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瑩 喬莉娜
(1.四川大學臨床醫(yī)學院,四川成都 610041;2.四川大學華西第二醫(yī)院兒童重癥監(jiān)護室,四川成都 610041)
肺炎鏈球菌(Streptococcus pneumoniae, SP)是社區(qū)獲得性肺炎最常見的病原體,可導致鼻竇炎、中耳炎、支氣管肺炎等非侵襲性肺炎鏈球菌?。╪oninvasive pneumococcal disease, NIPD)及侵襲性肺炎鏈球菌?。╥nvasive pneumococcal disease,IPD)。IPD是指從正常無菌部位(如血液、腦脊液、外科引流液、胸膜、心包、腹膜、骨或關節(jié)液)中培養(yǎng)分離出SP的一組感染性疾病[1]。盡管SP疫苗已開始使用,臨床也有多種敏感性抗生素可以選擇,但IPD仍有較高的并發(fā)癥發(fā)生率與病死率,NIPD也不容樂觀,可給患者造成嚴重的健康威脅和沉重的經(jīng)濟負擔[2‐3]。近年來,雖然中國細菌性耐藥性監(jiān)測網(wǎng)定期提供一些兒童SP耐藥信息,相繼有一些地區(qū)關于IPD的流行病學資料發(fā)表[4‐7],但由于缺乏全國性SP疾病監(jiān)測,加上SP檢出較困難、受當?shù)貙嶒炇覘l件與水平影響大,目前診斷明確的SP感染遠遠少于實際的病例。比較兒童同期NIPD與IPD的臨床特征與耐藥情況將有助于臨床醫(yī)師更好地理解SP感染相關疾病,給予患兒及時、正確的處理。本研究旨在分析我院2013年1月至2017年12月IPD及NIPD住院患兒的臨床特征及抗菌藥物藥敏結果,以期為SP疾病臨床診治提供更多參考信息。
回顧性收集從2013年1月至2017年12月于四川大學華西第二醫(yī)院住院治療的、從各種送檢標本中分離培養(yǎng)出SP的、起病年齡在28 d至18歲患兒的臨床資料,根據(jù)菌株來源標本的部位將其分成IPD組和NIPD組。IPD診斷標準:在無菌部位和組織(如血液、腦脊液、胸水、關節(jié)積液或腹水)分離出SP而確診的感染。NIPD診斷標準:SP經(jīng)鼻咽部直接侵入與外環(huán)境相通的呼吸道及周邊組織引發(fā)感染,并在感染部位分離出SP[8]。排除標準:(1)與研究內容相關的關鍵臨床信息缺失者;(2)在SP感染部位發(fā)現(xiàn)同時合并有其他細菌感染者。
細菌的分離鑒定,是以無菌方法采集臨床標本后立即送微生物室進行培養(yǎng)檢測。血液、腦脊液標本置于專門的培養(yǎng)瓶內,用BACT/ALERT 3D‐120全自動血培養(yǎng)儀(梅里埃,法國)培養(yǎng);其余標本按照《全國臨床檢驗操作規(guī)程》,直接區(qū)分畫線接種于血培養(yǎng)基及巧克力培養(yǎng)基,置于30℃孵箱培養(yǎng)24~48 h。對于陽性標本,挑選可疑菌落利用Optochin敏感試驗及VITEK‐32微生物鑒定藥敏分析儀(梅里埃,美國)對分離株進行鑒定,陽性菌株藥敏實驗直接接種PNEUMO ATB試劑盒(梅里埃,美國)測定其最小抑菌濃度值,利用衛(wèi)生部門提供的標準菌株ATCC49619進行質量控制。
本研究藥物敏感性分析參照CLSI 2018版標準[9]進行判讀。對腦膜炎和非腦膜炎分離菌株,青霉素和頭孢噻肟采用不同的藥敏判讀折點;其他抗生素的藥敏判讀折點無特殊區(qū)分。
應用SPSS 25.0統(tǒng)計學軟件對數(shù)據(jù)進行統(tǒng)計學分析。符合正態(tài)分布的計量資料以均數(shù)±標準差(±s)表示,兩組間比較采用兩樣本t檢驗;不符合正態(tài)分布計量資料采用中位數(shù)(四分位數(shù)間距)[M(P25,P75)]表示,組間比較采用Wilcoxon秩和檢驗。計數(shù)資料用頻數(shù)或百分率(%)表示,兩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或Fisher確切概率法。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本研究共納入518例患兒,標本來源分別為痰447例(86.3%)、耳拭子9例(1.7%)、肺泡灌洗液27例(5.2%)、血液11例(2.1%)、腦脊液19例(3.7%)、胸腔積液4例(0.8%)和皮下軟組織膿液1例(0.2%)。其中侵襲性SP感染的患兒共35例(6.8%),非侵襲性SP感染的患兒共483例(93.2%)。
