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蘭的孤獨

黃曉丹

小時候，我外公外婆在一個專門為傷殘軍人服務(wù)的療養(yǎng)院工作。傷殘軍人行動不便，搖著他們的輪椅，搖到大門口看看有沒有信件，再和門衛(wèi)聊兩句，半天就過去了。春天時，療養(yǎng)院里靜悄悄的。花園里，野豌豆開滿了紫紅的小花，只有麻雀、貓和小孩在那里玩耍。

有一天，我正拿著一根枯樹枝東挖挖西挖挖，忽然在雪松下面看到了一棵不應(yīng)該在這兒的植物。它的葉子細(xì)長，葉片舒展，不與周圍的植物牽連。我知道它是蘭花，應(yīng)該種在紫砂花盆里，放在紅木花架上。

作為一個過早地有了文化的小孩，我已經(jīng)知道什么“春蘭秋菊”，什么“空谷幽蘭”，什么“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于是決定把這棵植物挖回去交給大人。但挖著挖著，天就暗下來，我便回去吃飯了。第二天完全忘掉了這件事，也不知道那棵一半根都被挖出來了的蘭花最終死了沒有。

其實，我后來已經(jīng)遭到報應(yīng)。不久之后，外婆家買了一臺會唱歌的洗衣機，只要一洗衣服，就會唱起《蘭花草》。不管春夏秋冬、晨嵐暮雨，我丟了錢包還是考了不及格，它都沒完沒了，唱得很歡樂。我就在它不知疲倦的歌聲中寫著永遠(yuǎn)寫不完的作業(yè)。

（狗狗贏摘自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詩人十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