其內(nèi)在的固有本性。公民一方面是自由的個體，也同時是自覺的個體，公共意識、公共精神是公民內(nèi)在的價值意涵，人們不僅關心自己的利益，同時也是立足于公共利益，個體是公共中的個體，公共是個體中的公共。人們在享有自我權力的同時，也自覺地履行自我的義務。就權力而言，公職人員始終把維護民眾的公共利益作為自己的價值旨歸，克己奉公;而普通民眾在享受權力的同時，也能夠自覺履行自己作為公共人的義務。他們不僅把自己看作是權力的賦予者，同時也把自己看作是權力的維護者，還原維護權力的公共性是每一個公民的基本義務與自覺行動。因而，對權力的信仰就是還原權力的公共本質，不僅折射出文明社會中公民的自由與自覺，同時也是文明社會的價值原色?？梢?，文明社會是帶有權力信仰的社會，權力信仰是主體的自覺，是文明社會的基本特征。當然，唯有實現(xiàn)公眾對權力的信仰，才能真正達到“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相反，權力畏懼、權力敬畏是與文明社會的倫理本質背道而馳的。權力畏懼與權力敬畏始終處于主體—客體關系中。權力作為公共性的本質被異化，只是作為與人的異己的形態(tài)存在，權力始終只是作為一種外在的客觀手段，人不是通過自身確證自我的本質力量，而是通過外在權力去確證自己的本質力量。權力公共性的式微與弱化，在一定意義上助長了社會私欲與行為任性的泛濫，不僅損害公眾的公共利益，同時也對整個社會的公共存在構成危害。因而，摒棄權力畏懼、超越權力敬畏，不僅是當前文明社會建設中的迫切任務，也是社會公共信任建設的必要舉措，這關切到個體的自由與全面發(fā)展，也關系到社會的長遠發(fā)展與進步。

涵養(yǎng)公職人員職業(yè)道德操守。職業(yè)道德操守是指人們在職業(yè)生活中所具有的道德品性，反映出一種職業(yè)所具有的道德要求。職業(yè)操守的理想形態(tài)是從事職業(yè)的個人或集體具備與所從事職業(yè)要求相符的道德水準，不僅能夠在技藝的維度上完成職業(yè)的工作要求，而且也能在倫理道德層面契合該職業(yè)的價值本質。在一般意義上，僅僅在技藝的層面完成了工作只是反映出職業(yè)者的技能，如果從業(yè)者的職業(yè)道德操守匱乏，不僅不能造福社會，反而可能會成為社會進一步發(fā)展的危害。任何一種職業(yè)，既要有個體善，也要體現(xiàn)為社會善，是個體善與社會善的同一。因而，職業(yè)道德操守所體現(xiàn)的正是職業(yè)所具有的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一致性?！皩嶋H上，每一個階級，甚至每一個行業(yè)，都各有各的道德，而且也破壞這種道德，如果它們能這樣做而不受懲罰的話?！盵《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一卷，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333頁。]在社會權力信仰涵養(yǎng)的進程中，社會公職人員尤其是政府公務員所具有的職業(yè)操守如何，直接影響與制約著權力信仰與社會公共信任的生成。權力的倫理道德本質是社會公共性，也是社會倫理普遍性的呈現(xiàn)形態(tài)與維護形態(tài)，體現(xiàn)為公眾的賦予與托付，體現(xiàn)與維護著社會整體的普遍利益。社會公職人員尤其是政府公務員道德水準與權力是否相匹配以及能否相匹配，直接決定著權力的社會公共功能的發(fā)揮，二者呈現(xiàn)為正向相關性。缺乏價值理性支撐的權力倫理，不僅是對權力公共性的褻瀆，也會在日積月累中使權力發(fā)生性質的異化，成為人們謀取私利的手段。權力社會公共功能的坍塌，損害的不僅是社會的公共利益，必然使公眾對公職人員與權力產(chǎn)生不信任感，公共權力倫理由此演化為不健全的倫理，成為社會發(fā)展之傷。要把職業(yè)道德操守的考量作為顯著要素列入公職人員的實際選拔與錄用程序，嚴禁通過打招呼、走后門、拉關系的方式把道德不合格者引進公職人員隊伍。同時，也要把職業(yè)道德操守作為公職人員年終考核或者職務晉升的重要考量砝碼，尤其要禁止對職業(yè)道德水平考核不切實際的紙上談兵的做法，對職業(yè)道德考核標準要進一步量化，力求可操作性達到最優(yōu)。在實際工作中，不能把黨性教育與職業(yè)道德教育混為一談，黨性教育不僅是對黨員的道德品質要求，其中也部分地涵蓋了職業(yè)道德的相關要求。然而，職業(yè)的道德要求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在要求的細枝末節(jié)與表現(xiàn)形態(tài)方面也與黨性教育有所不同，具有其獨特的發(fā)生與發(fā)展規(guī)律。在具體工作中，要把黨性修養(yǎng)的要求融入到職業(yè)道德教育的方方面面，使二者相得益彰。在公職人員的道德考核中，要擯棄日常生活中的“老好人”現(xiàn)象，“老好人”的特征是“四面通吃”，誰都不得罪，遇事不擔當、不作為，也不表態(tài)，在一定意義上，這是對公職人員職業(yè)精神的違背，是以私蓋公的典型表現(xiàn)?！艾F(xiàn)在有些領導干部事事老好人主義。老好人主義從本質上說，就是沒有為官之義。沒有為官之義，使法度變得模糊不清，紀綱變得松懈無力?！盵習近平：《擺脫貧困》，福建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40頁。]唯有不斷涵養(yǎng)公職人員的職業(yè)操守，才能還原權力的公共性本質，促成公眾對社會公共權力的信仰，維護與保證人民群眾的普遍利益，也才能最終推動社會公共信任的生成。

