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文本解讀

盛粹平

統(tǒng)編本五年級上冊的第一篇課文是郭沫若先生寫的散文《白鷺》。在短小的篇幅中，作者以極具特色的語言，將很平常的白鷺比喻為一首詩，淋漓盡致地表達了對白鷺的喜愛之情。課文所在單元的語文要素是“初步了解課文借助具體事物抒發(fā)感情的方法”，在課后練習中以“說說你從哪些地方感受到‘白鷺是一首精巧的詩”和“課文第6～8自然段描繪了三幅優(yōu)美的圖畫，請你為每幅圖畫起一個名字”來細化語文要素學習目標。目的很明確，就是在尋找詩意的過程中，體會作者是如何表達出對白鷺的喜愛之情的，這是從第二學段概括主要內(nèi)容轉(zhuǎn)變?yōu)榈谌龑W段的關(guān)注思想情感，體現(xiàn)了語文要素在目標要求上的螺旋式上升。

一、比喻背后的支撐

朗讀全文會發(fā)現(xiàn)，課文的開頭是用“詩”來打比方的句子：“白鷺是一首精巧的詩。”課文的結(jié)尾還是一個以詩來打比方的句子，“白鷺實在是一首詩，一首韻在骨子里的散文詩”。也就是說，初讀課文的第一印象和讀完課文的最后印象都是用詩的感覺來定位白鷺。很明顯，這種首尾呼應(yīng)是作者精心構(gòu)思的體現(xiàn)，但在課文中除了強調(diào)白鷺是一首詩外，從“精巧”到“韻在骨子里”則體現(xiàn)了對詩的內(nèi)涵認識的跨越，本質(zhì)也是對白鷺形象認識的提升。

作者為什么以詩為喻體來比喻白鷺呢？郭沫若有諸多身份，最先引人注目的是“詩人”。在新文化運動初期，他的代表作詩集《女神》站在了時代的前列，在新詩的發(fā)展中具有里程碑意義，以至于人們在讀郭沫若隨后寫作的一些著名的歷史劇時，還說他骨子里是個詩人，似乎在無意之中對接了作者對白鷺打比方中的那種獨特感覺，表明郭沫若詩人的氣質(zhì)和對詩的熱愛一直沒有改變。所以，每當生活中出現(xiàn)了感動心靈的事物比如白鷺，用詩來表達就是一種自然而然的選擇了。

課文中，白鷺使詩人深受感動的表現(xiàn)就在“一切都很適宜”這簡短的六個字中。這六個字用來概括對白鷺的感覺，能夠高度體現(xiàn)出郭沫若打心底里對白鷺的情有獨鐘?！耙磺小笔菑姆秶蟻碚f的，強調(diào)的是全部、所有，自然應(yīng)該包括外在形象和內(nèi)在氣質(zhì);“都、很”是從程度上來說的，突出的是所修飾的對象別人難以超越;“適宜”是從效果上來說的，表達的是一種不可替代的美好感覺。而詩帶給人的美好感覺也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這種相通，或許正是作者選擇以詩作比的一個重要的內(nèi)在因素。

二、對比凸顯出“適宜”

讀《白鷺》全文，最吸引人的還是下面的這段靜態(tài)描寫：“那雪白的蓑毛，那全身的流線型結(jié)構(gòu)，那鐵色的長喙，那青色的腳，增之一分則嫌長，減之一分則嫌短，素之一忽則嫌白，黛之一忽則嫌黑?！边@個長句子，自然會使人想起宋玉《登徒子好色賦》中那段著名的描寫美人的句子：“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作者在此把宋玉描寫美人的佳句稍加改造，用來描寫白鷺的“適宜”，無形之中讓人產(chǎn)生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有神來之筆的功效。

這個句子本身在描寫白鷺的外形時，寫到了色素和身段兩個方面的情形，卻體現(xiàn)出渾然一體的特點。前半句中，既寫到了全身結(jié)構(gòu)、蓑毛、喙、腳等白鷺外形可見的最明顯的身段部分，又注意了色彩方面的搭配，雪白配蓑毛、鐵色配長喙、青色配腳。其中所用的四個“那”，表示遠指，也是頗有講究的。一是白鷺是生活在大自然中的野鳥，一般是無法近觀的;二是遠觀之時，像眼睛、鼻子等更小一些的部件就可忽略了。后半句同樣也是既寫到身段又寫到了色彩，不過用的是同一種特殊句式“……之一……則嫌……”，目的就是強調(diào)天然玉成、不可有一絲一毫的人為改變。

