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青山七惠
星期日,開往東京的東上線很擠。
我把頭發(fā)散開,化了妝,雖說還穿著冬裝,身體卻覺得格外輕盈。我上了第一節(jié)車廂,貼近司機背后的玻璃,眺望窗外的風(fēng)景。
向前伸展的鐵路仿佛沒有盡頭。沿線路過的住宅,就像約好了似的,每家的露臺上都晾曬著被褥。前方公園的一角,開著白色的梅花。
電車來到了柳瀨川大橋。岸邊,櫻花行道樹還伸展著禿禿的褐色細(xì)枝椏。再過一個月,櫻花盛開時,我會從擁擠的車廂里欣賞它們吧。到時候我要戴著手表、穿著正式的淺口鞋、背著黑皮包。車窗外,一個牽著褐色狗的男孩子,在沿著灰色的水泥墻跑。
約好十一點在府中站的檢票口見面。
從池袋換乘埼京線,在新宿換乘京王線,我坐上了站站停慢車最前面的車廂。
電車到了地上,緩緩進入笹冢站的站臺。熟悉的景象一一流過。大概是去參加考試吧,一幫曬得黑黑的女孩子背著球拍,圍在那個小賣店周圍。站在那里的協(xié)理員們我都不認(rèn)識。藤田、阿絲、一條也沒有看到。電車門開了,我走到站臺上環(huán)顧四周。謂語中央的小賣店太遠(yuǎn),看不清誰在里面。
再次開動的電車,駛過外面熟悉的風(fēng)景。車廂里空座位很多,我靠門站著,坐在旁邊的小女孩好奇地看著我。
廣播報出了吟子家那站,我更加貼近了門玻璃。隨著電車放慢車速,隔著對面的站臺,我看見了那棵高高的金桂樹。
那座房子還在那里。
籬笆墻還是那樣參差不齊的,晾衣桿上晾著大圍裙和浴巾。再往那邊,從這里只能看見半個窗戶,玻璃反射著陽光,閃閃發(fā)亮。我尋找著里面吟子的身影。
從電車?yán)锩嫱ィ切┚拔锞拖癫季鞍沆o止不動。對于在哪里感受過的生活氣息和手感,我已經(jīng)沒有了親切感。我是甚至想不起來在吟子家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即使我走到站臺上大喊一聲“喂”,這聲音要傳到那個院子里,也仿佛需要好幾年。
發(fā)車的鈴聲響了,車門在我背后關(guān)上了。
電車開動之后,我仍舊額頭貼著玻璃,望著那座房子漸漸遠(yuǎn)去,直到看不見房頂上閃著銀色亮光的天線,我才靠著門閉了會兒眼睛。
車身劇烈搖晃了一下,女孩尖叫了一聲,笑了。
我朝她看去,只見她脫了鞋站到座位上要去開窗戶。旁邊的媽媽不耐煩地一邊訓(xùn)斥一邊幫她。風(fēng)從好容易打開的窗戶刮了進來,女孩的馬尾辮隨風(fēng)搖動,藍(lán)色的裙擺也掀了起來。
電車載著我,飛速朝有個人等著我的車站駛?cè)ァ?/p>
(魏庚摘自上海譯文出版社《一個人的好天氣》)