強化公共事件中的公民教育。在社會公共信任建設征程中，關鍵在于公職人員的道德覺悟并體現(xiàn)于道德行動，還權于民，充分發(fā)揮公權力的社會治理效能。而社會公職人員的公共道德覺悟涵養(yǎng)，不僅有賴于自我的“克己復禮”（《論語·顏淵》），也有賴于外在客觀因素的強制。其中，公眾的監(jiān)督必不可少。公權力的異化往往是以個體之私僭越公共利益。因而，從公共利益考量，唯有公眾的監(jiān)督才是最有必要、也是最根本的舉措?！安粩嘣鰪娙h全社會的民主意識，切實保障廣大黨員和人民群眾的民主權利，充分發(fā)揮人民群眾在反腐倡廉工作中的積極作用?！盵習近平：《干在實處 走在前列——推進浙江新發(fā)展的思考與實踐》，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2016年版，第450頁。]因而，強化公民教育、提升公眾的公共覺悟對權力信仰及社會公共信任建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公民教育存在兩種方式：理論的教育與實踐的教育。理論的教育強調對公民的權責與義務通過教育乃至灌輸?shù)姆绞竭M行理論學習，往往因為內(nèi)容枯燥而事倍功半，受眾往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相比而言，立足生活實踐的公共事件教育因為貼近生活、日常熟知而被人們所易于理解與接收，因為情感的共通使公民教育事半功倍。在一定意義上，在公共領域發(fā)生的事件都可以稱之為公共性質的事件，此處的公共事件尤指從廣度、深度考察對社會造成重大影響的事件。公共事件的持續(xù)發(fā)酵，公眾基于不同的立場闡發(fā)各種各樣的觀點，正是在公共事件牽涉的各部門之間的公開、公正、公平的交流與對話，使公眾受到無形的公民教育，人們在認知、了解公共事件的處理過程中，獲悉自我在公共領域中的位置，明確自我的責權利所在，體悟自我具有的公民性。也正是公眾在公共事件中公民覺悟的提升，強化了公權力的理論認知，使人們自覺地發(fā)揮對公權力使用的規(guī)范性監(jiān)督，從客觀性層面加強了對公職人員的監(jiān)督，對權力規(guī)范運行、公職人員職業(yè)操守的提升都具有重要的倫理道德意義。在公共事件的處理上，相關行政部門要及時公布信息，還原事件真相，接受公眾監(jiān)督。社會公共輿論傳媒要恪守公心，客觀報道公共事件的處理情況，尤其要規(guī)避因一己之利的目光短淺做法，制造噱頭、誤導大眾。公眾尤其要恪守理智，不能隨波逐流，對政府、公職人員保持理智的信任，用合理的方式推動公共事件向好的方向推進，涵養(yǎng)當代公民的道德素養(yǎng)與公共品質。