這個句子既是對“色素的配合，身段的大小”的具體化，又是與白鶴、朱鷺、蒼鷺對比的結(jié)果。

如果僅僅看這一段描寫，白鷺的精美自然是無與倫比的，但實際上，白鷺是極其常見的，結(jié)果這種美因為習以為常居然被人們忽略了，而白鶴、朱鷺、蒼鷺等“不太尋?！钡镍B兒卻成了人們競相追逐、迷戀的對象。對此，詩人只是巧妙地拿出“色素與身段的適宜”作為標準，比出白鶴、朱鷺、蒼鷺等的不足之處，或者“太大而嫌生硬”，或者“大了一些，而且不太尋?！?，再用排比句式極盡鋪陳之能事來表達白鷺的高度適宜——經(jīng)典美。這樣的對比，是一種反其道而行之的用法，通常人們都喜歡拿平常之物與不尋常之物進行對比，在突出不尋常中，比下去的肯定是平常之物;作者卻讓常見的白鷺因“適宜”在對比中勝出，以一種違背常規(guī)的表達手法，突出的是那種骨子里對很常見的白鷺的深愛。

三、畫內(nèi)聚焦畫外情

詩中有畫是許多詩人的自覺追求，郭沫若正是借助畫面感來表現(xiàn)“白鷺”這首詩的內(nèi)涵的，在課文中是作者精心選取的三個鏡頭構(gòu)成的畫面。

畫面一：白鷺雖然是一種捕食魚蝦的水鳥，但不是在任何水面都能夠有作為，它一般只在淺水田里捕食小魚小蝦，而對于捕食來說作為工具的長喙其實就算不上怎么長了。生活環(huán)境、生活習性決定了，白鷺作為一個奇特的釣者在水田里干活時必須既專注又機敏，這既是生存所需又是為生活所逼，兩相結(jié)合就為人們留下了一幅生動的水田捕食圖：白鷺收攏翅膀，悄然落在水田里，行走之間，長喙不時地東啄一下西啄一下，有時還緊趕幾步伸長頸脖追上逃跑的小魚蝦。

畫面二：白鷺喜歡群居，通常選擇有高大樹木的成片樹林筑巢，而且周圍有豐富的食物資源。這樣，在清晨的時光里，白鷺喜歡出現(xiàn)在棲息的樹林頂端。從近處看，它們互相嬉戲，不時發(fā)出歡樂的鳴叫;從遠處看，好像靜靜地立在枝頭，隨風時隱時現(xiàn)。這樣的情形就不是人們能夠經(jīng)常見到的了，所以容易引發(fā)人們的猜測——白鷺清晨站在樹頂上是為什么呢？其實不管是為什么，那高高的綠樹之巔，有片片白毛浮現(xiàn)，就是一幅神韻俱佳的美景——樹巔遠眺。

畫面三：白鷺的飛行路線一般都是以田野為主，這是它的生活習性決定的，方便隨時尋找適宜的捕食場地。正因為如此，鄉(xiāng)居生活中，黃昏時分里，村莊里的人們也只能“偶見”白鷺低飛的情形，這種情形不但被作者看作是“一種恩惠”，而且認為其中具有獨特的藝術(shù)生命形式。這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正因為作者的詩人氣質(zhì)，才體察出其秘妙所在的。

課文中三個畫面的描寫看上去是動態(tài)場景，其實只是作者將白鷺不同時空的生活狀態(tài)用三個鏡頭進行定格的結(jié)果，如果不結(jié)合白鷺的生活實際進行想象、推理，補充畫面之外豐富多彩的生活情形，作者對白鷺的喜愛之情就得不到充分體現(xiàn)。充實了三個畫面的內(nèi)容，就能夠清楚地看出，從捕食的自由快樂到站立樹巔的悠閑風姿以及黃昏飛行的神秘意味，伴隨著時空變化，場景出現(xiàn)由實向虛的轉(zhuǎn)換，詩意也越來越濃郁，那就是白鷺在自由飛翔中，飛向詩意的密林深處，也是作者的情感深處。這就是在詩中讀畫，在畫中品詩，既需要豐富的想象，又需要思維的融通，從而進入審美的境界之中，領(lǐng)悟的是作者“物我合一”的心聲：白鷺美得像一首詩，而作者就是一只白鷺。

綜合起來看，教學《白鷺》，在重點理解白鷺平凡之美中，體會作者對白鷺的喜愛之情，領(lǐng)悟在生活中要學會發(fā)現(xiàn)“常見”之中蘊含的經(jīng)典美;經(jīng)歷的是從“我喜愛白鷺”的讀懂狀態(tài)中走進“我就是白鷺”的讀透境界。在這樣的學習過程中，學生的語言的建構(gòu)和運用、思維的發(fā)展和提升、審美的鑒賞和創(chuàng)造等語文核心素養(yǎng)的訓(xùn)練，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體現(xiàn)。

（作者單位：安徽合肥市肥東縣梁園學區(qū)中心學校路口校區(qū)）

責任編輯 宋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