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特的“必修課”

錢思語

老媽的嘮叨，是我每天的“必修課”，想逃都逃不了，想不聽都不行。她的嘮叨中，有對我學(xué)習(xí)的要求，有對我生活的約束，有對我言行的不滿，偶爾還會有對我隱私的刺探……總之，每回都要把我嘮叨得暈頭轉(zhuǎn)向、跪地求饒。下面，我就擷取幾則生活中的“花絮”，來展示一下母親大人嘮叨的功力以及本人在聽她嘮叨時畏首畏尾、找不著北的慘狀。

關(guān)于考試目標(biāo)

“這次考試考不好，要揭了你的皮！”老媽斜躺在美人榻上，杏目圓睜，面露殺氣，嚇得我一溜小跑，抱頭鼠竄，口中忙不迭地應(yīng)道：“老媽饒命，小的這就去復(fù)習(xí)?！?/p>

“回來！”老媽雷霆又起，我只得乖乖退回，聽候她發(fā)落。只聽她緩緩開口：“這次期中考試你的目標(biāo)是什么？”

“保住班級前十。”我心虛地敷衍著。

“什么？”老媽勃然大怒，“國家經(jīng)濟(jì)都世界第二了，你就保個前十？我跟你說，起碼前五！去把所有古詩背熟了，我等下查你默寫！”

“書上有的古詩不要背……”我小聲辯解。

“什么不要背，只要是書上的，都要背！還不快去！”

我無言垂淚，轉(zhuǎn)身回房間凄然寫下：

期中至兮要考試，時不利兮心陰郁?？疾缓觅饪赡魏危蠇尷蠇屇稳艉?？

寫完后放在桌上。孰料，第二天紙上竟多出了兩行字：

考試遠(yuǎn)非垓下，復(fù)習(xí)好過別姬。

不用猜都知道是誰寫的。老媽不光用嘴“嘮叨”，還用筆“嘮叨”，我只有哭笑不得的份了。面對這樣的“暴君”，我能怎么著？聽話唄，從命唄。

關(guān)于報補習(xí)班

“我今天給你報了兩個補習(xí)班——數(shù)學(xué)和英語，周六和周日上課，那兒有時間表，你自己看一下。”吃飯時，老媽云淡風(fēng)輕地說。

聽了這話，一股怨氣立即從我胸腔里洶涌而上。

“你怎么能這樣？你都沒有問過我的想法就擅自報名！”我倏地站了起來咆哮道。

“你給我坐下！什么事都問你還不把我給累死！再說就算我問了你，你會同意嗎？周末給我乖乖去上課！多考一分，干掉千人。都啥時候了，你還真不著急??！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還有，吃完飯把碗給洗了！”我媽瞪著眼睛，扯著嗓子對我吼道。

我一邊不服氣地嘟囔“頂了幾句嘴，就罰我洗碗”，一邊心不在焉地收拾碗筷，結(jié)果摔碎了一只碗?！澳阍趺催@么不小心啊！洗個碗都三心二意的，都在想啥啊！學(xué)習(xí)上可不許這樣……”老媽又開啟嘮叨模式了。

“真是煩死了！三句話不離我的成績，每天就知道像唐僧念緊箍咒一樣念念念，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她卻從不覺得累！又是讓我上補習(xí)班，又是逼我做家務(wù)，別的同學(xué)都過著輕松愉快的周末，憑什么我就不行？”

滿腹煩憂的我一屁股坐在書桌前，在日記本上寫下了上面這段話。

關(guān)于收拾房間

“你這房間哪能住人?。〖兇庖回i窩??！你絕對不是我生的，你說我怎么會生出你這么個不講衛(wèi)生的女兒！”

老媽一邊把我桌上的草稿紙、果殼往垃圾桶里扔，一邊數(shù)落我。而且越說越氣，弄得我坐也不好站也不是。在緊急阻止了她把我未寫完的試卷塞進(jìn)垃圾桶后，我嘀咕了一句：“媽，你這是潔癖?。　蔽以捯粑绰?，她就火了，坐在床邊像個社會底層的怨婦一般數(shù)落開了：

“你不講衛(wèi)生還有理啦？”

“什么潔癖啊，我正常得很！”

“我看你呀，刨個坑就能睡。”

…………

看著她說得唾沫四濺，我忽然想到了武俠小說中的一件令人心驚膽寒的暗器——暴雨梨花針。

房間收拾得差不多了，老媽也嘮叨夠了，她端起垃圾桶，對我沒好氣地來了句：“你把被子疊一下，我去扔垃圾?！?/p>

聽著大門“砰”的一聲被關(guān)上，我長吁了一口氣，搖頭苦笑，開始疊被子。

關(guān)于刺探隱私

“今天怎么回來的？”

