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水千山娘子關

劉媛

娘子關南門

娘子關位于山西與河北兩省的交界處，往西是山西省陽泉市平定縣，往東是河北省石家莊市井陘縣，有“萬里長城第九關”之稱。世人對長城關口的排序有多種多樣，娘子關為什么是第九，以及之前的八個關口都有哪些，各種說法并不完全統(tǒng)一，但有兩個關鍵詞一定繞不過去，那就是長城的“內(nèi)三關”與“太行八陘”（陘，音xing）。

“內(nèi)三關”指居庸關、紫荊關、倒馬關，娘子關地處倒馬關的西南方。對著地圖畫一條虛線連接起這四道關，如同“八”字左邊的那一撇，又如同一條有力的臂膀，北京城就在胸口的位置，長城把來自高原上的軍事威脅擋住了。“太行八陘”指黃土高原與河北大平原通過太行山的八條通道，分別是軍都陘、蒲陰陘、飛狐陘、井陘、滏口陘、白陘、太行陘、軹關陘。其中，軍都陘里有居庸關，把守北京去懷來、宣化、內(nèi)蒙古草原的天然通道;蒲陰陘在今河北省易縣西紫荊嶺上，山嶺有紫荊關，是北京到山西大同、代州之軍事要道;飛狐陘位于今河北省淶源縣北和蔚縣之南，倒馬關并不在其上，但卻在這條路的東出口處。

娘子關東門

至于娘子關，在井陘的西口附近。井陘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即享有盛名，《呂氏春秋》記載為“天下九塞”之一，與雁門關、居庸關齊名。井陘也有關，稱土門關、土門口、井陘關，位置在今河北省鹿泉市西南東土門村，也是井陘的最東端。而井陘的西端在今山西省平定縣東北的舊關，娘子關在北，舊關在南，直線距離只有十來公里，兩關隔山相對，共同扼守著太行山的井陘口。

娘子關的歷史也要從戰(zhàn)國時期算起，到了唐朝，在此設立承天軍，修建“承天軍城”，宋代建“承天寨”，明代為“承天鎮(zhèn)”。娘子關之名最早見于金人元好問《游承天懸泉》詩，有“娘子關頭更奇崛”之句。關于“娘子”的來歷，民間傳說是唐高祖李淵的三女平陽公主在此駐軍得名。也有說是因為“妒女”的緣故，《元和郡縣志》說，春秋時晉國介子推的妹妹介山氏焚死綿山，后人為之在這里筑妒女祠。明代顧祖禹在《讀史方輿紀要》中說，凡“婦人服靚妝”經(jīng)過妒女祠時“必興雷電”，大發(fā)嫉妒，故稱為妒女，娘子關因此得名?！段簳酚涊d：“石艾前漢屬太原，后罷，晉屬。真君九年罷，孝昌六年復故名上艾，后改。有井陘關、葦澤關、董卓城、妒女泉及祠?！笨梢姸逝绕疥柟髟绲枚?，而且娘子關一帶最早修筑的關口叫作葦澤關，遺址距離娘子關址不遠。

太舊高速山西口舊關

固關古道

舊關所在位置今有同名村莊“舊關村”，山西的第一條出省高速公路名叫“太舊高速”，即指太原到舊關，高速出省口收費站的名字就叫“舊關”。舊關往南約4公里另有一座長城關口叫固關，曾用名“故關”（一說“故關”指舊關），所在村莊名叫“新關村”。這樣一來，方圓十多平方公里的范圍內(nèi)，分布有娘子關、葦澤關、舊關、固關（故關）這四個不同的長城關卡，一般人很容易搞迷糊。對此，李少文先生指出：“明初井陘西口路分兩岔，北岔葦澤關，南岔故關（舊關），兩關相隔二十六里。明朝嘉靖年間（1522-1566）又從葦澤關分出娘子關，由故關分出固關，都是從原址東移數(shù)里而建的新關，用意還是防范和收稅。所以，井陘西口至少兩組四關，南組是故關和固關，北組是葦澤關和娘子關。（《明長城通覽》，清華大學出版社，2015年1月第一版）”以大白話對這四個關口進行簡單明快的梳理，倒可以令人迅速地一目了然。

從娘子關長城俯瞰綿河大橋

娘子關瀑布

今天的固關長城已經(jīng)是一個景區(qū)。據(jù)已故長城專家羅哲文先生考證，這里的長城始建于公元前369年的戰(zhàn)國時期，為中山國長城。明萬歷十七年（1589年），復修固關長城的同時在此建關設城。固關長城分南北兩段，南段固關經(jīng)將軍峪至白灰村口，長約7000米;北段至娘子關嘉峪溝，長約13000米。長城依著山勢用石頭砌筑，有炮臺、烽火臺、哨臺、敵樓，游人登臨到長城上慢慢攀爬到高處，可見遠近村落人煙繁密，307國道、太舊高速路穿城而過，車輛川流不息。