增強道德楷模的社會影響力。道德楷模是指在社會公共生活中能秉持與踐行社會公共價值的個體或集體，因能積極踐行社會的公共善，體現(xiàn)社會整體的倫理普遍性，維護公民的公共利益，因而成為一定社會發(fā)展進程中的道德標桿與道德榜樣。道德楷模與權力信仰交叉于公共。權力信仰的本質在于公眾對社會公共性的價值期待，權力內(nèi)蘊于社會公共性，是人民群眾的公權力賦予、信任以及托付，權力的價值在于人民群眾公共利益的維護，其執(zhí)行者與操作者是公職人員尤其是政府公務員。因而，公職人員、公權力、公眾利益之間存在的倫理交叉點就在于社會公共性。道德楷模的倫理道德意義在于踐行社會的公共善，維護了社會整體的公共利益，是倫理普遍性的價值呈現(xiàn)，是個體善與社會善的有機統(tǒng)一。涵養(yǎng)社會整體道德楷模的社會影響力，是社會倫理普遍性的弘揚與體現(xiàn)，其輻射力在于提升公民踐行社會倫理普遍性的自覺，在個體至善與社會至善的有機統(tǒng)一中推進社會發(fā)展?！暗赖履７妒巧鐣赖陆ㄔO的重要旗幟，要深入開展學習宣傳道德模范活動。”[《習近平談治國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158頁。]對于公職人員或者政府公務員而言，道德楷模的影響力就在于引領該群體的權力信仰，科學認知、理解權力的倫理道德本質，合理使用、維護權力的社會公共性。對于社會普通大眾而言，道德楷模的功效在于持續(xù)啟發(fā)公民的公共感，強化自我的責權利意識，能夠自覺維護權力的社會公共性，充分發(fā)揮權力的社會促進功能。在權力信仰的建設過程中，尤其要從公職人員中發(fā)現(xiàn)、挖掘能夠秉公做事的道德楷模，予以持久的榮譽或者物質褒獎，凸顯道德楷模的社會公共輻射效應。要反對把道德楷模紙質化、文件化、墻壁化的形式主義做法，要與社會公共生活融通，使道德楷模的社會影響力日?；?、生活化。除了發(fā)揮輿論傳媒的褒獎之外，要在物質獎賞、信譽建設等多層面予以關聯(lián)，形成信仰道德楷模，信賴社會公共權力的良好社會輿論風尚。此外，應當強化對道德楷模的后續(xù)監(jiān)督與培養(yǎng)，確保該群體的道德社會影響力的持續(xù)性與長久性。相反，政府對那些有意失職瀆職，以一己之私侵占社會公共資源的反面典型予以嚴懲。其中，對政府公務員的監(jiān)管與教育尤為重要?！耙逃O(jiān)督各級國家機關和公職人員牢記手中的權力是黨和人民賦予的，是上下左右有界受控的，切不可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做到秉公用權、依法用權、廉潔用權、為民用權?！盵《習近平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學習并講話》，2018年12月14日，http：//www.gov.cn/xinwen/2018-12/14/content_5348908.htm。