每天晚自習(xí)回家，老媽不是詢問我的學(xué)習(xí)情況，不是問飽問饑，不是噓寒問暖，而是劈頭來這么一句審訊式的打探。這句話的緣起是，高三上學(xué)期一次體育課上我扭傷了腳踝，晚自習(xí)回家時高大帥氣的體育班委架著我的胳膊把我送到我家電梯口，不料被老媽撞了個正著。

回到家中后，老媽沒有詢問我的傷勢，而是嘮叨著追問那個男孩是誰，人品如何，成績怎樣，憑什么由他來送我，我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抑或那家伙對我有心……甚至最后還要“驗傷”，看我是不是情急之下的掩飾和借口！

好在她看到了我紅腫的腳踝，知道了體育班委就住在我家后面那幢樓，他送我回家純屬順路，了解了人家成績頂尖年年“三好”從無“緋聞”……這才慢慢消除了疑慮。不過從此以后她對我多了一層戒忌：她會時不時地在回家的路上等我，沒空接我時便會習(xí)慣性地問上一句讓人耳朵都要聽出老繭的“今天怎么回來的”，以此作為對我的敲打。而且從此以后她還會在我接電話時借故走近以搞清楚對方是男生還是女生，在收拾房間時留心我草稿紙上的文字，甚至常常跟老師和同學(xué)側(cè)面打聽我平素愛跟哪些人接觸……

全怪那次扭傷，讓我這個一直是同學(xué)眼中無性別感的“中性人物”一下子被老媽圈進(jìn)“戀愛易感人群”，害得她耗費精神時時刻刻關(guān)注我的同行者、身邊人和通話者……

除了這，老媽對我的嘮叨中又多了一項重要內(nèi)容：別與異性過從甚密，女孩子要懂得愛惜羽毛，要珍惜青春……

這就是老媽的日常功課——嘮叨，有那么一點可恨，有時又有那么一點可愛，讓人愛也不是，恨又不是?？磥碇挥小澳鎭眄樖堋钡芈犗氯グ??？傆幸惶?，我會長大，也要離家——到那時，老媽是否還會對我一口氣說上這么多呢？如果不會，我會不會覺得失落，會不會懷念？

【簡評】本文語言生動幽默，人物語言傳神且富有個性，人物形象在簡練的勾勒中躍然紙上。善解人意的孩子都明白，父母親有時讓人難以忍受的“嘮叨”包裹著的乃是實實在在的愛心。正如文末所言：“到那時，老媽是否還會對我一口氣說上這么多呢？如果不會，我會不會覺得失落，會不會懷念？”這品嘗出了媽媽的嘮叨中的一腔愛意。文章對老媽的嘮叨有三分埋怨但更含七分理解。（王淦生）

【他山之玉】卜世仁冷笑道：“再休提賒欠一事。前兒也是我們鋪子里一個伙計，替他的親戚賒了幾兩銀子的貨，至今總未還上。因此，我們大家賠上，立了合同，再不許替親友賒欠。誰要錯了，就要罰他二十兩銀子的東道。況且如今這個貨也短，你就拿現(xiàn)銀子到我們這不三不四的鋪子里來買，也還沒有這些，只好倒扁兒去。這是一。二則你那里有正經(jīng)事，不過賒了去，又是胡鬧。你只說舅舅見你一遭兒，就派你一遭兒不是。你小人兒家，很不知好歹，也到底立個主意，賺幾個錢，弄的吃的是吃的，穿的是穿的，我看著也喜歡。賈蕓笑道：“舅舅說的倒干凈。我父親沒的時節(jié)，我年紀(jì)又小，不知事。后聽見我母親說，都還虧舅舅們在我們家中作主意，料理的喪事。難道舅舅就不知道的，還是有一畝田、兩間房子，如今我手里花了不成？巧媳婦做不出沒米的粥來，叫我怎么樣呢？——還虧是我呢，更是別的，死皮賴臉，三日兩頭兒來纏著舅舅，要個三升米、二升豆子的，舅舅也就沒有法呢?！辈肥廊实溃骸拔业膬海司艘?，還不是該的。我天天和你舅母說，只愁你沒個計算兒。你但凡立的起來，到你大房里，就是他們爺兒們見不著，便下個氣，和他們的管家或者管事的人們嘻和嘻和，也弄個事兒管管。前兒我出城去，撞見了你們?nèi)坷锏睦纤?，騎著大叫驢，帶著五輛車，有四五十和尚道士，往家廟去了。他那不虧能干，這事就到他了！”賈蕓聽他韶刀的不堪，便起身告辭。

——曹雪芹《紅樓夢（第二十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