兩組男女比例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682)。IPD患兒中位起病年齡大于NIPD患兒(P<0.05),且2歲以下IPD患兒的占比不到50%,而2歲以下NIPD患兒比例接近2/3(64.0%),年齡構成比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90%以上的NIPD及IPD患兒均為社區(qū)獲得性感染,但IPD組源于院內感染比例高于NIPD組(P<0.05)。見表1。
IPD組感染類型包括化膿性腦膜炎19例(54.3%),原發(fā)性血流感染 11例(31.4%),重癥肺炎4例(11.4%),耳后皮下膿腫 1例(2.9%)。NIPD感染類型包括肺炎429例(88.8%),支氣管炎27例(5.6%),肺炎繼發(fā)膿毒癥25例(5.2%),中耳炎2例(0.4%)。多數(shù)IPD與NIPD患兒無基礎疾病,但IPD組患兒有基礎疾病者較多,IPD患兒最常見的基礎疾病為血液腫瘤性疾病,而NIPD患兒以先天性心臟病最常見(P<0.05)。雖然相比NIPD組患兒,IPD患兒的平均住院時間更長,并發(fā)癥發(fā)生率、入住兒童重癥監(jiān)護室(pediatric intensive care unit, PICU)率及病死率更高(P<0.01),但NIPD組患兒仍有一定比例的并發(fā)癥發(fā)生率、入住PICU率及病死率,不容小覷。見表2。
全部侵襲性SP菌株對萬古霉素敏感,全部非侵襲性SP菌株對莫西沙星、萬古霉素敏感;侵襲性SP菌株對青霉素/青霉素G敏感率為68.6%,低于非侵襲性SP菌株(94.2%)(P<0.01)。侵襲性SP菌株對其他抗菌藥物的敏感率與非侵襲性SP菌株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特別應該注意的是,不論侵襲性還是非侵襲性SP菌株,對頭孢硫脒、氯霉素敏感率均較高,對紅霉素、克林霉素、復方磺胺的耐藥率較高。見表3。
多重耐藥菌指對3類或3類以上抗菌藥物耐藥的菌株。35株侵襲性SP的多重耐藥率為89%,483株非侵襲性SP的多重耐藥率為87%,兩者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χ2=0.076,P=0.783)。廣泛耐藥菌指對常用抗菌藥物幾乎全部耐藥的菌株,革蘭氏陰性桿菌僅對黏菌素和替加環(huán)素敏感,革蘭氏陽性球菌僅對糖肽類抗菌藥物和利奈唑胺敏感。泛耐藥菌指對所有分類的常用抗菌藥物全部耐藥的菌株,革蘭氏陰性桿菌包括對黏菌素和替加環(huán)素在內的全部抗菌藥物耐藥,革蘭氏陽性球菌對包括糖肽類和利奈唑胺在內的全部抗菌藥物耐藥。所有SP菌株均不是廣泛耐藥菌株和泛耐藥菌株。
侵襲性SP在2013~2017年各年份的檢出率分別為7.1%、2.7%、2.5%、8.8%、11.6%,波動較大,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38),2013~2015年侵襲性SP檢出率有下降趨勢,但2016年以后開始呈上升趨勢。見表4。
表1 IPD組與NIPD組一般資料比較
表2 IPD組與NIPD組臨床資料比較
表3 侵襲性和非侵襲性SP菌株對抗菌藥物的敏感性分析 [%(n/N)]
表4 各年份侵襲性SP檢出情況比較 [株(%)]