]政府公務員群體的身份具有多重性，不僅關切到權力信仰的生成，對社會整體的公共信任建設，乃至國家安全戰(zhàn)略的建構都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論與現(xiàn)實意義。

綜上所述，權力倫理是中國社會公共信任建設的題中之義。權力的倫理本質是社會公眾對權力掌管者及使用者的信任與托付，其實質是社會倫理普遍性呈現(xiàn)。實踐生活中的權力倫理建設既要摒棄低級的權力畏懼，也要超越過渡階段中的權力敬畏，最終走向權力信仰的理想形態(tài)。權力信仰不再是主體—客體關系，而是主體間的倫理關系。權力信仰不僅是權力自我超越的要求，也是中華民族走向民族復興的實踐要求。實踐生活中的權力信仰建構，不僅要涵養(yǎng)公職人員的職業(yè)道德操守、強化公共事件中的公民教育，更要增強道德楷模的社會影響力。只有在多維度的建設中，權力公共性才能最大限度得到彰顯，社會公共信任建設才有可能。

五、 “權力—權利”互動的倫理價值生態(tài)

權力與權利內(nèi)在地一致，都是社會公共性的集中體現(xiàn)。權力的健康發(fā)展有賴于公眾權利意識的確立以及實踐生活中的倫理監(jiān)督。反過來，公民權利的維護與保障也有賴于社會公權力的健康運行。公民依法有享受權利的自由，更有履行監(jiān)督權力的義務。只享受權力而不履行義務，或者只履行義務而忽視權力都是不科學的。權力與權利的分離，必然使二者都偏離倫理普遍性的價值本質，走向權力或者權利的異化?！皺嗔Α獧嗬钡膫惱懋惢直厝徽T發(fā)社會認知失常，催生社會公共信任問題。

權力與權利在倫理上有區(qū)分也有聯(lián)系。權力傾向于政治學，權利則傾向于法律學。作為特殊的“力”，權力更多地具有“支配”意義，如政治上的強制力或一定職責范圍內(nèi)的支配力等，常與“服從”相對。權利則一般指法律賦予公民的權力和利益，更多強調在一定意義上的“享有”，與“義務”相對。權利主體一般是法律意義上的公民、法人或其它社會組織，而權力主體則只能是被賦予權力的國家機關或特定的工作主體。從行為屬性來分，權利一般指民事行為或社會政治行為，權力則與立法、司法、行政等行為相關。從發(fā)生效果看，權力具有直接的強制性，權利則要依賴權力為中介，只具有間接強制性。權利雙方在法律地位上是平等的，在一定條件下，權利可以轉讓，而權力主體對其所被賦予的權力不能隨意轉讓或放棄，也不能不用或亂用，否則就是失職瀆職。比較而言，權力是單向的，體現(xiàn)的是自上而下的不平等關系，突出管理與服從。當然，權力與權利之間也存在著密切的關聯(lián)。權力以權利為基礎，同時又以實現(xiàn)法律意義上的權利為目標。反過來，權利又在一定意義上制約著權力的生成與發(fā)展。當然，權利的實現(xiàn)也有賴于權力的合理化推動與行使，二者統(tǒng)一于社會的客觀公共利益。

