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薺菜

郭世明

薺菜的生命力極強。

從前，在農(nóng)村，房前屋后，墻角旮旯，薺菜有的是，更不用說麥地田野里了。薺菜對土壤的適應(yīng)性強，無論土地是否肥沃，還是土壤是否疏密，只要它落地生根，便腳踏實地，默默等待春風(fēng)惠雨。冬寒未盡，春寒還料峭時，它便開始吸收養(yǎng)分，儲存能量，舒展筋骨了。細(xì)心的你這時就會發(fā)現(xiàn)，小路邊、田埂旁，乃至濕漉漉的墻根下，稀疏的三角形葉子已探出了腦袋，纖細(xì)綠莖的薺菜和那些蓬勃而張揚的肥碩油綠的野菜相比，自有幾分單薄和孤苦的氣質(zhì)，不禁讓人憐愛駐足。

北國的早春， 還是冰封大地，白雪皚皚，田野里見不到一絲綠意，而中原大地的田野里早已經(jīng)綠油油地逼你的眼：灰灰菜、馬齒莧、苦苣、苦荬、黃鵪菜、蒲公英，特別引人注目的當(dāng)然是那時刻散發(fā)著淡淡芳香、遍地嫩綠的薺菜……是的，似乎只有等到薺菜遍地，清香飄蕩，我們才能從空氣中嗅出中原大地春天的氣息。

對薺菜，我有一種深深的情結(jié)。

常常想起小時候跟著母親到地里挖薺菜的情景：提著籃子，帶上小挖鏟，在母親身后，蹦蹦跳跳?？吹绞煜さ乃j菜就奔過去，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用小鏟子連根挖起。如果一不小心鏟高了，斷了莖，薺菜葉子也就會散落在地上。兒時的我總想和母親比賽誰先挖滿籃子，當(dāng)看到母親籃子里的薺菜越來越多時，我就有點兒手忙腳亂了，后來，我干脆就連不熟悉的野菜也統(tǒng)統(tǒng)不放過……看到自己腳邊滿滿一籃子的野菜，滿滿的成就感充盈心中。挖的是薺菜，留下的是念想，放飛的是心情，累并快樂著。結(jié)果固然重要，而那種尋找和發(fā)現(xiàn)的過程，盡情享受大自然的饋贈，也總會讓我歡呼雀躍，興奮不已。

回家后，和母親一起把與薺菜葉片很像的黃鵪菜、蒲公英挑出來，再把薺菜仔仔細(xì)細(xì)擇洗干凈。一陣忙碌過后，用自己的勞動換取了飯桌上濃郁的薺菜香：清香十足的薺菜糊糊，薺菜素餃子，或混著小鮮肉的薺菜葷包子……特別是看到包裹著濃郁春天味道的薺菜春卷，我和姐弟們早已迫不及待，垂涎三尺了。品嘗著自己親手采挖、參與擇洗、制作的薺菜春卷，我的心里更是美滋滋的。香氣四溢，唇齒留香的薺菜食品，不僅為家人的生活增添了一道舌尖上的美味佳肴，也為我留下了童年最美好的記憶。

后來，因工作原因，我遠(yuǎn)離了生我養(yǎng)我的鄉(xiāng)下故土，搬家到了縣城。十多年來，盡管我和妻兒經(jīng)常回家看望仍堅持住在鄉(xiāng)下的父母，卻很少有機會和愛人、孩子一起再牽著母親的手一同到田野，訪綠色，探春意，挖野菜，吃薺菜;很少再有閑情逸致去觸摸一種歸真返璞的生活情味了。難怪白居易也會感嘆：“碧荑紅縷今何在，風(fēng)雨飄將去不回。惆悵去年墻下地，今春唯有薺花開?！比缃?，由于人工大棚種植，人們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新鮮可口的薺菜，但其口感和野生的相差很多。野生薺菜的營養(yǎng)價值豐富，可謂百蔬之冠，所以，每到初春前后，母親都會把自己親手挖的新鮮野薺菜擇洗干凈后讓我們帶回城里吃。哦，我想起來了：有一種思念叫牽腸掛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