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娜, 畢銘轅, 康 文, 連建奇, 王臨旭, 張谷芬, 汪春付
細菌性肝膿腫(pyogenic liver abscess,PLA)是肝臟感染的常見疾病,占肝膿腫發(fā)病率的80%,病死率2%~12%[1]。隨著醫(yī)療技術的進步,糖尿病、惡性腫瘤及其他免疫抑制人群生存時間延長、膽道疾病和腹部感染性疾病手術增多、多重耐藥和高毒力致病菌的產(chǎn)生和消化道介入手術增加,PLA的病因、病原學、臨床特點以及治療措施等發(fā)生了變化。本研究回顧性分析了近13年空軍軍醫(yī)大學附屬唐都醫(yī)院收治的371例肝膿腫患者臨床特點,為今后的治療提供臨床基礎。
收集2005年3月—2018年7月本院收治的371例肝膿腫病例。肝膿腫的確診:①臨床表現(xiàn)(包括發(fā)熱、乏力、背痛等);②CT、B超等影像學檢查發(fā)現(xiàn)肝膿腫;③臨床細菌學檢查結果陽性;④經(jīng)皮肝穿刺、引流或外科手術證實;⑤排除阿米巴及結核性肝膿腫。
收集臨床資料:患者性別、年齡、臨床表現(xiàn)、入院APACHE Ⅱ評分(≤16分,>16分)、實驗室檢查、影像學檢查、治療方案、并發(fā)癥、住院天數(shù)、療效等。對整體療效進行影響因素分析。疾病轉歸判斷標準:①治愈為癥狀、體征消失,膿腫完全吸收;②好轉為癥狀、體征好轉,膿腫縮小;③無效為癥狀、體征無變化或加重,膿腫無縮小或增大;④復發(fā)為出院后再次出現(xiàn)發(fā)熱或其他臨床癥狀,伴膿腫變大或新發(fā)膿腫形成;⑤死亡。
采用 SPSS 22.0 軟件,計數(shù)資料以例數(shù)(百分數(shù))表示,正態(tài)分布計量資料以平均數(shù)±標準差表示,計數(shù)資料采用χ2檢驗,采用多元logistic回歸分析影響預后的主要因素。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本研究共371例患者,男250例(67.4%),女121例(32.6%),男女比例為2.07∶1,平均年齡(56.5±14.9)歲。262例(70.6%)合并1種及以上基礎疾病,包括2型糖尿病、膽道疾病、心血管疾病、腹部手術史、腫瘤、肝硬化、AIDS。見表1。
371例患者中,319例(86.0%)起始癥狀為發(fā)熱(37.8℃~41.5℃),>39.0℃者68.6%,平均發(fā)熱時間8(3~67) d,其他有畏寒、背痛或胸痛、消化道癥狀;主要體征包括右上腹壓痛、肝區(qū)叩痛。血培養(yǎng)陽性或膿液培養(yǎng)陽性患者145例。見表1。
145例(39.1%)培養(yǎng)陽性的PLA患者,其病原菌提示為肺炎克雷伯菌66例(45.5%),大腸埃希菌42例(29.0%),其他細菌感染37例(25.5%),包括葡萄球菌屬14例,鏈球菌屬11例,腸球菌屬9例,諾卡菌屬、耶氏肺孢子菌各1例,念珠菌1例。首次出院后復發(fā)患者42例,其中病原學檢查為大腸埃希菌24例(57.1%),肺炎克雷伯菌4例(9.5%)。合并2種以上細菌感染者14例,分別為屎腸球菌和大腸埃希菌感染3例,肺炎克雷伯菌和表皮葡萄球菌感染2例,耐甲氧西林金黃色葡萄球菌和大腸埃希菌感染2例,溶血葡萄球菌和咽峽炎鏈球菌感染3例,屎腸球菌和陰溝腸桿菌感染1例,甲型溶血鏈球菌和星座鏈球菌感染1例,星座鏈球菌、大腸埃希菌和屎腸球菌感染1例,鳥腸桿菌、大腸埃希菌和糞腸球菌感染1例。66株肺炎克雷伯菌中超廣譜β內(nèi)酰胺酶(ESBL)陽性4株(6.1%,4/66),42株大腸埃希菌中ESBL陽性17株(40.2%,17/42)、產(chǎn)碳青霉烯酶2株(4.8%,2/42)。見表1。肺炎克雷伯菌株對碳青霉烯類藥物敏感,對阿莫西林-克拉維酸鉀、哌拉西林-他唑巴坦、頭孢唑林、頭孢噻肟、頭孢他啶、氨曲南等抗菌藥物敏感。大腸埃希菌對除氨芐西林外大多數(shù)抗菌藥物的耐藥率高于肺炎克雷伯菌。
表1 371例肝膿腫患者的一般臨床資料Table 1 Clinical data of 371 patients with pyogenic liver abscesses