權利的倫理本質牽涉到內(nèi)在價值的雙關性。一方面，權利是權力的確證。作為一種具有效用性的“力”，權力的客觀存在源于社會公眾的托付乃至信任，在形而上層面，權力價值內(nèi)蘊與公眾的主觀期待是同一的，即同一于倫理普遍性?？梢?，公眾權益的維護與獲得，要有賴于權力的有效實施與推動。反之，公權力的效果與效能，也要通過社會公眾的權益維護程度體現(xiàn)出來。也正因為如此，才可以說權力與權利在社會公共性層面達到了倫理的同一。由于權力的賦予者、使用者以及受益者獲得了倫理的一致性，才能斷言權力的運行是健康的，權力與權利的倫理關系是健全的。權力與權利達到同一建構的社會也是社會公共信任得以生成的社會，它既是社會文明的體現(xiàn)，也是社會文明達到的手段。另一方面，權利不僅是權力公共價值的客觀性確證，同時又本身關切到公民自覺履行的義務。作為一種應然，義務象征著主體自由自覺的認知與行動取向。公民依法享有的權益本身也就同時蘊含有義務的價值內(nèi)涵，權益與義務是相輔相成的，既沒有只享受權益不履行義務，也不存在只履行義務不享受權利，任何的偏執(zhí)分裂都只可能走向抽象的形而上學，無論在理論還是實踐層面都無法獲得解釋?！皣业牧α吭谟谒钠毡榈淖罱K目的和個人的特殊利益的統(tǒng)一，即個人對國家盡多少義務，同時也就享有多少權利。”[黑格爾：《法哲學原理》，范陽、張啟泰譯，商務印書館1961年版，第261頁。]如在公民所能享有的各種權利中，公民依法享有知情權、監(jiān)督權、舉報權等，這既是公民依法享有的權益，同時也是公民應當自覺履行的義務。既是權益的享有，也是對權力的合理監(jiān)督。可見，只有達到權益享有與義務履行自覺的合理性同一，權力的運行才能不偏離方向，公民權益的現(xiàn)實保障才不至于落空。權力、權利與義務的這種潛在的倫理同一性是一種合理性的倫理價值生態(tài)設置，所呈現(xiàn)的是主觀與客觀的同一，個體善與社會善的同一，三者同樣統(tǒng)一于倫理的普遍性，同一于社會的公共利益，是社會公共信任建設的前提與基石。

“權力—權利”的生態(tài)合理性具有實踐基礎。不同的群體在權力與權利關系處理時會呈現(xiàn)不同的倫理表征。從權力的實施與執(zhí)行群體看，普遍存在只有權力而不履行義務或者使權利邊緣化的問題。部分權力的掌控者與執(zhí)行者把權力看作囊中之物，任意揮霍;也有人公權私用，當作自己升官發(fā)財?shù)墓ぞ撸钢嗔?，僭越權力公共性，這種情況既與掌權者的道德覺悟低下有關，同時又與社會整體監(jiān)督體系失調或者乏力有關。不僅違背了權力的公共性初衷，損害了權力賦予者的公共利益，權力透支的后果也一定會增大權力掌控者的職業(yè)風險乃至于生命風險。當然，公權力掌控者的權力使用異化、權利與義務意識弱化，社會公共利益的不斷被蠶食，最終會催生社會公共信任問題，也會進一步造成一定程度的政治安全問題。“國家之權乃是‘神器，是個神圣的東西。公權力姓公，也必須為公。只要公權力存在，就必須有制約和監(jiān)督。不關進籠子，公權力就會被濫用。”[《習近平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學習并講話》，2018年12月14日，http：//www.gov.cn/xinwen/2018-12/14/content_5348908.htm。]從公眾視角看，部分人對自己的權益缺乏認知力，與該群體所處環(huán)境、地位、文化水平密切相關。還有部分人認知到“權力—權利”的關系，由于屈服于權力的統(tǒng)治力，對自己應享有的權利不能做到據(jù)理力爭，而是選擇隨波逐流。更有甚者，對自我所應享有的權利隨意轉讓，乃至于棄權，這種情況存在于經(jīng)濟不發(fā)達地區(qū)尤其是農(nóng)村地區(qū)居多。在農(nóng)村地區(qū)的倫理關系比較單一、固化，部分人出于人情、面子，在關切到權益保護的時候，不能從義務感、責任感、使命感出發(fā)，缺乏社會的公平、正義高度，呈現(xiàn)出權利維護、義務行使的意志軟弱性，寧可自己吃虧，也不能得罪人。如上種種，使“權力—權利—義務”的形而上學合理性的理念設計在實踐生活中得不到體現(xiàn)。權利、義務的缺位會使權力異化的空間與機會大大增加，進一步又會損害公眾的權利，進而形成“權力—權利—義務”的惡性循環(huán)，公共利益被損害的同時，社會治理過程中的良好政治生態(tài)也無法生成，社會公共信任問題頻發(fā)。