SP是兒童急性呼吸道感染的主要病原菌之一,可引起局部感染甚至嚴重侵襲性疾病。從起病年齡來看,本研究顯示無論NIPD還是IPD患兒均以5歲以內兒童多見,尤其是2歲以內的嬰幼兒(分別占64.0%、45.7%),與文獻報道一致,考慮可能與此年齡段兒童免疫器官發(fā)育尚不完善有關[10‐11]。但同時發(fā)現(xiàn)IPD患兒中位起病年齡2.2歲,較NIPD患兒大(1.2歲);2~5歲IPD患兒約占1/3(34.3%),5歲以上占20.0%;而2~5歲NIPD患兒占30.8%,5歲以上(5.2%)很少,提示高年齡段IPD患兒較NIPD患兒多。這是否與IPD患兒合并基礎疾病者較多,且IPD患兒最多見的基礎疾病是血液腫瘤性疾病,而NIPD患兒最多見的是先天性心臟病有關?值得進一步研究。
同時本研究顯示,IPD感染類型以化膿性腦膜炎多見(54.3%),其次是原發(fā)性血流感染(31.4%),化膿性腦膜炎患兒常常并發(fā)神經(jīng)系統(tǒng)后遺癥(15/19例,79%),應高度重視;而住院治療的NIPD常見的感染類型是肺炎(88.8%)??傮w來說,IPD源于醫(yī)院獲得性感染的比率(8.6%)、并發(fā)癥發(fā)生率(51.4%)、PICU入住率(40.0%)及病死率(22.9%)均高于NIPD患兒(分別為1.7%、21.1%、12.4%和2.3%)。但NIPD的危害也不容忽視,提示SP感染防控與早期及時正確處理非常重要。結合前述兒童SP疾病發(fā)病特征、以及其他研究結果[12‐15],均提示在嬰幼兒、有基礎疾病的兒童中積極推行SP疫苗接種,做好院感防控,對減少SP疾病、降低SP疾病病死率具有比較重要的意義。
隨著抗生素的廣泛使用,全球SP耐藥率逐年上升,分離株常對β‐內酰胺類和大環(huán)內酯類耐藥[16‐17]。本研究發(fā)現(xiàn)雖然IPD患兒源于醫(yī)院感染和合并基礎疾病的比率均高于NIPD患兒,而且研究認為導致IPD的大部分SP是耐藥血清型[18],但兩組分離的SP菌株多重耐藥率均非常高,均在85%以上,且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令人擔憂。
本研究中,侵襲性SP菌株對青霉素/青霉素G敏感率為68.6%,低于非侵襲性SP菌株(94.2%);全部SP菌株對萬古霉素敏感。因此對于IPD患兒,若初始治療經(jīng)驗性選擇青霉素類抗生素,失敗風險大、后果嚴重,故不建議;而對NIPD患兒,特別是無耐藥菌感染高危因素的患兒,可以考慮首選青霉素進行經(jīng)驗性初始治療。特別應該注意的是,不論侵襲性還是非侵襲性SP菌株,對頭孢硫脒敏感率較高;對紅霉素、克林霉素、復方磺胺耐藥率高,與國內外其他研究結果一致[19‐20]。因此在經(jīng)驗性治療耐藥或重癥SP感染時,可根據(jù)病情選擇頭孢硫脒或者萬古霉素,再根據(jù)藥敏結果與治療效果調整抗生素;經(jīng)驗性治療SP感染時,不建議選擇大環(huán)內酯類、林可酰胺類、磺胺類抗生素。
本研究發(fā)現(xiàn)侵襲性SP檢出率從2016年呈上升趨勢,是否與血液腫瘤病人數(shù)量與治療強度增加、感染病人住院構成改變有關?值得進一步研究。國內外多項研究顯示接種SP疫苗后可降低發(fā)病率,同時也能控制耐藥狀況[21‐23]。但我國2016年才引入13價肺炎球菌多糖結合疫苗,由于費用較高尚未納入國家計劃疫苗接種之內,隨著疫苗接種的不斷推廣、抗生素的合理使用與院感防控的不斷深入,兒童SP感染的變化值得持續(xù)關注。
綜上,本組SP感染病例主要分布于5歲以內,特別是2歲以內的兒童,但IPD患兒年齡分布更廣、年齡偏大;IPD患兒合并有基礎疾病的比例更高,但IPD最多見的基礎疾病是血液腫瘤性疾病,而NIPD最多見的是先天性心臟病。NIPD的并發(fā)癥發(fā)生率、PICU入住率及病死率均低于IPD患兒,但也不容小覷。NIPD菌株對青霉素類抗生素敏感性較高,可作為經(jīng)驗性治療無耐藥菌感染高危因素患兒的首選,但不應作為IPD患兒的經(jīng)驗性抗生素選擇;頭孢硫脒等可以作為SP感染經(jīng)驗性治療的選擇;尚未發(fā)現(xiàn)對萬古霉素耐藥的菌株。SP普遍對紅霉素、克林霉素、復方磺胺耐藥率高,不宜作為SP感染的經(jīng)驗用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