今天的娘子關已經(jīng)是一個4A級風景名勝區(qū)了。今人看到的娘子關城為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所筑，修筑在綿河岸邊的高處，依山靠水，兩翼是依山勢升起的長城。關城有南、東兩座城門，均為磚券門洞，南門上方所嵌石匾寫著“京畿藩屏”四字，上有門樓，城樓上有“天下第九關”木匾，門洞前是近百米的石頭古道。東門上方所嵌石匾寫著“娘子關”三字，旁邊有文保碑。關城內(nèi)如今已住滿了居民，有關帝廟、真武閣等，城內(nèi)民宅、街道多保持原貌。

在娘子關景區(qū)，除了爬山看長城，還有水上娛樂項目，可以乘船游綿河，遠處有平陽湖。山水相連處的絕壁上修了一段玻璃棧道，還有一座玻璃高架橋。沿著水邊游玩時，時不時可見正太鐵路上駛過火車，轟隆隆過了河，又馬上鉆進山肚子里消失不見了。娘子關還以瀑布出名，“娘子關瀑布”從高處仿佛平地涌出，又順著懸崖峭壁而下直接匯人綿河，瀑布旁又有水簾洞、趵突泉等，山水景色宜人。

更為有趣的是，娘子關村幾乎家家門前院內(nèi)流水，路邊處處有溪流涌泉。800多戶人家的院落依山而建，順水而居，小溪與街道幾乎并行，隨處可見小橋，農(nóng)戶人家院子里更有一處處水磨，以水力帶動磨面。由此使得娘子關出產(chǎn)一種獨特的美食“娘子關壓餅”，以水磨生產(chǎn)的玉米面粉，加上花椒葉等調(diào)制成稀糊狀，再用壓餅鏊壓成，成品既酥脆又耐嚼。都是村民在家門口以特制的工具現(xiàn)場加工，制作的過程就已經(jīng)香味撲鼻令人垂涎，而價格又極為親民。來到娘子關村，手舉著一個香噴噴的壓餅，順著小溪流信步走街串巷，隨處看看老房子老院子，實在是極好的旅行滋味，而且壓餅因干脆而耐儲，也是極佳的旅游紀念品。

娘子關還有一處獨特景觀，那就是綿河大橋。大橋全長245米，站在娘子關城樓上可以看到全貌。引橋是具有中國特色的古老石拱橋，橋南為六孔，橋北為一孔;主橋為西式的三孔鐵橋，每孔長50米，石砌橋墩，上架鋼梁，所有構(gòu)件全部由鉚釘固定，全橋沒有一處焊接。這座橋修筑于1905年，由現(xiàn)代著名建筑師、結(jié)構(gòu)工程師古斯塔夫·埃菲爾設計，由施耐德鐵器（現(xiàn)施耐德電氣）建造。1889年，由古斯塔夫·埃菲爾設計，施耐德電氣建造了世界著名建筑——法國埃菲爾鐵塔，是巴黎的城市地標和最高的建筑物。埃菲爾鐵塔和綿河大橋的修筑年份相距僅16年，從框架結(jié)構(gòu)、建設方法、使用材料可以看出，二者屬于同一設計思路和制造工藝。倘若沒有去過巴黎看看那座高聳的鐵塔，到娘子關來看看躺下來變成了綿河大橋的鐵塔，或者塔和橋都看過后做個細節(jié)對比，也是一件饒有趣味的事。

娘子關村水上人家

中國歷史文化名村梁家村

娘子關的東西兩面附近，河北與山西境內(nèi)分別有幾個古村落，人文古跡遺存完好，均為中國歷史文化名村。陽泉有小河村，是中國近現(xiàn)代女作家、革命活動家、“民國四大才女”之一石評梅女士的故鄉(xiāng)，石評梅（1902-1928）與五四運動健將、山西籍最早的共產(chǎn)黨人高君宇為親密伴侶，去世后與高君宇一起安葬在北京陶然亭。小河村有關帝廟、觀音庵、石家祠堂、李家祠堂、竇家祠堂等，代表性的大型宅院有石家大院、李家大院、石家老院等。河北省井陘的小龍窩村、梁家村、于家石頭村等距娘子關都很近，其中于家石頭村為明代著名將領于謙的后人所居。這幾個村相距并不遠，它們的共同特點是傳統(tǒng)建筑類型非常豐富，主要為磚木結(jié)構(gòu)房屋和磚石結(jié)構(gòu)的拱券式窯洞，但具體到各村內(nèi)又有自己的人文特色，幾個村子絕不雷同。

陽泉市不光因娘子關而聞名，百度公司創(chuàng)始人、董事長兼首席執(zhí)行官李彥宏也是陽泉人，還有當代“中國科幻第一人”著名陽泉作家劉慈欣，他的科幻小說《三體》曾獲第73屆雨果獎最佳長篇故事獎，這是亞洲人首次獲得此獎。以筆者幾乎走遍所有山西長城的經(jīng)驗看，娘子關長城所在的山水、人文以及附近古村落所呈現(xiàn)的獨特風貌極為珍貴，甚至可以說在明長城沿線是絕無僅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