政治領域公民義務感的培育就是要打造風清氣正的政治生態(tài)。政治領域公民權利意識的覺醒、義務感的增強，要著力強化制度的客觀性，夯實制度的公信力。從政治領域看，公民義務感的培育不僅在于其權利認知水平的提升，同時更在于公眾對政府、公職人員尤其是公共制度的信任程度。政治領域制度的客觀效能及其公信力與公眾權利意識的覺醒、義務感的增強成正相關。具體而言，制度的制定要力求最大限度反映一定歷史時代的社會客觀性，要立足時代發(fā)展的需求，使制度倫理既具有當下的現(xiàn)實性更具有未來社會發(fā)展的前瞻性，反映程度越高，客觀性呈現(xiàn)越是科學?！斑@些法規(guī)構成特殊領域中的國家制度，即發(fā)展了的和實現(xiàn)了的合理性，因此它們就構成特殊領域的國家基礎及個人對國家的信任和忠誠的基礎;它們是公共自由的支柱，因為在這些制度中特殊自由是實現(xiàn)了的和合理性的，所以它們本身就是自由和必然性的結合。”[黑格爾：《法哲學原理》，范陽、張啟泰譯，商務印書館1961年版，第265頁。]在制度執(zhí)行過程中，要力求做到公開、公正、透明，真正做到有法必依、違法必究。尤其要涵養(yǎng)政府公務員的職業(yè)精神，踐行公共精神，真正成為連接政府與群眾的橋梁，切切實實把維護群眾利益作為自己的宗旨。而對現(xiàn)實中僭越制度公共性、損公肥私的行為要堅決予以嚴懲，真正做到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唯有使公眾信賴制度，凸顯權力、制度的公共效能，人們才會具有維護權力的認知、行動自覺，由此生成自覺的權利意識與自發(fā)的義務感。

經(jīng)濟領域義務感的培育即是要做到財富分配的正義性。經(jīng)濟領域的核心問題是財富分配，財富分配的方式與分配結果不僅影響到經(jīng)濟的正常運行，同時也因為經(jīng)濟在國民經(jīng)濟生活中的支配性地位，又會間接地制約著諸如政治、文化及社會生活諸領域的發(fā)展態(tài)勢。作為社會公共領域的組成部分與呈現(xiàn)方式，社會經(jīng)濟領域不同于社會政治領域，而更多地涉及到“義與利”的關系?！傲x與利”究竟何者為先則會導致社會經(jīng)濟領域甚至整個社會生活領域呈現(xiàn)出不同的倫理道德鏡像。自古至今，“以義制利”[《墨經(jīng)》：“利，義也。”墨家認為：利為天下國家之利，是愛人、利人、有益于天下人的行為，不是個人的私利。

