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子
我注意到藍英年先生,是在上世紀90年代。我從《隨筆》《讀書》等雜志上,陸續(xù)看到藍先生寫蘇聯(lián)文學和蘇聯(lián)作家的文章,很吸引我,讓我為蘇聯(lián)作家慘遭政治迫害、被流放、監(jiān)禁或死于非命的命運而感嘆唏噓、痛心疾首。讀藍先生文章的感受,恰如王春瑜先生在為藍先生的大著《苦味酒》所作的《跋》中所說“他關(guān)于前蘇聯(lián)文學的介紹、反思,觀點新穎,有些文章讀后,頗有如夢方醒之感。文筆清新,絕無高頭講章之嫌。”“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得力于他精通俄文,蘇聯(lián)解體后,檔案解密,他充分利用了檔案材料,寫出了一篇又一篇正本清源、還歷史真相的文章,故能使人耳目一新?!边@也正是我喜歡他的文章的原因。
后來我才了解到,藍英年先生出身名門,他父親藍公武先生早年留學日本,后加入光復會,參加辛亥革命。1945年夏他到晉察冀解放區(qū),任察哈爾省人民政府教育廳廳長、華北人民政府副主席等職。1949年后任最高人民檢察署副檢察長。1948年毛澤東在河北陳南莊時,致信邀請并派車接他到陳南莊住了七天,每天同他一起用餐,對他禮遇甚隆。藍英年先生也就是在1945年跟隨父親到達晉察冀,并在1947年石家莊解放時參加了工作。后來藍先生進入中國人民大學學習,主攻俄語。畢業(yè)后在北京俄語學院、山東大學外語系任教,后又在北京師范大學蘇聯(lián)文學研究所指導研究生。1989年他赴蘇聯(lián)講學兩年,得以更近距離地接觸和了解到蘇聯(lián)文學的情況。
藍先生以前主要是作學術(shù)研究和翻譯。有評論認為,他開創(chuàng)了俄羅斯文學研究的新范式,把國別文學研究與文化研究結(jié)合起來,被譽為俄羅斯文學研究的“藍英年現(xiàn)象”。藍先生思想解放、視野開闊,對中俄中蘇文學現(xiàn)象和文學關(guān)系有著深刻的反思和獨到的見解。他的研究,撥開歷史的重重迷霧,向我們展現(xiàn)了一種讓人心悸的苦澀和荒誕。除了研究,藍先生的翻譯工作也是卓有成效,先后出版了15部譯著。隨筆的寫作是他離休以后的事情,緣起他認識了翻譯家董樂山先生,董先生就自己對蘇聯(lián)文學的一些困感求教于藍先生,藍先生講述了這其中為人所未知的情況,讓董先生眼界大開,疑團得以解決。董先生認為,藍先生可以根據(jù)自己現(xiàn)已掌握的材料,用隨筆這種自由的形式,把俄羅斯文學特別是蘇聯(lián)時期蘇俄文學的真實情況寫出來。于是他極力攛掇藍先生動筆,并向《讀書》雜志推薦為他開辟了“尋墓者說”這一專欄。而藍先生一寫就不可收拾,自1993年離休以后,寫出來不少這類文章。如前所述,我自從看了藍先生的文章,便處處留心。1999年,買到他的大著《尋夢者說》,后又買到《被現(xiàn)實撞碎的生命之舟》,2001年元旦這天,我去廣州,在廣州書城看到他的《苦味酒》,也趕緊買下。因為跟藍先生根本沒有交集的可能,所以從來也不曾有過能讓他在這些書上簽名的奢念。但是,機緣卻說來就來。在2020年深圳讀書月活動中,我認識了深圳大學吳俊忠教授,吳教授的一本書和我的一本散文集《讀者喜愛的好書》都獲了獎,我們在一起領(lǐng)獎,領(lǐng)完獎也就散了。今年5月中旬,我們又因一個讀書分享而再次相見。也是因緣際會,其間有朋友說起我的所謂“書法”,吳教授說,他們最近要給老師祝壽,擬好了賀詞正要找人寫一下,那就請我來寫。會后,吳老師發(fā)來一段文字“敬賀藍英年先生米壽大家風范,學界翹楚。學生吳俊忠、李正榮、吳澤霖同賀,二〇二一年五月二十一日。”我收到后眼前一亮,原來吳教授是藍先生的高足啊,他們是要給藍先生祝壽我趕緊寫好了字,并出于對藍先生的敬仰,又寫了一幅自己祝壽的話“何止于米,相期于茶?!比缓蟾鷧墙淌谏套h,煩請他去北京給藍先生祝壽時,把我買的藍先生的書帶上,請藍先生為我簽名。吳教授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因為我把《被現(xiàn)實撞碎的生命之舟》帶回了西安,所以手頭就只有兩本。吳教授把這兩本帶去以后,藍英年先生不但在這兩本上簽了名,而且還送給我他的另外兩本書《冷月葬詩魂》和《長河流月去無聲》,也一樣題款簽名鈴印。這樣,我就擁有了藍先生四本簽名本。心里還是很有些得意與滿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