371例患者中,外周血白細胞總數(shù)異常326例(87.9%)、314例升高(84.6%),中性粒細胞比例升高352例 (94.9%),血紅蛋白減少185例(49.9%),血小板減少50例(13.5%)、升高65例(17.5%),白蛋白降低130例(35.0%),丙氨酸轉氨酶升高123例(33.2%),天冬氨酸轉氨酶升高149例(40.2%),總膽紅素升高86例(23.2%),谷氨酰轉肽酶升高171例(46.1%),堿性磷酸酶升高108例(29.1%),空腹血糖升高89例(24.0%),C反應蛋白升高114例(30.7%),紅細胞沉降率升高59例(15.9%),降鈣素原升高81例(21.8%)、大于10 μg/L者28例(7.5%)。
371例患者中有171例(46.1%)在治療過程中出現(xiàn)并發(fā)癥,肺炎88例(23.7%),胸腔積液40例(10.8%),敗血癥27例(7.3%),感染性休克6例(1.6%),合并其他部位膿腫22例(5.9%),以脾膿腫、膈下膿腫多見,此外,合并顱內(nèi)感染、眼內(nèi)炎和尿路感染各1例,見表1。
371例患者中150例同時進行了B超及CT檢查,55例僅行CT檢查,166僅行B超檢查。結果提示肝膿腫以右葉為主(62.0%),常為單發(fā)(67.9%),氣腔形成(10.8%),>5 cm以上膿腫多見(58.0%),見表1。
單純使用抗菌藥物治療80例(21.6%),抗菌藥物治療聯(lián)合B超引導下穿刺291例(78.4%),膿液培養(yǎng)陽性105例(36.1%,105/291)。初始治療方案為第三代頭孢菌素聯(lián)合奧硝唑或含β內(nèi)酰胺酶抑制劑復合制劑(28.5%或23.8%)。靜脈使用抗感染藥物療程平均10(7~26) d,95.8%患者序貫口服抗生素,以第三代頭孢菌素為主(87.6%),序貫治療時間平均15(5~32) d。病原學檢查為大腸埃希菌的肝膿腫在治療過程中有6例頭孢菌素更換為碳青霉烯類藥物,2例對碳青霉烯類耐藥,更換為替加環(huán)素。治療有效為臨床治愈和好轉患者335例(90.3%),治療無效36例,包括復發(fā)、昏迷自動出院(4例)和死亡(5例)。
按照預后將患者分為預后良好組和預后不良組,將患者的年齡、性別、APACHE Ⅱ評分(≤16分或>16分),是否合并腫瘤、是否多重耐藥菌、治療方法納入自變量分別進行單因素分析,發(fā)現(xiàn)APACHE Ⅱ評分、是否合并腫瘤,是否為多重耐藥菌感染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將有統(tǒng)計學意義的因素納入多元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為是否合并腫瘤及入院APACHE Ⅱ評分是肝膿腫預后的顯著影響因素(OR=17.478,P<0.001;OR=0.119,P<0.001)。見表2。
表2 371 例肝膿腫預后相關的危險因素分析Table 2 Prognostic factors for outcome of 371 patients with pyogenic liver abscesses
PLA是肝臟最常見的繼發(fā)性化膿性疾病,常見感染途徑有膽道、門靜脈、肝動脈、隱匿性途徑,開放性損傷和鄰近感染導致的肝膿腫少見,但易被誤診及漏診。此病多發(fā)于中老年男性,20世紀80至90年代的平均患病年齡為47.3歲[2],Rahimian等[3]報道馬來西亞 1993—2003年10年間79例肝膿腫患者的平均患病年齡為56.4歲。近年來PLA 的發(fā)病率較前稍有上升,且復發(fā)率較高,特別是高齡合并較多基礎疾病者[4]。合并的基礎疾病,以糖尿病和膽道疾病、肝硬化為主。多有文獻報道糖尿病已成為肝膿腫的獨立危險因素,糖尿病患者發(fā)生肝膿腫的概率是非糖尿病患者的3.6倍[5]。本研究PLA合并基礎疾病中以糖尿病為主,占41.2%(108/262)。考慮高血糖抑制白細胞的趨化和吞噬能力,同時促進組織中細菌的生長。醫(yī)療技術的進展使得腫瘤患者生存期延長,腫瘤相關肝膿腫也成為常見的肝膿腫類型,本研究中腫瘤相關性肝膿腫占9.2%,以肝膽系統(tǒng)腫瘤為主,特點為發(fā)病年齡一般較大,預后差,這與既往多項研究報道一致[6-7],主要集中于肝癌患者經(jīng)肝動脈化學栓塞術治療后,此外常見于結直腸腫瘤及其他胃腸道惡性腫瘤。