荀子闡述得最為深刻，他從人的自然屬性出發(fā)，承認人的物質利益，主張義利兩有，二者都不能否定，但是，他更主張“以義制利”，認為“先義而后利者榮，先利而后義者辱”（《荀子·榮辱》）。]自始至終都是社會的價值期待與社會發(fā)展的方向與主流，所謂“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論語·里仁》）意思是君子懂得的是道義，小人懂得的是利益。其中，“君子喻于義”就關切到義務感與權利意識的確立問題。在一個正常的社會經(jīng)濟形態(tài)中，如果只有利益而缺乏社會發(fā)展的權利意識與義務感，則所謂的“利”終究只能是曇花一現(xiàn)，“原子式”的發(fā)展，最終必然是社會在相互擠壓中的灰飛煙滅。這就意味著，在社會經(jīng)濟生活中，人們不能只為貪圖小利而把自我蛻化為原子化的個體，而失去人之為人的公共意義。而是要在適度追求利益的同時，自覺認知到自我是公共人的價值定位，是社會存在的一分子，公共性始終是個體存在的真正價值所在。這就要求在社會的經(jīng)濟生活中，要拋棄那種急功近利的做法，始終秉持社會倫理普遍性的存在意識，以社會發(fā)展的義務感約束自己，充分利用自己的公民權益，監(jiān)督權力的運行，從自我做起，堅決反對官商勾結，克服在社會經(jīng)濟活動中彼此傾軋的短視行為?？梢姡鐣?jīng)濟生活中的分配正義，既不能完全依賴于政府的外在強制，也不能依賴于制度的自發(fā)運行，而更多地要立足于社會經(jīng)濟生活中的市場主體自覺，這既是社會經(jīng)濟生活正常運轉的需要，也是社會“權力—權利”倫理生態(tài)正?；那疤釛l件。

文化領域公民義務感、權利意識的涵養(yǎng)就是要積極弘揚與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社會主義的主流文化意識形態(tài)，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新時代的馬克思主義，是社會發(fā)展價值指引與行動綱領。從所包含的內(nèi)容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有24個字，關涉到國家、社會、公民三個層面的闡述。國家層面是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社會層面是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公民層面是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三大層面既有區(qū)分，又有聯(lián)系，形成完整的價值體系。從哲學層面審視，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內(nèi)在主旨是自由，當然是歷史唯物主義視野中立足生活實踐基礎上的自由，所倡導的是公民與國家、個體與社會的倫理性同一，因而也是個體善與社會善的同一。在社會公共信任建設的征程中，權力倫理的健康發(fā)展自然離不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倡導與踐行。其中，公民層面所倡導的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是以公民的義務感、權利意識為前提。公民擁有義務感、權利意識，則表明公民是社會的主體，主體的倫理本性是自覺、自為，是立足于社會公共利益的自發(fā)性行動，是一種應然的行動意志，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內(nèi)在價值旨趣上殊途同歸。當然，倡導與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還不只是促使人們在主觀意識上形成倫理的同一，還要在實踐生活中形成主觀與客觀的同一。唯有如此，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才能說不是概念的而是理念的。“哲學所研究的是理念，從而它不是研究通常所稱的概念?！盵黑格爾：《法哲學原理》，范陽、張啟泰譯，商務印書館1961年版，第2頁。]無論是公民與國家之間、個體與社會之間還是人與人之間都要形成義務感、權利意識的自由與自覺，既要享受應得的自我權益，又要履行應盡的義務，尤其是關切到自身權益或者國家社會公共利益的時候，要本著主體的自覺性原則，從公共利益的維護出發(fā)，充分發(fā)揮自我的自主性、能動性與創(chuàng)造性。唯有如此，才能形成個體與公共的良性互動，權力與權利和諧共生的倫理價值生態(tài)才能得以生成，社會公共信任的建設也才有可能獲得契機。

