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蕁
與我刻板印象中的新疆聯(lián)想起來的,是吐魯番的葡萄,綠色,成串,飽滿剔透;然后是橙紅色的巖石沙礫,是火焰山,是明晃晃的陽光直射下冒著熱氣的街道,空蕩蕩的午后漫無邊際要等很久才能迎來溫柔爽朗的晚風。
6月里,我的一位師姐去了趟新疆,7月初才返程。期間她拍的每張關(guān)于新疆地區(qū)的風景照,我都會點開看,然后默默點贊。我從早前想過要去新疆,今年讀《阿勒泰的角落》的時候,這個想法就更加強烈了。
和師姐的情感并不深厚,兩個人的相識卻還算有緣。當時學院有意向創(chuàng)辦新的社團,我們?nèi)チ?,因而有過幾面之緣,互加了好友,才發(fā)現(xiàn)她和我來自同個城市,漸漸地,她開始忙實習的事情,我們自然少了再聯(lián)絡的契機,還是后來在她更新的朋友圈動態(tài)里了解到,原來我們都給小博寫過稿。
我從小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前前后后搬過幾次家,沒有固定的鄰居玩伴,常常一個人玩兒,怕生。當年紀漸長,意識到自己過于內(nèi)向,開始更主動地去交朋友,自告奮勇參加集體活動,以至于后來偶爾出去外面走一趟,在精神飽滿的狀態(tài)下,也會喜歡和陌生人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其實我嘴拙,多數(shù)時候沉默,想開口交流,卻覺腦袋空空,所以埋頭寫著字,時而回想起當年那個女孩對著手機邊哭邊對她父親說:“我和我媽沒話講?!?/p>
和我媽媽沒話講,和我爸爸講沒幾句可能想吵架,就是這么令人頭疼的局面。但我也明白人總要努力,然后去付出些什么再來談得到,慢慢反省自己是否像媽媽說的那樣自私,同時去理解他們的用意,還得自我鼓勵。當然,那個時間段可不是這么想的,人愛鉆牛角尖,還不悔改。
青春期里的想法,沖動、稚嫩、執(zhí)拗、奇怪、有意思。走過彎路摔過跤,虧欠過某些人,現(xiàn)在想來有些難過,所以如今想盡可能地回身邊人以尊重和包容。
當時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對世界充滿好奇,牢記自由和理想,做過行走江湖的夢,總有滿腔詩意與熱情?,F(xiàn)在呢,慢慢透過生活的窗,看到世界的不圓滿,理想變得朦朧,明白自由沒有絕對,行走江湖的夢,偷偷種在匆忙的旅途中。
我想,幾乎所有喜歡三毛筆下的撒哈拉故事的人,都會想要去沙漠走一趟吧,極端惡劣的天氣,茫茫無際的荒漠,身處其中,會不會被莫名的孤獨感吞噬呢?
想去西北很久啦,暗自查過廣深和新疆之間的往返機票,又悄悄看了下存款,根本沒有存款嘛。
盤纏不夠,總不能像玄奘一路化緣過去。
虔誠的玄奘,西行取經(jīng),風餐露宿,他的心裝的是真經(jīng),他的眼睛里是否裝下了天地的大美呢?
去年媽媽到廣州,我趁著周末過去,和妹妹陪她去珠江邊上看廣州塔,人頭攢動,站在人群里的她還是顯得很開心,看著游船也覺滿足。母親節(jié)想給她買項鏈,她說不用,讓我把錢攢起來,日后帶她去旅行。于是給她買了一條裙子,她也開心。
不管什么年紀,都難免為美景著迷,我很高興,她有這份憧憬。
童年時候,住過老舊的戲院,那兒就像一片被遺忘的后花園。從戲院門口進來走過一個下坡,就可以看見成片的牽?;ê颓嗖?,細長的小路邊種有幾棵荔枝樹,有一兩株竹子,還有其他并不粗壯的樹,再往深處走,花樹被修剪成拱形門,門后有幾間平房,三戶人家共用一口搖井。我們住在最末一間,屋前有大樹,在兩棵大樹之間綁上一個睡袋,就可以晃一個夏天。
蟬聲聒噪,無聊的午后,撿起地上的樹枝開始搗鼓樹膠。涼風習習的夏夜,搬出長板凳,坐在沒有大樹遮擋的路中間納涼,一邊看星星,一邊聽爺爺給我講他的經(jīng)歷。前方一片雜草茂盛,是幾乎不曾走過的地方,蛙聲此起彼伏。
后來,爺爺從過氣的戲院經(jīng)理成了中學的門衛(wèi)大爺,他也不卑不亢,獨自住了幾年門衛(wèi)室。在學校準備重建而又還未動工的那年,我和奶奶就在小飯?zhí)酶脑斓募易∠?,小飯?zhí)瞄_始拆了,我們還搬到課室住了一陣子,輪到拆課室的時候,我們又搬走啦。在那段時光里,我常常踩著三輪車在空蕩蕩的校道上狂奔,拿著粉筆在樹蔭底下的地板上畫《犬夜叉》。
所以印象中的夏天,是滿眼鮮活的綠影,而它還總在清風中搖曳著。
小鎮(zhèn)的春天是濕的,細雨連綿,墻壁和地板都在冒水。夏天來得早,走得晚,晴空刺眼,綠意蓬勃。秋天總似來非來,不是金黃色的,但秋風舒爽很討喜。入冬嘛,要慢半拍,天陰著,有被凍到發(fā)抖的時候,也有被熱到穿回薄衫的時候。住在被山丘包圍住的小鎮(zhèn),偶爾回家我還是會發(fā)出“哇,好美哦”的贊嘆。
江湖大,尋常百姓渺小如蟻,欲攢夠盤纏再動身的是我,但也許我已在江湖之中。行舟坐看滿河星,窄屋臥聽夜雨聲,萬物可愛,除了西北的落日圓,我們身邊一定也有可以治愈自己的大好風光,不要視而不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