371例肝膿腫病例中合并AIDS 15例,細菌培養(yǎng)陽性5例。目前,國內(nèi)外關于肝膿腫合并AIDS的病原學研究報道較少。Wiwanitkit等[8]指出,肝膿腫合并AIDS患者肝膿液中革蘭陰性菌檢出率達43.5%,肺炎克雷伯菌占50%,革蘭陽性菌檢出率僅為4.3%(均為葡萄球菌),其余為結核分枝桿菌(21.7%)和溶組織阿米巴(17.4%)。然而,本研究中肝膿腫合并AIDS患者病原菌為金黃色葡萄球菌 (3例)、念珠菌(1例)和肺炎克雷伯菌(1例)。AIDS與非AIDS合并肝膿腫患者病原譜存在差異,可能與感染途徑有關。本研究中這類患者臨床表現(xiàn)不典型,與既往報道一致[9]。由于樣本量較少,關于其臨床特點仍需進一步研究。
臨床表現(xiàn)中發(fā)熱的患者占86.0%,出現(xiàn)背痛比例并不高(36.4%),可能與老年人痛閾較高,糖尿病周圍神經(jīng)病變有關。實驗室檢查白細胞計數(shù)升高、中性粒細胞比例升高,與PLA 病原菌多為革蘭陰性桿菌一致。肝功能檢測均有不同程度的低蛋白血癥,丙氨酸轉氨酶、天冬氨酸轉氨酶、谷氨酰轉肽酶的升高比例與既往報道一致[10],但是否與預后及病情的嚴重程度有關,尚需進一步研究。
國內(nèi)外研究均證實肺炎克雷伯菌已成為PLA的主要病原體[11]。本研究中病原菌培養(yǎng)的陽性率為39.1%,可能與入院前抗菌藥物的使用有關。PLA病原菌以革蘭陰性菌為主,肺炎克雷伯菌、大腸埃希菌為多,革蘭陽性菌以鏈球菌、腸球菌多見,此外還有真菌。肺炎克雷伯菌和大腸埃希菌為優(yōu)勢菌群,分別占45.5%和29.0%。肺炎克雷伯菌中多數(shù)不產(chǎn)ESBL,對碳青霉烯類、含β內(nèi)酰胺酶抑制劑復合制劑、頭孢菌素類敏感;大腸埃希菌中產(chǎn)ESBL菌僅對美羅培南、哌拉西林-他唑巴坦、阿米卡星敏感。產(chǎn)ESBL菌株可以通過接合、轉化、轉導等形式進行耐藥擴散,能造成嚴重的醫(yī)院交叉感染和院外耐藥擴散[12]。本研究中出院后再次復發(fā)肝膿腫患者病原菌多為大腸埃希菌,且首次更換使用抗菌藥物概率更高。有2例對碳青霉烯類耐藥,需關注耐碳青霉烯類大腸埃希菌的傳播。在臨床上懷疑肝膿腫,早期可選用第三代頭孢菌素或含β內(nèi)酰胺酶抑制劑復合制劑,待藥敏結果回報后盡量選擇窄譜抗生素,避免耐藥菌株的產(chǎn)生。
影像學在肝膿腫的診斷和治療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超聲檢查作為無創(chuàng)簡便的檢查方法,可為肝膿腫進行定位和定性診斷,其靈敏度可達96%,為肝膿腫首選的檢查方法[13]??咕幬锫?lián)合經(jīng)皮超聲引導下肝膿腫穿刺置管引流是肝膿腫治療的首選方法,其優(yōu)勢為簡單、安全、有效、創(chuàng)傷小、接受度高,治療成功率在 90% 以上[14]。本研究中經(jīng)皮超聲引導肝膿腫穿刺引流聯(lián)合使用抗菌藥物,有效率97.7%,無一例出現(xiàn)并發(fā)癥,提示目前超聲引導下膿腫穿刺的有效性、安全性均得到認可。與外科手術比較,穿刺引流操作更為簡便、安全性高,且具有更高的治愈率,更低的病死率及并發(fā)癥發(fā)生率,術后恢復時間短。
研究顯示糖尿病、惡性腫瘤、肝腎疾病、免疫抑制狀態(tài)、男性、高齡、使用質子泵抑制劑等是PLA發(fā)病的高危因素[15]。本研究納入APACHEⅡ評分,充分考慮患者慢性基礎疾病的基線狀態(tài),通過單因素及多因素分析發(fā)現(xiàn)患者是否合并腫瘤和基線APACHE Ⅱ評分是肝膿腫預后的主要影響因素。因此,入院后臨床醫(yī)師及時對患者進行APACHEⅡ評分,能有效預測預后,同時為合理選擇治療方案提供幫助。
綜上所述,由于肝膿腫病原學的變化,新耐藥菌的產(chǎn)生,肝膿腫病例表現(xiàn)趨于不典型,診療策略需不斷改變。處于一體化醫(yī)療的今天,應該通過病史對患者進行全面細致的分析,避免漏診誤診可能??垢腥局委熉?lián)合影像學下介入治療因自身優(yōu)勢成為了現(xiàn)階段的主要治療手段,應針對不同病例特點實施個體化治療策略,以期達到滿意治療效果。APACHE Ⅱ評分對患者的預后和治療方式可提供有效預測和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