社會公共領域公民權利意識、義務感的培育要借力于公共事件中的倫理教育以及公共人物的示范引導。公共事件作為一種偶然性，是社會倫理普遍性的一種呈現(xiàn)方式。作為普遍性的偶然呈現(xiàn)，政府對公共事件的處理方式與處理結果、社會輿論傳媒對公共事件的傳播性質都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與制約著公眾的價值與看法。公共事件的公開、公平、公正的處理方式有利于公眾在其中發(fā)現(xiàn)自我，明確自我的權利所在、所要承擔的職責與義務，對于公民公共精神的培育、權利與義務意識的增強具有直接的引導作用。對于公共事件處理有方、得到公眾認可的公職人員，政府要在各層面予以物質與精神的褒獎，反之，則依法處理、嚴懲不怠。社會公共輿論傳媒應該本著職業(yè)精神與職業(yè)良知，發(fā)揚公共精神，對公共事件要持續(xù)關注，為公眾認識自我打造良好的輿論平臺。既要反對無聊的看客心態(tài)，更要杜絕為了一己之利挖秘密、曝丑聞、捏造事實等有失良知的利己惡行，要擺正態(tài)度，充分發(fā)揮輿論傳媒在社會公共信任建設過程中的橋梁與紐帶功能。公民權利意識、義務感培育除了要充分借助公共事件的倫理平臺，還要充分發(fā)揮社會公共領域道德模范的引領力。作為社會發(fā)展的力量，道德楷模是主體，具有自為的自主性、能動性與創(chuàng)造性，無論在何種行業(yè)，道德楷模都是權力執(zhí)行、權利維護、義務自覺的代表。學習道德楷模就是要學習他們一心為公的道德品質，既享受權利，又能自覺踐行義務?！皬挠⑿廴宋锖蜁r代楷模的身上感受道德風范?！盵《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三卷），外文出版社2020版，第337頁。]對道德楷模的先進感人事跡、崇高的道德品行要借助信息技術手段，以喜聞樂見的方式予以傳播，切忌那種把道德楷模媚俗化、利益化的做法，要讓道德楷模活在人們身邊，而不是掛在墻壁上、刻印在書本上、流傳于網(wǎng)絡中，成為推進社會風尚建設的主力軍，推動權力健康發(fā)展。

綜上，脫離權利監(jiān)督的權力就會偏離權力的價值本真而走向抽象或任性，損害的不僅是公眾的利益，同時也會扭曲權力執(zhí)行者、政府形象乃至社會的倫理風尚。由此，“權力—權利”的生態(tài)建構不只是權力或者權利的單向度問題，而且是事關政治安全的重大社會公共性問題。在倫理的實踐場域，忽視乃至忽略權利、只享受權利不履行義務等等現(xiàn)象層出不窮，嚴重危及到社會公共信任的生成以及社會的健康發(fā)展。培育公民的責任意識、權利意識以及義務感迫在眉睫。政治領域要著力于制度客觀性建構、經(jīng)濟領域要關注分配的正義性、文化領域要積極培育與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社會公共領域既要在公共事件中實施有效的公民教育，在日常生活中又要發(fā)揮道德楷模的引領力。唯此，健康的“權力—權利”倫理才能有效互動，社會公共信任建設才有可能。

六、 結? 語

在政治倫理的文化情境中，政治領域的權力倫理具有重要的社會公共信任價值，要求權力的執(zhí)行者要恪守職業(yè)精神、秉公執(zhí)法，充分踐行與實施權力的社會公共性本質，這既是公眾權益維護的需要，也是社會政治安全建設的必須，更關切到個體善與社會善的和諧統(tǒng)一。而作為倫理的價值體系，政治領域的權力建設不只是處在社會公共信任建設中的“孤島”，而且輻射到經(jīng)濟、文化及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這就意味著社會公共信任中的權力建設不只是政治領域的論題，又是社會倫理價值體系中的論題?！敖?jīng)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盵《習近平談治國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94頁。]特別是“政治—經(jīng)濟”的密切關聯(lián)，決定了經(jīng)濟領域的分配正義對政治領域權力倫理生態(tài)維護、社會公共信任建設具有重要基礎意義，不僅能左右政治領域權力倫理建設，也會波及其它領域的方方面面。因此，維護經(jīng)濟分配正義既是經(jīng)濟健康發(fā)展的需要，也是社會公共信任建設的必須，是當前與今后必須重視的重大議題。

（責任編輯：林賽燕）

收稿日期：2021-01-27

作者簡介：卞桂平，哲學博士，南昌工程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公共信任建設的倫理基礎研究”（編號：19BZX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